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周末到了,罗励可以喘口气把生活理顺。
迪哥早早说好了周六带罗励和孩子一起去郊区湿地公园玩。他陪孩子放风筝,教他钓螃蟹,娃开心得手舞足蹈,他一边带他玩,一边小心护着不要摔到淤泥地里,时不时还驮到肩膀上当大飞机,累得满头大汗。
罗励把溃烂的脚皮撕了,涂了药水,摊开沙滩桌椅用平板改文件。那段时间真是忙得飞起,白天开会晚上做材料,恨不得全周无休连轴转,办公室的小秘书都比不上罗励长期磨练的战斗力,晚上睡四个小时就全天电量满格。
迪哥说:“罗大主任,以后你周末忙,孩子我自己来带,早上接晚上送回,中午我还可以带午睡。”
罗励说:“好奇怪,你怎么如此会带孩子,哦,你一定有交过不少带孩子的女朋友。”
“瞎扯,你是第一个带娃的女朋友。”
“我不是你女朋友。”
“你是女神,遗世独立,那就把孩子送给我,你去当自由女神。”说完就驮着娃飞远了。
迪哥是真的想结婚了,他知道要让面前这个优秀的女人动心很难,他想润物细无声一般地存在着,不疾不徐,只要她身边没有其他人,时间久了,水到渠成。
那天,迪哥送给罗励一双绣花布鞋,“这个可以放单位穿,别跟人鱼公主似的为了好看在刀尖上跳舞——何况你已经够好看了。”
他看着罗励的大白腿,条儿顺溜,又长又直,没有哪个男人不为之陶醉。
“所谓窈窕淑女,说得就是你这样的姑娘啊。”
“你都万花丛中过了,什么类型的美女没有见过啊,有点为赋新词强说美了哈!”罗励给自己的羞涩解围。
“你不一样,在高质量男人眼里,内外兼修、势均力敌的女人才是稀缺品。”迪哥发自肺腑地说。
那个周末,罗励的父母说想见见孩子嘴里的D叔叔。罗励说早着呢,还没找到感觉。罗励的母亲说要是没感觉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让他带娃,要不你没感觉娃有感觉可麻烦了。
罗励静下心想,迪哥确实是可以当娃的爹,他有童心,有时间,有耐心,也花花草草看遍想落定了。
跟迪哥在一起,心情无比轻松愉悦。他很有分寸,绝不会咄咄逼人,就是恰到好处地付出情绪价值,什么事情都看得云淡风轻。
反观现在的自己,被莫须有的**牵着鼻子,脚悬空在半空,下面就是深渊。真不如脚踏实地,接受眼前触手可得的幸福。
是的,罗励的内心实际是非常脆弱的。
她明白安中祺的意图,是在玩拉锯战,罗励都是被动迎战,没有攻城掠地的野心,这让他也有点不爽,所以他每每佯装进攻,希望把罗励攻破,但又害怕真的攻破,他是不会承担后果的。
罗励想到自己一个自尊、自信的女人,往前一步就要变成俘虏,多么不甘心。她告诉自己不许前进,前面就是深渊。
但是罗励又非常清楚,她很难为异性动心。
跟闫永强在一起后,也就这么一个人让她起心动念。女性的生理性喜欢就是从内而发的喜欢。
这个周末,罗励满脑子都是安中祺,越是这样,她越是表面装得不在意、无所谓,她本来就喜欢理性高冷的样子,一向讨厌那种把裙底风光到处倾泻的女人。
比如罗励知道自己有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但她很少穿短裙,通勤的时候裤装多,常年不变牛仔裤配暗色西服,省得在打扮上浪费时间。
她不太喜欢装饰好看,尽管心里知道自己很好看,但她不会用好看去取悦异性。她总觉得更独特的是她的思想,她的成熟,再加上一副不俗气的皮囊。
罗励追求的是刚硬与柔美的中和。就像这个周末,她穿长裙露脚踝,那才是最性感之处。
周一上班,罗励重新挂上了一张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脸。
她离婚的消息已经传遍研究院,闫永强在酒桌上吐槽她性冷淡的传言也一并甚嚣尘上。
男人都在私底下哀叹可惜,女人都在牌面上难掩喜色——好看做甚,又不能用。
这边,安中祺过了一个并不轻松的周末,他回了青岛,陪女儿过十三岁生日。
他的那个婚姻合伙人李理通知他,她要带女儿去新加坡上中学了。之后无必要不回国。
他舍不得女儿,这个孩子呱呱坠地就被他抱在怀里,虽然是李理结婚前不知与谁怀上的骨肉,但养育之情大于天,对安中祺来说,李理如何随她的便,闺女还是自己的好。
安中祺的这段婚姻也是甘苦自知。
出生在胶东半岛的小渔村,童年的味道是海风裹挟着的咸腥味,他在晒渔网的棚屋下出生,是家里的独子,父亲是老实沉默的船老大,母亲用海蛎子壳教他写字。
十岁那年,台风卷走了全家半年的收成,他攥着被浪打湿的课本蹲在礁石上,第一次听见内心比海浪更汹涌的渴望。
90年代末,录取北大的喜报贴在村委会的光荣榜上,安中祺带着母亲缝的棉被坐进未名湖边的教室,却在第一堂经济学课上因浓重的方言遭哄笑。有个北京女孩主动教他说普通话,每天清晨站在博雅塔下让我跟读《人民日报》,她有一双笑起来弯弯的会说话的眼睛,可惜她只读了一年就出国了,安中祺送她上飞机时都没勇气说出那三个字。
初恋的女孩走后,安中祺发奋读书,用三年时间啃完图书馆大部头的经济学专著,父亲病危时他正连夜撰写毕业论文。
后来毕业论文被导师推荐登上核心期刊,收入智库,被一位来校讲学的领导看到了,非常欣赏,私人赞助他顺利进入顶级海外名校读完硕博。
再后来,还把同在海外读书的女儿介绍给他,就是安中祺现在的太太李理。
李理从小家教甚严,出国后却开始叛逆,她认识安中祺的时候刚与上一任男朋友分手,还没走出恋爱的痛苦。
起初她就告诉安中祺,你是我父亲的工具人,我父亲带着对我的失望全力栽培你,或者说补偿你。因为李理当时怀孕了,孩子父亲是谁她不肯说,但却坚持生下来,就是安中祺视若己出的女儿。
现在女儿长大了,安中祺和李理那根维系表面婚姻的细线岌岌可危。
安中祺不愿去想这些,跟李理的婚姻一言难尽。
李理以游戏人间为乐,美其名曰什么开放式婚姻。对安中祺也不管束,甚至在安中祺遭遇飞蛾扑火后,主动帮忙灭蛾,还让父亲的下属出面给他挪地方,教他吸取教训,如何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理正是他的性启蒙老师。
此后再有故事,安中祺也不会溅起水花儿,更不可能影响事业前途。
他和李理在栽培孩子、维系婚姻表面安宁上默契十足。
现在,李理通知他,你我的合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她要和女儿去一个新的世界。放你纵横驰骋去吧,反正你有你的大漠,我有我的草原。
安中祺正在盛年,他需要红颜知己,需要罗励这样有韵味、有嚼头的女人。
但是罗励好像并不需要他,她是独立女性,有自己的想法,比如离婚、相亲,过烟火气的小日子。
这有什么错,女人到了三十,都会选择最现实的生活状态。
作为领导也好,一个有基本道德观男人也好,是应该放弃并成全的。
周一上班,他就发现了,他不找她,她不出现。他知道她在,她长期习惯了跟着领导的工作节奏上下班。他没走她肯定不敢走。
他现在是个单身汉,可以以单位为家,会连着会开到八点,饭也顾不上吃,胃开始疼。
秘书小董下楼找罗励:“老板胃疼,我去医务室拿药。您这里有吃的吗?”
罗励赶忙叫小董去拿药,自己跑单位食堂找吃的。食堂的厨师已经下班了,经理说去边上酒店点个外卖吧。
罗励问:你有啥食材,我来做个卤面。
海鲜卤面是罗励的拿手菜,煎个太阳蛋,放一点五花肉香菇丁爆香,水开了下面和海蛎虾仁,出锅前把芹菜切成丝撒上,别提多润胃了。
罗励单纯地想让安中祺吃点暖胃的,心里也心疼他,家眷都在异地,每天中午吃食堂快餐,晚上应酬喝酒多,又熬夜,伤肝伤胃。
她通知经理把面送去,再三交代,别说谁煮的。
食堂经理把面呈上。安中祺大口下咽,吃得满头大汗,汤底都喝光,然后说:“你们明天中午还给我煮这个,我们北方人就是好吃面,这面做得地道。”
经理犹豫再三,只好说:“安书记,这面是罗副主任亲自煮的,如果您明天中午还要吃,我跟她说?”
“啊?哈哈!”想起这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人,安中祺乐了,问经理:“你说,这个罗副主任这么贤惠这么能干怎么离得婚?”
经理搞不懂大领导问的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战战兢兢地回答:“听,听说她不喜欢……男人。”
安中祺想起罗励那张主动迎上前的樱桃小口,还有他每次炽热地吻她时,她那令人魂牵梦断的喘息,心里想:大概她看我不是男人……不对,我不是一般男人。
安中祺想到就乐,胃也不疼了,小董的药也不用吃了。拨内线电话给0012。这个禁欲系女下属还在等着领导下班后回家。
“罗励,你来一下。”
罗励已经预感会被点名。她想我是好心,他不能为难我。
但是因为之前的经历,她还是挺担心。她慢腾腾走到安中祺办公室门口,这次门不是虚掩的,小心地进去,就站在离门很近可以迅速撤离的地方,看着那个一脸认真伏案工作的男人。
安中祺本来没想逗她,他柜子里有一套女士伴手礼,别人送李理的,现在不需要了,他想送给罗励作为感谢。
可是他抬头看见罗励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表情,心里又无名火起。这个女人是怕他吗,他会吃人吗?别的女人都巴不得多跟他呆点时间,这个女人恨不得马上消失。
“你等会儿下班干嘛?还去相亲吗?”安中祺已经尽量让语气平和了。
“没有,如果现在能走,我还能陪一下孩子说睡前故事。”罗励平静地回答。
这句话打动了安中祺的心。他想起女儿小时候,缩在他的怀里,他给她读童话,论语,诗歌……
“走,一起走!我到一楼,你收拾一下马上下去。”安中祺不容置疑的口气。
那个晚上安中祺让老黄先送罗励回家,平易近人了许多。罗励下车他特意放下车窗,说:“明天可以晚点来,我先开会,你到时候直接来会场。”
这个男人突然放下身段表现出儒雅平和的一面,太有杀伤力了。罗励感觉自己哪根神经又被击中了。
回到家看到迪哥发了数条短信,还有吹笛子的视频,回复:今天太累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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