第7章 事与愿违

顾南意不曾告诉她的是,自己出府寻了城中最有名的神医诊病,那人却告诉他,那本古方乃是缺损的,他所服禁药虽有受孕之效,却是险中求胜,那药性极寒,已让他原本的体质更为阴寒,若是夫人不曾有孕,恐怕日后夫妻敦伦时这寒性还会累及女子身体。

即便是侥幸得了一个孩子,或许那孩子也会体弱多病,遗传他的体质。

顾南意身体晃了晃,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处境竟又雪上加霜,忧思郁结在心,已是强弩之末,又病了起来。

他并非迂腐之人,也并不是非得要个孩子不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为了孩子劝舒意纳侧,舒意绝对不肯。可慕府这般家业,慕家一脉单传,日后又有谁来继承。他和舒意年轻时可以恣意妄为,可以后呢?又能撑到几时?人的心底哪怕只有小小的愿望,也难敌事与愿违的宿命。

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而不是如同话本子里描绘的那般只沉醉风花雪月便罢。

顾南意一患未平,一患又起。慕衾刚走,莫敬陵便命人将莫家侄子莫淇接进府来,只是舒意一直推脱才没能让他如愿,可莫敬陵从舒意那里失败了,便从顾南意那里入手。

舒意瞧见顾南意黯然的脸色,心中不忍,“父亲若是想表哥了,哪天我和南意一块陪同您前去姑母家便是,又何必……”

哪知道莫敬陵脸色一沉,截了她的话道:“我就你一个女儿,如今倒像成了你们慕家的外人了。我几次要你去把淇儿接来陪伴我,你百般推诿,淇儿那里我早就派人去知会过,说到底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父亲!”

舒意不明白莫敬陵怎么就给自己扣了这么一大顶不孝的帽子,只是莫淇不同于别人,自己如果这么公然的把他接来,恐怕后患无穷。

“父亲,可表哥毕竟还未婚配,慕府里多有女子行走,恐怕不太方便吧,这件事情还是安排安排再说吧。”对这种事情既不能硬着来,也不能无任何回应,舒意的方法只有一个字,拖,拖他一些日子,莫敬陵自然不会再提。

“这时候你倒说些这样的话,还不是嫌你表哥会碍了你的事,你只管放心,你表哥来了只会在我的院子里,绝不叫淇儿去你那里半步,你可满意?”莫敬陵凉凉道。

舒意正要用话搪塞,没想到顾南意却劝道:“还是去接了莫家表哥吧,既然父亲挂念,舒儿你还是顺了父亲的意吧。”

莫敬陵看了顾南意一眼,面色稍霁,“南意倒是越来越懂事了,还不快去给小姐备车。”

屋里的小厮轻儿看了一直不动声色的莫义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轻儿飞快的跑了出去。

舒意骑虎难下,略带不解的看了顾南意一眼,顾南意并不回应。舒意无奈,只得前去。

暮色渐深,慕府正厅里,慕家主子们围坐在桌边,玉盘珍馐在前,却各怀心思。

莫敬陵正一脸热切的同一年轻男子攀谈,时常为其夹菜,只见这男子容颜极其俊朗,一身紫色锦袍,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莫敬陵的话,眼睛却始终放在舒意身上。舒意却无暇他顾,盯着一直在席间静默不语的顾南意,自饮自酌。

莫敬陵将这些尽收眼下,看着舒意酒壶快要见底,说道:“快收着小姐的酒,今日是为你表哥接风洗尘,可不许再自己喝个没完。”

轻儿将酒壶接过,端到一旁,莫敬陵笑道:“为父先去更衣,舒儿也好久未与你表哥相见了,正好你们叙叙旧。”

莫义扶了莫敬陵出去,席上只剩余下三人,却都一言不发,最后还是莫淇沉不住气,“慕舒意,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莫淇从始到终都没有认真注视顾南意,而顾南意听到这话却嘴角扯出一个笑来,“表哥与舒儿既然是自小一块长大,又怎么这般语气?”

舒意在桌下握住顾南意的手,和声道:“表哥想说什么,说就是了,舒意愚笨,恐怕不明白表哥所指。”

莫淇冷笑一声,“我自然没什么要同你说的。”这话让别人听来何其矛盾,可当事人并未察觉,这些话正如同莫淇千愁百转的心结一般,舒意也许了解,却无意探寻。

莫淇君子容颜如玉,脾气却十分火爆,直率任意,并不为舒意所心悦。也许人的感情注定只会系于一人,旁的人再好也与己无干。

这边几人之间相对无言,那边莫敬陵却和莫义来到了府里的假山之处,莫敬陵轻声对莫义道:“他来了吗?”

莫义点点头,习风慢慢从假山后走出,恭敬地向莫敬陵行礼。莫敬陵瞥了远处一眼,莫义便了然的退到外面,莫敬陵看着习风的这身装扮,说实话就连他刚刚都以为是顾南意,发式衣衫举止无一处不像,看来自己确实选对了人。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成与不成就看你了。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你要知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莫敬陵拍了拍习风的肩膀,接着道:“记住,到时无论舒儿怎么问起来,你都只要咬住是顾南意安排的就好。”

习风却跪下端端正正给莫敬陵磕了个头,莫敬陵也是一愣,正要扶他,只听习风说道:“习风知道自己是个下人的命,能有今日,也要谢过顾家当初收容之情,但习风亦是个自私之人,主君所给的机会,没齿难忘,习风定会不负主君的期望。”

习风直起身来,莫敬陵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道:“你去吧。”

习风走后,莫义寻了过来,莫敬陵却略有些惆怅,他声音低沉道:“莫义,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对吗?”

莫义却叹了一口气,“既然主子已有悔意,现在收手恐怕还来得及。”

“可我注定像习风所言那般,纵有悔意,也不会改变。”莫敬陵自嘲一笑。莫义为他披上披风,慢慢道:“只是莫义不明白的是,既然主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动摇顾南意的地位,而今表少爷又在府里,那又为何还要安排习风服侍呢?”

“因为这件事情我虽做了,却没有把握,舒儿的性情我很了解,却又从不清楚会发展到何种地步,若是贸然让淇儿去,纵然淇儿愿意,到头来恐怕舒儿还是会彻底恼了淇儿和我这个父亲。而习风,却只是一个棋子,成固然可贵,败亦可弃之,到时候大不了把一切都推给他,我一样能把淇儿捧到正君的位置上。”

莫敬陵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以后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正厅里又安静的不行,下人们都个个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惊动了三人。

舒意和莫淇拼酒,谁知今日酒量这么差,她觉得酒劲上涌,头越来越沉,双眼迷蒙,看不清眼前人,朦胧间似乎听见莫敬陵的声音,吩咐下人将她背回去,耳边风声掠过,好似回到了南苑,舒意感觉身边有人扶起她放在床上,随后靠了过来,是谁呢?

炎儿一直站在顾南意身后,见莫敬陵吩咐人送了酒醉的舒意回去,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止不住的往外冒,低下头悄悄对顾南意道:“公子,我好像很久没看见习风了,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顾南意脸色苍白,像是在强自按捺,莫敬陵却还要雪上添霜道:“南意嫁给舒儿这三年来,好像还没怎么正经同你表哥说过几句话,毕竟是一府正君,日后这诺大的慕府还要你帮着操持,人情世故不可不懂,你表哥虽还未嫁人,却在莫家一直学习理家,你倒是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若是在外人眼里看来,莫敬陵这话端正得体,对女婿也十分照顾,可顾南意明白他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加深二人的矛盾,他看向莫淇,果然如此,原本莫淇对他虽冰冷却处处回避,但如今却眼中差点冒出火来,说是莫淇理家,谁不知道莫淇当初是为了陪在舒意的身旁,理的是这慕家。

莫敬陵又刻意拉住几次欲要告辞的顾南意,顾南意心中愈加不安,就连炎儿都看出几分,心中虽有怨意,但在莫敬陵面前却不敢显露出半分来,这慕府里有谁不对莫敬陵心怀畏惧的呢?

莫敬陵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道了句散了吧,随后被莫义扶着回去了,顾南意匆匆回转,只是刚走到回廊便被莫淇叫住。

顾南意猛然转身,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满与痛苦一瞬间迸发,“你究竟想怎样?”

莫淇本就不快,一下子怒火更盛,“我想怎样?难道我想的你便会令我如意吗?”

顾南意再没有平日里的清逸模样,讽刺道:“莫公子,你也是大家公子,难道也甘愿屈身,觊觎他人之妻吗?”

“觊觎?”莫淇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之事,“我若是如你所想这般,还有你顾南意什么事?这三年来我会一直不曾踏入慕府一步吗?当初是你顾南意插足我们二人之间,到今天却反过来指责我觊觎舒儿,你也不过就是个伪君子罢了。”

顾南意眉头皱起,“插足?当初我和舒意在一起时她何曾与你有过瓜葛,我们二人清清白白,三媒六聘,岂能容你污蔑!”

莫淇却显然不愿再回忆,只扔下一句话,“是与不是,舒意自然清楚,就算她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说完转身离去。

顾南意僵在原地,深秋寒风凛冽,炎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却见顾南意身子微晃,吐出一口血来,炎儿吓得要哭,“公子,你休要听这人胡说,保重身子要紧啊!”

顾南意抓紧他扶住的手,手指快要嵌进他肉里,却问道:“习风呢?”

炎儿摇了摇头,顾南意心头一凉,努力吐出三个字,“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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