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霁和系统讨论的东西，林霁难以找到一个确切的名词来定义它。

在她眼里，那是一团诡异的黑雾，黑雾要是附着在动物或者植物身上，就会影响到它们的行动和生长。

或是正在飞行的乌鸦忽然停在屋檐，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或者是一个开窗的功夫，院子里的蔷薇藤蔓忽然攀长到了数米高，娇艳的花朵顺着狭小的窗，长满了梳妆台，然后在一个瞬息间枯萎残败。

又或者是原本听话的猎犬跳上马背、原本温顺的兔子跳进水池、原本胆小的猫咪口出人言...

这也是林霁听到叶安芹说，女主是女巫，养了只会说话的猫时，内心无比淡定的原因——那只猫八成就是沾上了这些。

这些还算是好的，最多只是让它们看起来有些异样，更有好些黑雾控制动物之后，会表现出对人类很强烈的攻击性。

这些伤人事件屡见不鲜，事后林霁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人们，一般管那些诡异的动植物，判定为中了黑女巫的诅咒魔法。

同样按照传说里说的那样，它们惧怕银器和阳光——也就是林霁手包里，那把银质，且子弹同样银制的手槍。

【它们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虐心值长期没有涨动的缘故，导致这个世界很不稳定。】

尽管黑暗里的东西还没有现身，但系统丝毫没有怀疑林霁的判断，只是问道：【你确定要在顾墨霆面前开槍？】

林霁给自己立下的人设，可都不是白立的。

爱男主是为了不OOC，高冷傲慢是为了少说话少出错，至于柔弱不能自理的漂亮废物，则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万一，这一万的银币没攒够，她又躲不开坠海的命运，这漂亮废物的印象，好歹也能让男主对自己放松警惕不是？

省得表现得生命力太顽强，男主怕不能永绝后患，在她落水后再给她补上两槍。

也正是因为这层顾虑，这一年来，林霁在男主面前一向藏得很好。

系统故意这么问，明显就是想提醒她，要想给一年后的自己多留一条活路，光靠着藏是不够的。

她想要少些第三个世界来的麻烦，就得让世界尽量稳定。

想要世界稳定，就得让虐心值上升。

想要虐心值上升，这不就得赶紧发挥绊脚石的作用，去给男女主添堵？

虽然事实如此，可这套混蛋逻辑顺下来的强迫意味还是让林霁反感又厌烦。

她冷笑一声，勾着扳机的手指松了松，转而捏起面前餐盘上的银制叉具。

她没和系统争论，只是趁着众人的注意都在那边的男女主身上，手里的银叉“嗖”的一声，直冲着暗色里的黑雾而去。

黑雾销声匿迹了，楼梯上传来一阵很细微的脚步声和猫叫，但被银叉落地的动静掩盖了，那“叮当”一声，也成功惹得众人齐齐将目光落过来。

尤其是刚走到女主面前，甚至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的男主。

顾墨霆那张一贯带笑的脸上，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居然难得显露出几分的愠色。

林霁立马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抬手遮住了下巴，“真是不好意思，累了一天，手腕没力气，刚刚不小心脱手了。”

说罢，林霁扣好手包，挂在手腕上，施施然起身整了整裙摆，然后从甜品区新拿了块蛋糕。

“真是不巧，又遇见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安静的悄无声息，可林霁像是白色奶油上的鲜红的浆果，强势得不容忽视。

她径直朝两人走去：“你们在聊什么？”

顾墨霆还没开口，空间里的系统，对林霁刚刚的行径先回敬了一句。

【不是什么时候你都有趁手的工具在手边，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在男主面前露馅的，而且就算你再不乐意，女主这边的任务，也是迟早要做的】

林霁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站定之后，示威似的挎住顾墨霆的手臂，目光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主。

先前在楼梯上，昏黄的煤油灯到底照得不够真切，只依稀能看出她脸部的轮廓。

这下守着火堆，林霁清楚看见，叶云夕仍旧苍白的脸庞，被一旁壁炉里的火光映得通红，看上去像是因为和男主说话害羞，而升起的红晕。

那双如同琥珀一样淡色的明净眸底凄凄泛着水光，像是落在水面上的花瓶的影子。

花瓶的细纹随着水纹波动，再仔细看过去，才发觉，那原来是壁炉里的火焰投射来的火光。

她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兔子，扫了眼楼梯的方向，又怯怯看了眼林霁，最后眼圈泛红地、眼神求救地看向林霁身后。

那是叶先生的方向，不过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她哀哀然垂下了头，纤长的脖颈折成一截楚楚可怜的弧度。

——像是被折断了脖子的天鹅。

林霁那一身宽大的裙摆堵死了她逃回阁楼的道路，叶云夕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一边倒的战役！

一场针对她的围剿！

天鹅又是匆匆瞥了一眼林霁，而后认命般的微微屈膝，嘴唇嗫喏，“林小姐。”

蚊子叫似的。

这女主，漂亮归漂亮，就是太窝囊。

之前硬着头皮研究原版小说的时候，林霁就每每被得气的心里憋火，恨不能一槍一个全崩了算了！

尤其刚穿过来那会儿，她一边看书，心里烦死了男主这个二傻子，一边还得在他身边刷存在感。

现在好不容易习惯了，被欺负的女主又实实在在站在了眼前。

那股怒其不争的火气上来，林霁呼吸都重了几分。

林霁饶有兴趣看着，忽然就对系统承诺的两个金手指试用装松了口。

“我那两个试用装呢？”

她这次松口松的太轻易，系统都没反应过来，之后大喜过望，生怕林霁反悔似的，立马去给她兑换奖励。

这种算作“补偿”性质的额外奖励，兑换起来要花点时间，林霁等不及，催促了系统两句：“奖励还没兑换好吗？让我等这么久，要不你还是给我...”

话音没落，系统抢声。

【叮】

【两个时长一分钟的金手指试用装，现分期发放中】

【发放数量1/2，请注意查收】

林霁刚按了接收。

【叮】

【触发主线任务二：女主虐心值 1】

【触发支线任务：阻止男女主今夜密会】

主线任务就不说了，看着简单，只要数值加一就好，实则女主的虐心值，从林霁来了之后就没见它动过。

触发归触发，完成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至于支线任务，说白了又是那套“绊脚石既要阻拦男女主的进展，增加虐心值，又要暗戳戳推动，保证剧情正常进展。”

力道不能太大，否则砸死或者推死都很麻烦。

林霁在男主那儿看这种东西都习惯了，倒是那个奖励，拢共两个居然还要分期？

也行吧，她倒是要看看，这女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接收完成，林霁看着叶云夕，按照使用说明，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三秒后，脑海里一片安静。

五秒后，系统空间里的特效音都全都取消。

十秒后，林霁一阵无语：“你这什么破金手指，什么也听不见啊？暂停，给我暂停！我找别人试试，你这奖励有问题。”

但凡金手指生效的时间可以暂停，那还要冷却时间干什么？

更何况本来就是额外奖励，回头它还得跑程序，想办法合理上报，不知道主系统那里能不能通过不说，这会儿她居然还得寸进尺，要把这一分钟的时限分开用！

系统跟林霁也有一年了，也被她带的嘴碎，抱怨了一通，话又说回来了，这次的问题出在哪儿它也搞不清楚，迟疑片刻之后，于是真按着林霁的说的停止了系统空间里的倒计时。

事后又补充【只有试用品才可以暂停，正装不提供这项服务的哦！】

“知道了。”

林霁忙着和系统争取福利，没注意那一脸怯懦的女主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着倒计时的暂停，她居然稍稍抬了抬头。

林霁这会儿已经转而盯着下一位实验对象，默念顾墨霆的名字之后，倒计时启动，还剩三十八秒。

这次很快，顾墨霆的心声迅速传来。

“天呐，这位女士简直像是清纯的小雏菊，夜色下幽幽绽放的白昙花，我是爱上她了吗？为什么心跳会...”

不等听完，林霁立马掐断时间。

还剩三十三秒。

要不是为了试验金手指有没有出问题，她才不会去听男主的心声。

就他那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听他的心声实在是浪费。

现在证明了金手指没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在女主身上了。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什么都没想，所以什么都没听到？

念及此，林霁“不小心”，把餐盘上的蛋糕，掉在了女主身上，同时瞬间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三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旁边的顾墨霆都已经从自己的排比句里回过了神。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递给女主。

叶云夕没收，那只手有点尴尬的停顿在空中，他很快替林霁道了歉，然后偏过头，很不赞同地朝林霁摇了摇。

“是我主动找她，想问两句话，林小姐，你不要吓到她。”

十秒钟又过去了，脑海里依旧毫无动静，倒是顾墨霆...

“这话说的，原来他也知道，她对女主不好，都是因为他自己啊？”

“什么被同学欺负，被公主欺负，被亲妈偏心...嘶，认真说起来，男主不该叫顾墨霆，应该叫扫把星啊！遇见他之后的女主一路倒霉开花！”

林霁在心里和系统一阵腹诽，但面上立马收敛了神色。

毕竟有了男主发话表态，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恶毒不是？

林霁晃了晃顾墨霆的手臂撒娇：“表哥，人家知道错了，先前...是一时冲动，刚刚也是想用蛋糕道歉的，只是不小心没端好嘛！”

说完，她微微向前倾身，把帕子从顾墨霆手里抽出来，自己上前，亲自擦了擦叶云夕裙摆上的奶油，满脸反派故作亲切的笑容。

“这位...额。”她转头看顾墨霆，“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不等顾墨霆开口，叶云夕弱弱道：“云夕。”

眼看着空间里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脑海里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林霁都被她给气笑了。

她当时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女主这么能忍，应该是有什么令人瞋目的三观和莫名其妙的爽点能够自洽。

可现在看来，这女主明摆着就是脑袋空空啊！

“被人欺负了还什么都不想，光顾着在这儿红着眼撒娇，撒娇有什么用？”林霁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不是拎着铁桶吗？抡啊！”

不过，云夕？

林霁眯了眯眼睛，忽然半旋过身，面带笑容地看向叶先生的方向。

几个人自从在马场上遇见，林霁对他，从头到尾是连个眼风都没飞过去半个，更别说笑着看过来了。

见她忽然这样反常，叶先生心里居然咯噔了一下。

紧跟着，就见林霁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个如同女仆的“女儿”，声音甜美地问。

“叶先生，这位小姐在您这里是做什么工作？表哥来的匆忙，没有带着贴身侍女，堂堂公爵长子，没有伺候的人怎么能行？”

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谁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居然想让叶云夕去照顾顾墨霆？！这是OOC的！你忘了支线任务了吗？他们今晚绝对不能私下见面，你疯了吗？这是要受处罚的！】

系统在空间里乱叫，叶夫人母女的脸色也不算好，尤其叶安芹，手里的折扇晃得飞快，不住对林霁使眼色。

林霁视而不见，只笑眯眯地瞧着叶先生。

“既然是我受处罚，你急什么?”

系统空间里已经响起红色的警报，尖锐的倒计时一次比一次尖锐刺耳，林霁不慌不忙，系统异常费解。

【你现在的处罚等级是十一级，用不到两秒就会把自己电成智障...难道你想让叶先生阻断这两个人的联系？不可能的，他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的背景板，不可能出口阻止，你这样没有用！】

林霁只瞧着叶先生的表情，一直到时长半分钟的警报响到最后一秒，林霁暗自哂笑一声，而后语气一转。

“还好我这次来，身边跟了四个贴身女使，分给表哥两个，这位云夕小姐...”她顺着话头，转头看叶云夕，“我看她合眼缘，想请她来照顾，不如这几天，您把她让给我，我可以支付她双倍薪酬，也给您双倍赔偿，怎么样？”

脑海里尖锐的报警声还有些没散去的余音，脑子有些木然的疼痛，林霁眼底隐隐涌现着些许的微芒。

她看着那明明是话题的中心，却只是沉默的、提桶站在角落缩着肩膀的叶云夕。

林霁眉目含笑：“叶先生刚刚一直没有反对，我就当是默认了，云夕呢？你觉得怎么样？”

它这个实习系统，还不是很明白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某些瓜葛，对林霁这突兀的做法也只觉得疑惑。

林霁对这位女主角的恶意明明很明显，叶云夕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位林小姐不管作为客人还是雇主，都是最糟糕的选项，不管系统怎么运算演变，叶云夕都不应该答应的。

可事实上，叶云夕却是在众人的目光里微微屈膝。

火光跳跃，光影在叶云夕的眼窝处投下一片暧昧的灰影，于无人察觉处，自眸底流出一片乌浓的思量。

叶云夕飞快抬了一下眼皮，视线从林霁精致姣好的面容上渐渐下移，到垂在肩膀的发丝，到她捧着餐盘的手臂。

她的目光在她精致的手包上停顿良久，复又掩眸垂首，拎着铁桶的手腕微不可见地转了转。

“遵命，林小姐。”

林霁眼里的老婆：灰烬里长出来的花、花瓶的水中倒影、蓝调时刻的芦苇、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叶云夕：微笑配合。

后期差点被噶的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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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