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远远瞧见两抹身影姗姗来迟,憋了一个上午的怒火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等着新郎入门。
李宝樱收了伞,先一步踏进长老堂,躬身行礼,“宝樱给几位姨母请安。”
侍女端着茶水过来,递到李宝樱面前,她接过茶盏,举过头顶,没有陈词滥调,就一句话:“大娘请喝茶。”
大当家今日有点古怪,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李珠印道:“请大当家正眼看我。”
李宝樱讪讪抬头,左边脸颊红肿不堪,五道指痕狰狞刺眼,李珠印瞳孔一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叱咤风云的小畜生,新婚之夜被夫郎给揍了?!
李宝樱嘴角抽了抽,总不能当众承认挨了夫郎的打,面色羞赧地垂下头,支支吾吾道:“大娘您是过来人,应该懂的。”
这小混球,闺房情趣都与常人不同。
李珠印俯身接过茶盏,捏起盏盖拨去浮沫,吹了吹,轻啜一口温茶,点头道:“好茶。”
李宝樱笑着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宫里那位还没喝着呢,您这可是第一个喝到贡茶的人,您说我孝顺不孝顺。”
李珠印顿觉面上有光,坐端正了些,说道:“说人话的时候还凑合着能听,甭废话了,让新郎过来敬茶,给我们几个姨母过过眼,老婆子我倒要看看,哪家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李宝樱心底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小夫郎冰颜傲骨,脾气和她一样暴躁,定是受不得气,可别出什么乱子。
华容走到李宝樱身边,大大方方抬起头,对上大长老的视线。
身为长帝卿,与生俱来的傲慢深刻骨髓,眉眼间的嫌弃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气势上硬是压大长老一头。
李珠印倒吸一口凉气。
小公子年岁不高,模样出落的倒挺标志,面对长辈时不卑不亢,有种立在云端俯视众生的既视感,让人回身不适。
好像平民百姓见了皇族,心里发虚。
李珠印轻咳一声,收起对待李宝樱时的慈爱,板起脸,面容极为严肃,斥道:“新婚夫妻第二天要给长辈敬茶,这规矩可懂?”
华容面无表情:“知道。”
犯了错还这般理直气壮,李珠印一拍桌子,茶盏跟着震颤,愤怒之声劈头盖脸,“知道还让长辈等这么久。”
华容依旧面无表情:“这便要问……”
他看向土匪头子,表情这才起了丝变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妻主叫什么名字。
李宝樱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瞅我作甚,回话啊,所有的不是推给我,姨母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过了半晌,华容才续上后半句话。
“问大当家的了。”
李宝樱死猪不怕开水烫,给几位姨母陪笑脸。
“混账玩意。”未及李珠印发难,二长老李珠光先火了,“樱儿你是金银寨大当家,是寨中后辈们的典范,这般惯着房里人,给男子好颜色,以后其他姑娘效仿,女子威严何在?”
“男子要以妻为天,恪守夫德。”李珠光凝视华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底多少有些嫉妒,毕竟自己青春不在。她问华容:“你可知道?”
此言华容不敢苟同,天底下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凭什么男儿就要低女子一等。
他就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不平等的规矩,提高男子地位,让天下男子不在任人摆布,与女子平起平坐。
可眼下虎落平阳,他无法与这些老古板长篇大论,放低姿态,装出乖顺的模样,低低回道:“晓得。”
有大当家的在场,李珠光不敢做的太过分,见好便收,“知道就好,敬茶吧。”
侍女端茶过来,华容垂眸,目光扫过托盘中白玉盏,卷翘的睫毛微颤。
金银寨当真有钱,比皇族还奢侈,白玉盏比女帝用的质地还要好上一些,如此豪横之流,一锅端了国库恐怕装不下。
有机会得与小妹说说,该扩建国库了。
李宝樱立在一旁,目光盯着夫郎的一举一动,眼皮子莫名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近日可能要破财。
比起破财,她更担心夫郎被长老们问责,催促道:“别愣着,给长辈敬茶啊。”
新郎迟迟不碰茶盏,侍女等的胳膊都僵了,心里忐忑难安,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生怕手一抖茶水溢出盏外。
难道是新郎猜到了什么?
华容是何等聪明之人,知道自己这一行不会太顺利,后宫那些手段他也见多了,几位长老要用什么手段折磨人,他心里有数,能拖一刻是一刻。
等茶凉一凉在端不迟。
李珠光一挑眉:“怎么,我们几个长辈,今儿个喝不上新郎这盏茶了?”
长辈催促,华容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手,指尖抚过盏沿儿,果然不出他所料,白玉盏滚烫。
他面色平静,故作不知情端起白玉盏,快速转身,手一哆嗦,茶水洒在李宝樱轻薄的裙子上。
茶水洒了一身,李宝樱啊一声,直翻白眼,扯开嗓门吼道:“这是谁漆的茶,不会沏茶明天去打扫茅房,哎呦,可烫死我了。”
本想惩治不懂规矩的新郎,岂料殃及了大当家,李珠印上前扶起李宝樱,关切地询问:“伤着没有?”
李宝樱抖去衣料上残存的茶水,怒指端茶的侍女:“你从明天开始打扫茅房,不,现在就去。”
她心里清楚,此事怪不得人家侍女,若无长老允许,谁敢对大当家房里人下手。
可侍女要罚,这是对几位姨母的警告,她才是家主,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侍女跪地,磕头求饶:“大当家的息怒,小的也是无心之失,还请大当家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珠印/心知收拾新郎无望,摆摆手道:“罢了,茶什么时候喝不是喝,未必非得今日,你们且先回去吧。”
李宝樱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哼。”李珠印讽笑,“你要是懂规矩,天底下就没不懂规矩的人了,赶紧带上夫郎滚蛋。”
“谢大娘,这就滚了。”李宝樱给几位长老行礼,拉起华容白皙如玉的手,他的指尖被茶水烫红了一片,李宝樱心疼夫郎,给他吹了吹。
众目癸癸之下腻腻歪歪,李珠印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刚要数落李宝樱几句,人家拉着夫郎的手出了长老堂。
新人刚走,李珠印广袖一挥,扫落案几上的白玉盏,骂道:“这哪是娶夫郎,这是娶了个狐狸精,还是个不懂规矩的狐狸精,瞧把樱儿迷的五迷三道的,新婚即如此,日子久了还了得。”
李珠光道:“那小子当面就拆长辈的台,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直默默不语的三长老终于开了口,嘲笑道:“一把年纪了欺负后辈,你们可真能耐,依我看,失了面子也是自作自受。”
李珠光看向性子温吞的李珠玉,“你到底哪边的?怎么还吃里扒外呢。”
“二姐稍安勿躁。”李珠玉目光扫过门外,确定大当家携夫郎走远了,压低声音道:“大姐二姐有没有发现,樱儿这个小夫郎面生得很,不像咱们寨子里的人。”
另外两人互视一眼,仔细回想新郎容貌,小郎君肤白貌美,一把能掐出水来,眉宇间透着世家公子才有的贵气,半分痞气也无,当真不像匪窝里养出来的公子。
几人面面相觑,这小公子打哪来的?
“老三你心细,去查一查他的身份。”
“好事儿落不着我,得罪人的活都归我,天底下就没你们这么当姐姐的,不仅欺负晚辈,还欺负妹妹。”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这事儿能不能办。”
“能不能办不都得办,大姐坐等消息吧。”
寨子里出现陌生人,天大的漏洞李宝樱岂能没有发现,她昨晚已经确定夫郎并非寨中人,可睡都睡了,纵使睡错了人,那也得将错就错。不管小美人是何许人也,今后只能是她李宝樱的压寨夫郎。
他扶着华容走出一段距离,便遭到小美人的嫌弃,华容甩开她的手道:“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李宝樱开口就要训斥,看到他那张宛若冰山雪莲的脸时,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认命道:“得,老娘算是栽到你手里了。”
金银寨大当家的前半生叱咤风云,突然有一天老天爷赐她个美人做夫郎,小夫郎性子刚烈,脾气古怪,打不得,骂不得,让她有火无处发,真真是个磨人精。
这哪是夫郎,这是老天爷派来治她的克星。
李宝樱无奈道:“那就保持距离,走吧。”
小两口不在如胶似漆,拉开距离,各走各的。
新人不睦,寨子里那些中年男子投来疑惑的目光,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俊美大叔马招妹八卦道:“压寨夫郎容貌俊美,大当家还对人家如此冷漠,话说大当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莫不是压根不喜男子?”
“噗!”何风刚吃到嘴里的瓜子喷了出来,索性把瓜子皮丢马招妹脸上,“你小子胆肥得很呐,这话也敢说,不怕大当家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八卦越是充满禁忌越刺激,马招妹摆手示意其他人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道:“别不信,我跟你们说,寨子里要出大事儿了。”
华容:跟我玩手段,小爷我是玩手段长大的。
长老们:这小夫郎心眼忒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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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辈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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