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无数的雨点倾盆而下。地上,魈握着长枪穿梭于战场中,每至一处,血雨纷飞,就连轻灵的风元素都仿佛变得迟滞。
直到最后一处邪祟呼嚎着散去,魈拔出插在地里的枪,这才意识到到腥热的血迹只是幻觉,他孤身一人站在山间,只余下冰冷的雨水和好似永不消散的阴云。
绝云间,封印着岩王帝君所镇压的最强大的魔神们,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他们的残渣和意识却并未消散,而是一如既往地作恶,为此,魈偶尔也会来到此地祛除邪祟。
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仿佛与之呼应,漫天的阴云瞬间散去,露出一弯明月,月朗风清,映衬着远处璃月港的灯光,好一派盛世景象。魈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去看顺着海风飞来的小鸟,可惜,鸟儿似乎也畏惧他身上的气息,只是远远徘徊着不敢靠近。
魈心中了然,这种场景他已然习惯,倒也不会伤春悲秋。只是无论刚才的战斗还是眼前的景象都太过熟悉,于是,魈并未立刻返回望舒客栈,而是拄着长枪坐在山崖的岩石上,默默回想几千年的那场战斗,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岩王帝君的战斗。
苍白的夜叉站在阵前,看着对面的敌人。这是魔神的战场,普通人类早已被杀死或疏散,只余下沾满血腥的魔神及其仆从。
“反正都是沾满血腥的非人,即使彼此敌对,又有何分别呢?”夜叉在心中如此想着,但身为魔神的座下战将,他别无选择。
据说此次遇到的魔神实力非同一般,不仅自身神力难测,更役使了大批仙人和普通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向残忍冷酷的魔神没有让夜叉直接突袭,而是先与对方谈判。
两位魔神正在高台之上谈判,夜叉作为护卫之一,开始观察对方带来的人手,却莫名觉得有些碍眼。
怎么,所谓被魔神役使的仙人,难道不应该是双眼空洞、表情冷漠吗?为何对面的那些人,一个个眼神坚定、神态祥和?尤其是那位长着双角、胖乎乎的仙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却露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是恐惧?还是厌恶?总不可能是怜悯吧?
夜叉心里胡思乱想着,因为这一群与魔神营中画风格格不入的仙人而有些分神,待他回过神来,两位魔神已经起身了,这时候,他才第一次完全看清对方魔神的模样。
“就像一颗精致的石珀。”他心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这片土地是山岩与海水间的沃土,在广袤的山崖之间,最常见的便是各种岩石。是了,今天谈判的对象就是岩之魔神。但令人讶异的是,对方居然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唯有金色的熔岩般的瞳孔昭示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天生善于战斗的夜叉血脉瞬间在夜叉的体内燃起,强烈的畏惧伴随着交战的**升起,他立刻压制自己心中的战意,那是在被魔神役使、长年累月战斗后的习惯——或者说——痼疾。
对方从容起身,目光从近处的魔神转移至远处的魔神部属,夜叉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但还是硬撑着迎上对方的目光,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彻骨,反而像置身于一片明亮温暖的阳光中,他有些失神,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离开。
战争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只是这一次,强大的魔神也在摩拉克斯的面前一击即溃。
夜叉在战场上得知这个消息时,既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反而感到了身心俱空的解脱。
战争已没有必要继续,敌我双方都逐渐停下了动作,他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武器,不是因为害怕失去武器后无力自卫,而是发现自己再无存在意义的茫然。毕竟,夜叉一族天性擅长战斗,魔神的役使更使得他彻底成为一件杀戮兵器,一旦放弃了战斗,那自己还有必要存在吗?
夜叉茫然地纠结着,逐渐无法控制自己,浓浓的黑雾缠绕上了他的身躯,那是杀戮业障的象征。
见到这一情景,魔神手下的人纷纷退避,摩拉克斯这边的战士则迅速恢复军容严阵以待,直到一道金光抵达,那是摩拉克斯。
“此夜叉在魔神座下年月既长、杀伐诸多,不如立刻斩杀,也是为璃月民众除去大害。”有人如此建议道。
“无妨,我已观察过,他虽然杀孽深重,但并非出自本心,且他仍存悔改之意,若能走上正途,也不失为强大助力。”
摩拉克斯缓步进入战场中心,夜叉的周围的黑雾在凝聚后又散去,他的心中此刻只有杀戮,见到有人靠近,凭借本能便向前攻击过去……
魈沉浸在回忆里,直到一道身影出现。他立刻起身,飞速赶至那人身边行礼:“帝君!”
“噢,是魈啊。”被识破踪迹的钟离没有一丝尴尬,反而令魈有些坐立难安,“难得如此良夜,你也是来欣赏璃月港的灯火吗?”
“不,只是来处理一些邪祟,不过已经完全消灭干净了。”魈简明扼要地汇报自己的行程,同时有些疑惑,“帝君,您来这里,是有何要事吗?”
“璃月港的灯火素来是七国最盛,因为这里寄托了战争幸存者的悼念与悲哀。至于观赏灯火的地点,一般认为玉京台最佳、璃月港口次之,但其实,从绝云间看过去,也别有一番风景。”看着魈一本正经的模样,钟离觉得还是不要把“担心这一天邪祟爆发最严重于是悄悄过来看看魈的情况”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以他的要强性格,说不定会对待自己更加严苛……五大夜叉已去其四,璃月已经难以承担更多的损失。
“……是。”尽管无法理解帝君的行为,但他肯定是正确的,虽然如此还是有些疑惑——魈感觉自己的思考过程从来没有如此流畅过,但不善言辞的他还是决定少说话。
“说起来,你平日都在荻花洲,甚少有时间来绝云间吧。”
“是,但今日此处的邪祟格外活跃,故而赶过来施行靖妖傩舞。”
“……你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钟离点点头予以鼓励,随即看向远处的璃月港,“你的业障如何了?”
“不劳帝君费心,这是我必须背负的业障,我……”
“两千年过去了,‘杀戮’之于你而言,还有意义么?”
“……背负着死去同伴的期待、帝君的嘱托,以及,我自己的决意,即使化身为杀戮工具,我也并不后悔。”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仰望着钟离的侧脸,刚才的回忆蓦然浮现,两千年前的魔神摩拉克斯与现在的客卿钟离,坚毅如岩石般的面庞和眼神未曾改变,但似乎又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这样想着,魈脱口而出,“……那么您呢?”
“嗯?”
“……”魈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出了心里的感受,“帝君以一己之力缔造璃月盛世,参与战争、镇压魔兽、封印龙王……无论遇到什么人和事,您似乎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这一席话并非是不信任帝君,相反,正是因为自己在常年累月的杀戮中感受到巨大的痛苦,所以格外能理解帝君一路杀伐的艰辛。
以魈的性格而言,他并非盲目崇拜或粉饰太平之辈,当然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万能的帝君不会遇到任何问题,因此,细细思索之下,在对帝君的崇拜敬畏之外更增加了一份疑惑。
“岩石尚且有心,我自然不能无动于衷。”钟离带着魈登上绝云间的山巅,海风习习,一边是深不可测、散发着诡谲气息的黑色海域,一边则是热闹欢腾、人声喧哗的璃月灯光。
钟离看向璃月港口,缓缓说道:“权力伴随着责任,任何行为都会有其代价。可这偌大世间,每个生命的所愿所求都有所不同,就连高天之上的神明也会有追逐的东西——自由、永恒、智慧、正义……而在我看来,唯有‘公平’,才能让一切生灵得到最大程度的延续。”
“帝君的苦心,我明白了。”魈仰望着钟离。
不拘泥于个人得失,从提瓦特生灵的角度出发,这等远见卓识,也只有帝君才具备。而自己……魈看向晦暗的深海,海浪携着海风永无止境地撞击着岩石,与帝君的好生之德不同,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为杀戮而存在……
“所以,杀戮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似乎预料到魈心中的想法,钟离继续说,“其实,被魔神役使杀人、为赎罪而杀人,以及为守护而杀人,本质上都是杀戮,但其间的不同,想来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是。”
钟离听到魈的回答,并未言语,片刻之后才问起:“星海间的那位来客,应当已经过了荻花洲?”
“是,来历不明,目的不明,但观其言行举止,不似作伪。”想到最近璃月七星蠢蠢欲动,魈不想帝君为此事分心,随即说道,“我这就去查探她们的行踪。”
“无妨。璃月对她们而言只是旅途的节点。只是,当她们抵达了终点,那时,尘世之中也许又要掀起一番波澜……有空可与旅行者多接触,或许能助你修行。”
全部对话是根据两人的资料和语音编写的,话说当时写这段的时候刚到枫丹,而现在纳塔似乎都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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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绝云间的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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