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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地仁花打开玄关的门,高层公寓室外的寒风涌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晦日难得放纵一回的谷地圆瞪着惺忪的眼睛,倚靠在鞋柜边醒神:“仁花,就穿成这样吗?”
声音里有些歉意,毕竟以往出门参拜,谷地圆总会和女儿一起穿上和服,妥帖又精致。
只是简单梳洗了一下,轻装简行的仁花摇头:“普通就好啦,参拜完我和阿实还要——”
打断她的是隔壁大门的开关声,同样便服打扮的浅野实眯着眼:“新年快乐仁花,圆阿姨。”
棉袄加棉裤,围巾配手套,造型奇特的帽子两端垂下的羊绒包裹着耳朵,浅野实一整个人都透露着暖和。
和臃肿。
审美有一定标准的谷地母女:……
仁花哭笑不得:“阿实,有这么冷吗?”
浅野实在围巾的包裹下点头,看着仿佛毛线在蠕动:“冷,年纪上来后越来越怕冷了。”
16岁的谷地仁花和16岁的浅野实大眼瞪小眼。
谷地圆回屋转了一圈,抛过一个小袋子:“暖手宝,你们带着吧。”
“谢谢阿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2013年的初次参拜,她们出门得不算早,神社门口或进或出的人流中,日向挥手蹦得老高:“浅野,谷地同学,新年快乐!”
山口的音量小一点:“新年快乐。”
走了一段路终于热乎起来,浅野实露出脸透气:“影山和月岛没来吗?”
日向找到了告状的机会,咬牙切齿:“影山那家伙直接回了我一个‘不’字。”
山口无奈:“阿月也差不多。”
“那两个人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日向义愤填膺地批评道,谷地觉得他们来的话她会更惊讶一点。
穿过石板铺成的上行山道,净手,摇铃,祈愿,抽签,谷地对着手中的签条如临大敌:拜托是好签,不是大吉没关系,请不要是凶和大凶!
日向没她那么紧张,一边大大咧咧地打开签条,一边问:“你们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山口吐槽,签条上的小吉让他心情微妙。
“这种都是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的啦山口,”日向一副山口多大人了这都不懂的嫌弃表情,低头看签条,惨叫,“居然是中吉,差一点就能变成大吉了!”
山口斜眼看他:“不是说不信吗?”
日向略略略,把签条拍在手心装模作样:“中吉也很好,我自己把那一份加上就能变成大吉。”
一副要把不存在的“运气”输送到签条里的模样,山口正想揶揄,谷地惊喜的叫声响起:“我抽到了!”大吉!
谷地连对主殿的方向鞠了三个躬:感谢神明施舍,愿意保佑我这种人呜呜呜!
“太好了谷地同学!”日向光速把他的中吉忘了,“谷地同学的大吉就是排球部的大吉,排球部的大吉就是我的大吉。”
逻辑通畅,谷地自豪地挺胸:“没错没错,我的大吉就是大家的大吉。”
她开心地看向浅野实,对上一张明晃晃的大凶。
浅野实喃喃自语:“我刚刚许的愿望是升温过暖冬,这是什么意思,明天开始要降温吗?”
山口:……
“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哭笑不得,心想谷地的大吉就是浅野实的大吉没什么好担忧的,却见上一秒还眉开眼笑的两人此刻如丧考妣。
“只、只是个签文而已,不信就没有!”日向结结巴巴。
“阿实,一定是神明搞错了,我这样的人才应该是大凶,你一定是大吉,我们交换吧!”谷地双眼含泪。
浅野实捏了捏下巴:“从概率的角度,大吉和大凶是同一个意思吧。”
其实对神社参拜比较尊敬的山口:……
挺好的,一定有人要抽中大凶的话,浅野同学这样毫无信仰绝不会被影响的类型抽中最好。
他打断紧张得胡言乱语的两人,指向周围的系签树:“去绑到树上吧,把厄运留在神社里,神明会帮忙化解的。”
“哦。”浅野实觉得这部分好玩一点,“那树被系满了怎么办?巫女会把签条摘下来吗?”
“……应该会吧。”好现实的问题。
山口被问住了,谷地却是抓住救星:“快点阿实我们快点去化解厄运。”
日向:“要亲自系吗?系高一点会不会更好?我帮忙系可以吗?”
等确认浅野实的“大凶”被神明收回去,两人才放心下来。
浅野实还在好奇宝宝:“既然抽到大凶会让人担心,神社为什么不都放吉祥签?”
“全是好签那就不准了,”谷地一脸浅野实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的谴责,“抽到凶再化签才真实有效。”
嗯,这是个相信神明存在的。浅野实转向日向。
日向打开新世界:“对啊,为什么?”
山口痛苦地捂脸。
谷地好像明白了:“阿实难道是第一次来神社抽签?”
“对。”浅野实承认,收到三张惊讶的面孔。
她回忆道:“之前过年都是回东京,一到新年神社到处是人,奶奶又舍不得叫小孩子早起,所以从来没去过。”
上川慧讨厌神社之类的地方,年幼时浅野家从没有参拜的习惯。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浅野实和奶奶在东京住了两年,被上川丽带到仙台后,每年过年仍旧被叔叔接回去,和一群堂兄弟姐妹们挤在暖炉里看红白歌会……直到去年。
浅野实轻轻吐气,甩开脑中郁色的记忆,挽住谷地的胳膊:“今年那边本来也要来接我的,我说反正过几天就去东京了,打完比赛再去看他们也一样。”
春高全国大赛,1月5日到9日,东京体育馆。
“这么说浅野这次是真正的初次参拜,”日向煞有介事,“然后明年、后年,把影山叫上,我们一起再来。”
春高在正月初,和排球部的大家一起参拜,潜台词不言而喻:之后每年都要去全国大赛。
山口故作严肃:“我也会把阿月叫上的。”
浅野实板起脸:“必须把那两个叛逆分子逮回来。”
正在户外跑步的叛逆分子一号和在家听广播的叛逆分子二号打了个喷嚏。
谷地笑倒在浅野实的肩膀上。
明年,后年。
似乎是很遥远的未来,又似乎近在眼前,谷地难以想象到时的光景,但不知为何,“一定能去全国大赛”,心中没有反驳的念头。
结束参拜,山口回家,浅野实拿出手机翻邮件箱,日向打算去学校看看。
“我正好顺路,”他问,“浅野和谷地同学呢?”
谷地正纠结该怎么回答,浅野实确认了联络信息,合上手机:“一起吧。”
学校?谷地在日向看不到的角度向好友表达不解,浅野实用气音回答:“到学校汇合。”
日向没有发现两位经理的暗中交流,他控制着速度,想到之前五色的事情,好奇道:“浅野以前在东京,五色被你打败就是那个时候吗?”
“啊……”浅野实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是的吧。”
“五色?打败?”谷地警觉:阿实和日向打的什么哑谜?
虽然说明了自己对浅野实的成见是因为小学被打败过,五色到底没好意思详细描述事情经过。
浅野实和不明所以的谷地解释了一番:“……我二年级的时候确实打过羽毛球比赛,就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五色同学。”
日向不关心五色:“所以浅野不仅仅是排球,打羽毛球也很厉害!是全国大赛吗?”
两道敬佩的视线投过来,浅野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打完五色同学下一场我就输了。”
犹豫了两三秒,该为这事窘迫的应该不是自己,浅野实说出实情:“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参加比赛,是被妈妈提到体育馆的……所以一直在哭。”
“阿实不想打还能赢更厉害了呀!”谷地激动到一半,听到后半句,“诶?”
“哭?”日向呆滞地重复。
“呃,”浅野实尴尬地移开视线,“我小时候挺喜欢哭的,不想上学、不想写作业、不想背汉诗、不想练钢琴、不想参加比赛……就经常哭。”
日向双目逐渐放空:总是考满分的浅野,不想上学?
谷地大脑一片空白:不想做什么就哭,这不是耍赖吗?
浅野实抠手指:“因为一哭爸爸就会说算了算了,虽然大部分时候妈妈不听他的,但总归有点效果。”
已经是高中生的人成熟地反思年幼的不懂事行为:“是坏习惯。”
“但,总之浅野还是打赢了。”日向干巴巴道。
难怪五色对浅野有阴影。他突然理解了一切。
“是啊,”谷地附和,“而且阿实现在很优秀,完全看不出来——”
她咽下后半句话:阿实的爸爸后来去世了。
因为不再有可以用眼泪撒娇的对象,所以不再掉眼泪。
“哭又不能解决问题。”浅野实的声音打断谷地的低落思绪。
“而且说实话,”胜负心极强的某人耸肩,沉重道,“虽然刚开始哭天喊地不想上场,但后面打赢比赛我其实可开心了。”
日向深感认同:“比赛就是要赢!春高也是,一定要拿冠军。”
目标相同的队员和经理击了个掌。
谷地抿唇,将浅野实的胳膊挽紧了一点,绽开笑容:“说得也是。”
三人爬上坡道,临近第二体育馆的后门边,一张活力满满的脸探出来:“翔阳!还有浅野,谷地!”
西谷挥舞着板羽球拍,看到浅野实厚实得步履维艰的着装,惊呼:“浅野,你这是什么打扮?”
一身热汗的男子高中生怎么会懂正月的寒冷,浅野实回怼:“西谷学长才是,在室外运动小心感冒。”
日向早就觉得浅野实穿得太夸张了:“动起来就不冷了,浅野。”
仿佛要佐证他的话,走近体育馆,一身防寒运动服的影山、外套简单棉背心的田中,都是让浅野实看了就发抖的凉爽着装。
“影山!”随时进入索敌状态的日向发现目标,“你不来参拜,居然跑来体育馆,你以为能撬锁进去打球吗?”
影山立刻回以颜色:“白痴,我跑步顺路、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怪人速攻搭档新年第一句话仍然是吵架。
西谷拱火:“翔阳,影山,真男人就要用板羽球一决胜负!”
田中起哄:“没错,阿谷同学是真正的强者,我们来挑战他!”
板羽球大战一触即发,浅野实把脸埋回围巾里,啧啧摇头:“确实没必要担心他们冷。”
她凑到谷地耳边:“因为笨蛋不会感冒。”
谷地笑喷了。
下章春高,我要快点结束高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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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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