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头的反应平淡,华容颇感意外,他愣了愣,翻身骑上李宝樱的腰,又是一巴掌轮过去。
你敢毁我清白,本帝卿今天弄死你。
李宝樱攥住他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郎别打了,身子要紧,夫郎您暂且忍忍,让为妻缓一缓。”
华容面红耳赤,火气蹭蹭地往外冒,骂道:“贱人!”
咚咚咚。
清脆悦耳的敲门声响起,小侍轻声提醒:“大当家,长老们都在长老堂苦等,这都中午了还不见新人前去敬茶,嚷嚷着要来押人。”
李宝樱朝窗外扫了眼,窗棂影子是一天中最短的时候,估摸着已经到了午时。
她眨了眨狐狸眼,扶额做懊恼状,后悔昨夜折腾得太晚,误了给长辈敬茶的时辰。
她对小侍道:“知道了。”
小侍嘴巴开开合合,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憋回腹中,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离开了。
小夫妻新婚燕尔,从昨夜到现在就没几个时辰是消停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得让厨房熬点补汤,给大当家的补一补。
待小侍走远,李宝樱撑着床板坐起来,目光下移,“夫郎可否从为妻腿上挪开,你这般压着,为妻怎么穿衣服。”
她没穿亵衣,胸前挂着一件红地鸳鸯戏水肚兜,身下是大红色百子千孙床单,应景得很。
华容垂下单薄的眼睑,一抹红映入眼帘,又憋屈又气恼,眼皮子乱跳,蓦地一抬起头,杀气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溢出。
他扣住李宝樱的脖子,声音嘶哑,“下去的该是你,这就送你下去见阎王。”
见他不是**,而是动真格的,李宝樱神色严肃起来,手腕翻转,一个擒拿手钳制住华容,提醒他:“你最好搞清楚,是你争着抢着要做正夫,爬老娘的床,而不是老娘求你来的。”
“而今夫妻之礼已成,由不得你反悔,今后你就是老娘的压寨夫郎,老娘叫你一声夫郎是敬你,莫要不识抬举。”
华容刚欲反驳,突然想起昨夜的行径,确实是自己爬上来的,匪头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一时哽住。
李宝樱松开对他的钳制,起身下地,从架子上扯过纱裙往身上一披,系好腰带,严肃道:“即跟了老娘,就安安心心做压寨夫郎,只要你恪守本分,老娘不会亏待你。”
身份尊贵的长帝卿,向来都是他对旁人颐指气使,如今沦落到受一介土匪训斥,心中委屈,坚强的美人眼底蒙了层氤氲水雾。
泪珠子似坠非坠,模样惹人怜惜。
态度强横的小美人突然变成隐隐啜泣的小猫咪,泪水瞬间把李宝樱心中那丝怒气冲刷干净,手脚有些僵硬。
这小夫郎美则美矣,就是太磨人了。
她叹口气,坐到床头,目光扫过他半掩半敞的衣襟,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落入眼中,脑海里还残存着细腻的手感,不免动容。
唉……八块腹肌的汉子嘤嘤啜泣,画风咋就这么诡异呢。
她态度软下来,哄道:“我不是故意凶你,你也知道,我是金银寨大当家,嚣张跋扈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你别往心里去。”
不哄还好,她这么一哄,美人紧紧攥着百子千孙被,死死咬住被角,眸中泪珠子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晕湿了被面。
他活了十七年,自认为聪慧过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阴沟里翻船。
不可一世的长帝卿,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金银寨匪首给他上了一课,教他做人不能太自负,否则终有一日会吃大亏。
失了清白,以后遇到心仪之人怎么办,又有哪家女子能接受夫郎失贞?
他流下悔恨的泪水。
可李宝樱不知道啊,只当是自己方才太凶,把小美人吓着了,手忙脚乱地为小美人拭泪。
“滚开。”华容拍开她伸过来的手,仰头看天花,想让眼泪憋回去。
“夫郎啊。”李宝樱一个头两个大,手掌摩挲着纱料裙摆,耐着性子继续哄:“你也不亏,你家妻主要地位有地位,相貌不说绝代芳华,那也是万里挑一,关键是我功夫了得,保护你不成问题,纵横商海无敌手,嫁给我,你下半辈子要什么有什么,享不尽的富贵。”
华容笑容极具讽刺,别过头去。
李宝樱已经无计可施了,美人却无动于衷,索性不再哄了,起身道:“好话就这么多,你自己掂量吧,跟不跟我去长老堂敬茶,我等你回话。”
华容不暇思索地回道:“不去。”
李宝樱声音徒然变冷,掐腰点头,“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她抬步出了卧房,憋着一肚子火,推门时用了些力气,门板砰地一声。
大当家脸色不好看,小侍吓得心肝胆颤,不敢说话。待大当家走后,小侍跨进屋门,没有心思观察满地狼藉,哎呦一声:“主君怎么还跟大当家的置气,赶紧起来梳洗打扮,给长老们敬茶去吧。”
华容看也不看那小侍,没好气地喝道:“滚。”
小侍平日里被大当家的训斥习惯了,并未因新郎态度不好撒手不管,耐着性子提醒:“主君不可耍小性子,新人不去敬茶,那是不守夫德,是要受罚的呀。”
华容看向啰啰嗦嗦的小侍,端的是无所畏,寒光从眼中溢出,盯得小侍顿觉一股寒流袭来,后背嗖嗖冒凉风。
小侍在心里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大当家整日凶神恶煞的,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夫郎也不是省油的灯。
华容问他:“我就不去,他们能奈我如何?”
小侍深吸一口气道:“这得看大当家的什么态度了。按照寨中规矩,不守夫德会被沉塘,但主君不同,只要大当家的说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祠堂跪上两三日,让长老们出出气,此事也就压下去了。”
华容心中一凛。
方才怒火攻心甩了匪首一记耳光,没给人家好脸,这会儿她会替自己求情?倘若匪首怒气未消,置之不理怎么办?
金银寨里可都是土匪,什么断子绝孙的阴损之事做不出来?
不管他身份何等尊贵,在宫中如何骄横,落入匪窝,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保住小命要紧。
他一改蛮不讲理的态度,使唤起小侍来,“速速给我更衣,去给长老们敬茶。”
小侍暗暗抒口气。
躲在门后偷听的李宝樱,为小侍竖起一根大拇指,用嘴型夸赞道:“干得漂亮,有赏。”
她悄悄下了楼,一撩裙摆坐到椅子上,抓起点心往嘴里塞,噎着了,便提起茶壶往嘴里一送,早餐午餐并做一餐,就这么解决了。
华容收拾妥当,款款走下楼梯。
李宝樱闻声回头,只见夫郎一袭红袍,布料上回字纹提花金光闪闪,衬得他贵气非凡。
华容顿住脚步,抬起眼,对上李宝樱的视线,嫌弃不由自主地溢出眼外。
匪首嘴巴微张,点心渣子沾满衣襟,如此粗鄙之人,是没有资格入帝卿府的。
小侍轻咳一声,急忙提醒李宝樱:“时候不早了,大当家赶紧带着夫郎去长老堂吧。”
“咳,咳咳……”
李宝樱只顾看美人了,哈喇子险些没留出来,经小侍这么一提醒,忙也收回视线,发觉自己又被点心噎着了,提壶饮下一口茶,放下茶壶,拍掉裙子上的点心残渣,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急,让夫郎先用早膳。”
华容缓缓走下楼梯,目光快速扫过桌面,碟中七零八落地散落几块芙蓉糕,一看就是吃剩下的,顿时没了胃口,目光落在门外,嫌弃道:“不堪下咽,走吧,别耽误了敬茶的时辰。”
李宝樱道:“耽误一个时辰是耽误,耽误两个时辰也是耽误,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宽大袍袖遮住了华容紧攥成拳的手,他闭了闭眼,问道:“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这便上楼。”
说话间,他已经转过身,抬步往回走。
李宝樱拦住华容的去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弯腰九十度,“去去去,这就去,夫郎请。”
华容拂袖,转身出门。
李宝樱屁颠屁颠追上夫郎,二人并肩而行。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小侍捏着帕子印了印额头冷汗,这小公子可真能作,竟敢冒犯大当家。
说来也奇怪,就大当家那桀骜不驯的性子,竟也容得夫郎这般闹腾,由此可见,男子拥有一张好皮囊是何等重要。
金银寨地方大,李宝樱的住处离长老堂有段距离,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华容皮肤娇嫩,受不得风吹日晒,举起衣袖遮阳。
李宝樱命人取来油纸伞,亲自执伞为他遮阳,远远看去,小两口很是恩爱。
就连李宝樱也是这么以为的。
只有华容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绝无可能,终有一天,他要端了这匪窝,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当然了,李宝樱不知夫郎心中盘算,把美若仙君下凡的小夫郎捧在手心,稀罕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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