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我才意识到今天究竟为什么会看棒球。是美国独立日啊,没有人上学的。
出门一看才发现真正穿了黄黑色衣服的只有我和一个白人女生,其他人则毫无意外地穿了红蓝——国旗色!
听说晚上有烟花,但似乎晚上也有雨。烟花和雨,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外面是有些阴,坐在大巴上颠簸着去球场的路上,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好像模糊不清的隐约梦境。
我想起了昨晚做的梦。我梦到家里来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都是亲戚,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打麻将。我妈在屋子里和别人打电话,我听到她说我即使在国外念完大学回来也还是会回国参加高考,然后上个国内的本科再在国内找工作。
我听到后不敢置信,等她打完电话出来立刻把她拉出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说她只是在附和电话那头那人说的话。那边也是我的一个亲戚,固执地认为护理不是个好专业,成为护士就是伺候人。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妈我爸我姐也知道。或许在国内护士是很辛苦的工作,但在国外,成为实践或是麻醉护士,亦或者就是最普通的护士,在医院的地位都不低。
我妈说她理解,然后我们就在楼道里大哭一场。最近似乎关于哭的事情发生的有点多。
我有点想找到Nowen和他聊聊天了。其实每次我碰到前他都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可一见到彼此就忽然有了说不完的话。
昨天和他表白之后我想我是更喜欢他了,一想到他就会不自觉地开始笑,然后期待见到他,期待和他在一起。
巴士提前了一小时到球场,N女士说我们可以在原地聊聊天。虽然是夏天,虽然是室外,但其实蛮凉快的,蚊子也不多。大巴车上是以DG为单位坐的,所以我和Nowen不在一辆车。下车后大家就各自散开找自己的朋友了。因为就在这里上学,Nowen和Gale一起给所有人带路,我挤到他俩旁边,听见他们谈论P城的球队真的不怎么样。
Nowen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紫色的P大医院的字样。
“Marciana!”他很高兴地喊我。“这是和我们一起看球那次拿到的T恤吗!很适合你!”
他似乎有很高的热情,这一点光看他的身材也可以看出来——大臂有我大腿粗,一拳估计能打飞八个我,平时肯定没少练。
“是呀!有都有了肯定要拿出来穿穿。”我也很高兴地回他。
DG里的一个女生拿着一根眼线笔找到了我,她是三个帮我的女生之一,叫Sandy。
“Marciana!你想要几个在脸上的星星吗!”
眼线笔是像铅笔一样的那种,超级上色。我点点头说当然啦,然后得到了三颗星星。
“嘿!我也想要!”Nowen在旁边,等着她画完后说。
Sandy看看他又看看我。
“或许你来吧?”她把笔递给我。
“啊,我可不会画,画不好别怪我啊。”我对Nowen说。
好在笔尖大约是刚刚削过,画出来的痕迹很细很清晰。我在他的眼睛旁边画了横着的三颗小星星。(“·.·”这样)
“很完美!”我说。
Nowen拿出手机照了照。
“我很喜欢!”
他斜了斜手机,让我也出现在屏幕上。我的星星是竖着的三颗,绕在眼睛旁边。(“ ( ”这样)
“Cheese!”
他按下拍照键,快门记录下了六颗星星和颜色不同的两双眼睛。
Gale一直在我们旁边看着,看到这一幕拍了拍Nowen的肩膀。
“所以你们现在就是在一起了?”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至少我也能听见。
Nowen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问。
“就昨天。”
Nowen对这件事很坦然,没有我对别人聊起时的羞涩,也没有刻意遮掩。
“你知道N女士不会允许的吧。”
“唔,反正夏校已经过去将近一半了。再说,她不允许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耸耸肩,然后对Gale说起了西语。我猜他第一句话是在问Gale会不会说,因为Gale回了一句英文。
“我能听懂大部分。”Gale说。
于是Nowen激情开说,Gale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唔一声,听到最后也磕磕绊绊地回了一句。
Nowen对我笑了笑。
“走吧,看时间应该可以进去了。”
他和Gale又带头向前走了,我还是跟在Nowen旁边,身后是其它所有的人。
“你知道阅兵吗?”我问Nowen。“中国人庆祝国庆节时会阅兵,就是把军队的人都拉出来走方队。”
他说他听说过,大一时也在中国同学那里见到过。
“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像是在阅兵。”我说。“我们三个是第一梯队,后面是第二第三等等等。”
他笑了。
“一会进去之后要不要去买点什么吃?”他问我。
“啊,我们去买pierogies吧,上次听你爸爸说过之后我就一直想吃,一直没机会。”
“好啊。不过我们的座位在最顶层,似乎卖pierogies的地方在三层还是二层。”
球场一共五层,到第五层大约离地二十多米了,要走一个很大的旋转坡才能上去。
“一会一起出来逛逛啊?”Ling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
“我答应了Nowen一会和他下来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来?”我问她。要是不冲突的话我也可以之后去找她们。
“大概比赛中吧。我对棒球不是很感兴趣。”Ling回到。“有时间就来找我们吧!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我们应该就在顶层呆着。”
“好!”
“话说你跟Nowen…”她话锋一转。“什么时候的事啊?”
好像大家都是从这里开始八卦。Ling算是我在夏校里除了Nowen外玩的最好的一个,我自然原原本本地从项目开始前的那次棒球赛说起。
“…就是这样啦!”
其实真的要说也没多少可讲,无非就是第一次见面认识,夏校第一周变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然后就喜欢上了,恰好我又情绪激动,他来听我慢慢讲又一直安慰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Ling听完哦了一声,安静了一会。
“怎么了?”我问她。
“是你先表的白?”她确认了一遍。
我点点头。
“那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她又问。
“没,Nowen算初恋吧哈哈哈。”我笑得轻松,Ling看着却有些担心。
“或许你不太了解,啊当然我也不太了解你们两个具体怎样,但你知道吗,我周围的男生都是,额,只要有人跟他们表白他们就会答应,不管是谁。”
“啊,原来是担心这个。”我笑了。“我表白之前他就对我很好了,可以说我们俩是有点暧昧的,所以他大概率也是喜欢我的吧?再说,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方式不会改变太多的,以前怎么样现在就还会怎么样,最多更亲密些。”
“这样最好。”Lin□□点头。“毕竟你们…”她忽地止住话头。
“怎么了?”我问。
“算了。”她又摇摇头。“一会玩的开心!”
已经走到了座位旁,Nowen直接做到最顶层,我也坐到他旁边。
“这次的位子好高啊。”比上次高多了,这次是真的最后几排了,感觉都可以俯视远处屏幕顶端。
“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能一次性坐下这么多人啦。”他答道。“也是因为越高的地方越便宜,不过景色真的很好不是吗。”
天气预报说下午要下雨,来的路上也是阴天,但这会却出了太阳,好在头顶是棚子,并不晒,偶尔有风吹来还很舒服。
“走吧,出去遛遛买点东西。”Nowen率先站起身。我的座位紧挨过道,他在我旁边,必须要我出去之后他才能出来。
于是我也连忙站起来往外迈了一步,结果一下踩到了台阶的边缘,然后滑倒了下一阶上。按照惯性我应该是会再往下滑几阶然后坐到地上,但Nowen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力气真的很大,轻轻松松把我拽住了又向上拉了拉。
“小心点。”
他并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我在前面下楼梯,他就在后面轻轻握着我准备时刻再拉住我。
老实说我确实害怕走这种楼梯。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三四次,这之后我还敢继续走楼梯就已经很好了,只是一定要扶点什么。这种每一阶都很低,旁边还没有扶手的台阶真的很容易摔,我走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想象自己踩空。
“谢谢你啊。”我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走到平地,我率先站定。
“接下来就靠你带路啦。我可不知道在哪。”
Nowen看了一眼他握住的我的手腕,松开手,向下滑了几厘米又重新握住。
这下他握住的是我的手掌了。
他的手心很热,我甚至感觉到烫,烫得我握紧了几分。我们就这样走到楼梯口,期间或许碰到了几个同项目的人,或许没有,我记不清了,也没有在记。
我只记得他手心的温度,走过环廊时风吹在脸上的轻柔,周围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远处树梢的绿色,和更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
我爱Nowen。
我们就这样走啊走啊,期间又是聊啊聊啊,走下那个很大的螺旋坡,走到最底层,然后四处转圈地找卖pierogies的地方。
遗憾地是,我们居然真的没有找到。
“可能这里没有吧。”Nowen说。“或许是我爸爸记错了。”
我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吃到,只是因为没吃过所以实在好奇罢了。以后来上学还有的是机会吃。
我低头看了看表,还有二十来分钟开始,可以往回走了。来这里后养成了戴表的习惯,毕竟不让用手机,又想时时刻刻看时间。
“我们往回走吧!”我提议。“还有二十几分钟开始。”
于是我们又爬上坡。到顶层后有些热了,Nowen问我要不要买一盒冰激凌吃。是那种一粒一粒的冰激凌,国内卖的很贵,这里也不便宜,但N女士给每个人的票里都有10刀,可以在球场里花掉。
我买了一盒香草奥利奥的,天气确实热了。Nowen也买了一盒,五颜六色,看上去像是酸酸甜甜的那种。
就是一般的好吃,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就是这种冰激凌化的更快些,吃起来口感更奇妙些。
回到座位上,球赛的开始一如既往地平平淡淡,过了五轮比分都还是1:1。这次P城球队又打出一记本垒打,场地旁又放起了烟花。
有轮船开过球场,对观众们摁响汽笛。我旁边也传来呜呜的声音,我转头看,是Nowen在吹他的矿泉水瓶。
就是很普通的塑料水瓶子,我拿我的也试了试,但就是吹不出声。他倒是吹得很响亮,像在吹号角。
“你吹过笛子吗?”我问。
“中学吹过,12年级之后就没怎么碰过了。”他答。“吹这个跟吹笛子其实差不多。”
“可我也学过笛子诶。我学过竹笛,用竹子做的。”我小学的时候选过一年的选修课,吹些简单的曲子什么的不成问题,但小学之后是真的一点都没再吹过了,吹不出来大概也正常。
“中国的乐器吗?”Nowen好似很好奇,于是我拿手机搜出照片给他看。
“好神奇,这样就可以吹出音调来。”他凑近了看,然后也掏出手机不知道在找什么。
“看!”
他展示给我一段他大约是在高中吹笛子的视频,视频里的他和现在长得很不一样,看着像个小学生。
“你那时候多大啊?”我问他。
“大概15岁?记不太清了。那次好像是开家长会,我去给家长们表演。那时我长得很小吧哈哈哈哈,我记得我是高二才开始长个和变样的,在那之前都和小学生一样,还被我的朋友们嘲笑了好久。”
他现在长得也很显小,不像大学生倒像高中生,脸上的雀斑还没有褪去,甚至两颊还带着点肉。
视频里的他在吹天空之城,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吹得很好。
“很好听!”我说。“我很喜欢这个电影。”我不知道怎么用英语说宫崎骏,也不知道怎么说天空之城,只好用“this movie”代替,希望他能明白我在指什么。
“啊,是的!我也很喜欢!”好在他听明白了。“但最近出的那部我没看。”
我想他指的是“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那部。我也没有看。
“我也是。或许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我这样说,看到他很开心地点点头。球赛已经到第八轮了,比分还是1:1,出去遛弯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Ling似乎一直在外面玩,都没正经看过一轮。
“玩得怎么样?”她问我。
“很好!你呢?”我玩得真的很开心,棒球虽然无聊但也算不上太无趣,我也算认真看了好几轮。
“我也很好!我一直在和Anny跳舞,虽然最后也没录到完整的一遍,但真的很开心!”
Anny在旁边,看上去也是兴奋地样子。天完全晴了,大家都有些出汗。第九轮结束时比分也还是1:1,于是又多出一轮加时赛,但N女士说我们必须要走了,巴士已经来接我们了。
我们很遗憾地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坐上巴士时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最终比分是2:3,P队2。我猜场上的大部分观众一定很气愤吧,想到坐在我们旁边的一位一直大吼大叫的叔叔我就想笑。
回程时我和Julia坐在一起。她是去年才来的美国,之前一直在中国呆着,可以说就是个中国小孩。
我们聊得很开心。我想,如果没有我的话,夏校的中文含量绝对不会这么高,大家都是英语很好的人,说中文很大原因都是因为我。但没关系呀,有个女生跟我说,因为跟我在一起,她跟妈妈打电话时她妈妈说她中文好了不少。
回到宿舍后我想去食堂买点东西,但大家都不愿意再爬山。我发消息问了Nowen,他说不如先歇一歇,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
‘吃什么?’我问他。
‘你之前不是说有一家麻辣烫吗?我在这里上学天天路过,但一直没吃过,不如就去吃那个吧。’
‘好!’
我回地很开心。白人饭真是一天也吃不下去了,而且我今天除了早上吃了一小碗麦片,球赛时吃了一盒冰激凌就没吃过别的了,下午四五点钟正适合大吃一顿。
看了看时间,现在不过三点多,横竖我没什么事做,就又写了些作业。其实就是每日反思,最开始写的时候我总觉得要写六七十页好多好多,后来发现其实每天写个一两页,四周写到六十五页很容易。
‘出发吗?’Nowen在五点准时给我发消息。
‘这就来!’我回他。通常我们都会在楼下见面,这次也不例外。临出门看到门后的镜子才发现我眼睛旁边的星星还没有擦,但已经晕开一些了,我跑到洗手间用手接了点水使劲揉掉才下楼。
Nowen就站在电梯旁边,看到我来后对我笑了笑。
“我好饿啊。”他说。
“我也好饿!走吧!”我说着向门口走去,迎面碰到了Sandy和她的几个朋友们。
“Hi Marciana!Hi Nowen!你们出去吃饭吗?”她问。
“是啊,我们去吃中国菜。”我答道,Sandy看上去很兴奋。
“下次可以叫上我吗!我也好想吃,可惜我们刚刚吃完饭回来。”
“好呀,一定!”
我们又说了再见,这才正式出发。
“你期待吃中国菜很久了吧?”Nowen问我。
“是啊,看到的第一天就想吃了,并且随着时间越久我想吃的念头就越强。”
“哈!”Nowen笑了。“看出来了,你是真的觉得食堂难吃。”
“倒也不是难吃,我就是实在吃不惯。热菜都要和人说话告诉人家我要什么,凉菜又太凉,老吃对身体和心灵都不太好。”和人沟通什么的…对我而言就是最劝退的点了,各种菜啊肉啊我完全搞不清楚叫什么,this this that that的又有些尴尬。
“下次我帮你点好了。”他说。
“那可说好了,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吃米饭或者面条配任何种类的水果的。”想想都可怕。
“真的吗?”Nowen很惊讶。
“当然!这就像是意大利人看到了菠萝披萨!米饭配水果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行为!”我愤慨起来。这种搭配说好听点叫新奇,其实在我看来根本就是异端,偏偏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那我倒要看看麻辣烫是什么样了。我一直以为中餐大部分都是酸甜口呢,加水果也不奇怪。”
“Nooo!!!!”这是什么美式中餐的奇怪刻板印象!
“啊对了,你可以吃辣的吧…?”我想起来我从来没问过Nowen这个就带他来吃了麻辣烫。虽然我80%确定老板会卖番茄锅,但万一呢…
“可以!我爸很喜欢吃,他之前在湖南呆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变得爱吃辣了,在家偶尔也会吃。”
我倒是没想到Jeff还有这个爱好,就是不知道他们在美国究竟能不能吃到中国的香辣和麻辣——美国的辣都是刺鼻的纯痛觉的辣。
“great!那你一会一定要选辣的!会让好吃程度上升一百倍!”
我一直以为美国人不能吃辣的,现在看来其实也还好?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Jeff Nowen才可以吃辣的吧。
麻辣烫店走个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名字叫爱情麻辣烫,没什么新意的名字,但也不必担心会跟别人撞——毕竟这里是美国。
里面是我熟悉的麻辣烫店模样,自己选菜选肉,然后称重,然后选锅底。我拿了很多生菜,一小块面饼,很多火锅丸子什么的,拿给老板称重,一碗要了我20刀。
好贵啊,真是好贵。物价在国外简直疯了,在食堂吃感觉没什么,一出来下馆子就能意识到究竟跟国内差了多少。
“能微信吗?”我问老板。倒不是不能刷卡,只是出国前奶奶给我转了好些钱,我没处用。
“可以!”老板爽快地帮我换算还抹了个零头。“要什么锅底?”
我看着菜单——种类倒不少,还有咖喱啊冬阴功啊等等。
“要麻辣拌吧!里面有麻酱吗?”我问。我很喜欢麻酱,在国内吃火锅麻辣烫甚至下一碗面都要配。
“有的!就是拿麻酱拌!”老板说。这时Nowen也选好了,我看他拿了很多年糕和豆腐,反正是很压秤的东西。
但当着老板的面我也不好吐槽,只好看着他的盆上称。好嘛,奔着三十刀去了。
“你好!”Nowen用中文跟老板打了招呼。“多少钱?”
这句话也是中文说的,出乎意料地口音不重。
老板指指称上的数字,估计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回他吧。
Nowen拿出卡,老板又指指菜单跟他说“pick one!”
他这才低下头看到列着锅底的菜单。
“有几颗辣椒就说明有多辣吗?”他问,这次不说中文了。
老板和我都点点头。
“最普通的是哪种?”他又问老板,又是用的中文,我有点想笑,但也觉得他的中文真是好了很多。
“你是说最典型的吗?”老板还是拿英文反问了,这次轮到Nowen点头。
老板指了指第一个选项。“Mala Soup,最经典的。你要少辣中辣还是特辣?”
Nowen犹豫了。
“你觉得呢?”他问我。
“哦,你之前要是吃过中国辣的话,我觉得中辣应该正好。”
“那就中辣!”他告诉老板,然后又拿起卡递过去,这次老板接过给他刷了。
“一共是28.8。”老板把小票和传呼机一起递给他。“等这个东西响了之后再来这里拿你的餐。”
这个小机器对Nowen来说似乎很新奇,但在国内确实常见。就是那种老板一个你一个,餐好了之后会滴滴滴响并振动的小牌子。
“好神奇的东西啊,感觉比服务生上菜方便得多。”Nowen回座位时说。“你的多少钱?”
我告诉他我的比他少了将近10刀,他看上去很惊讶。
“你要多拿点菜嘛,少拿主食,尤其是豆腐,称上去很重的。”我教他。“或者拿了豆腐之后把水挤掉。”
“你一定是美国妈妈们最爱的孩子。”我的饭来了之后他这样说我。“美国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爱吃菜吃西兰花,但所有人都不喜欢西兰花。”
“真的吗!!我最爱吃西兰花!”
Nowen看上去是真疑惑。
“但西兰花很硬啊,还有一股土味,生生的感觉。”
“等等,你不会说的是生西兰花吧…”我想起了食堂salad bar里放着一大筐的生西兰花。那时我还在想到底是谁会去吃。原来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做法就不对。
“要煮熟了吃才好吃啊。我刚刚拿了好多西兰花,你一定要吃一个才行。还有鱼丸也是,里面有很好吃的夹心。”
我的机器嗡嗡地响起来了,我去拿我的饭,是一个很大的碗,里面伴着煮完看上去少得可怜的几根菜和一些丸子,几根面条和几颗花生。
“你要尝尝吗?”我问Nowen。“可以吗?”他说。
“只要你不对花生过敏就没事。这里面有花生酱。”
“啊,我不过敏的。”
“那快吃这个西兰花!”
......
我们互相分着吃完了一顿饭,我觉得果然还是麻辣拌比普通麻辣烫要好吃。
今天一天都没有课,Nowen说晚上附近会放烟花,我说我一定要看。
“中国现在禁止大家在过年的时候放烟花了。”我很遗憾地告诉他。
“那还没用过的烟花呢?”他问。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可能进口到这里来了。”他打趣道,我们一起笑出声。
回宿舍的路上天色更暗了。
“晚上不会要下雨吧?”我问。
“P城的天气总是很无常,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有摸清楚他的脾气呢。”他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这里的天气?”
“对啊。夏天很凉快,在屋子里不开空调就很舒服,开空调反而太冷了。而且还有风,太阳也不强烈,经常下雨。我最喜欢下雨天了。”
他说他可受不了夏天不开空调,对此我表示我们的舒适温度差了起码三度。摄氏度。
我们又在宿舍分开了,约好八点二十下楼看烟花。我觉得我的research paper要提上日程了,不然很可能写不完。
他在八点二十准时给我发消息问我准备好了吗,那时我正推开我宿舍的门。
“来啦!”我回他。
这还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因为社交而踏上门前的大草坪。很多人在上面玩飞盘,甚至还有把毛巾铺在地上野餐的。Nowen问我要不要玩飞盘,我说好呀。
他解释完我并没有十分理解的规则就开始了,但我们也没有玩很久就有很大很大的雨落下。这时是八点二十八分。
一大群人躲在宿舍楼前的屋檐下。
“还会放烟花吗?”我问。
“会吧。但烟花遇见雨不知道会不会被淋灭。”
然后不远处真的传来了烟花嘭嘭的声音,但从我们这里看被一栋楼挡住了,只能看到一点点红色的光。
“要过去吗?”他问我。
“现在?”外面的雨大了起来,是伞都会被吹变形的程度。
“嗯!”
我犹豫起来。啊,其实我应该答应的。今晚我本来就打算洗头,所以不是因为不干净。也不是因为不敢,也不是不想去。我很想出去淋雨的。
但是——
这会不会有点不合规矩?我的意思是,不循规蹈矩?
我知道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循规蹈矩可算不上是褒义词。
有什么东西在尽全力阻止我叛逆,是什么呢?
是深受中式教育荼毒的我自己。是明明已经脱离了牢笼却始终摆脱不掉的自愿背负的锁链。
“我......”
怎么可以冲进雨里呢?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讲点规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弄脏衣服还是小事,你会感冒,可能会滑倒,雨里多凉,说不定司机还看不清前面,会撞到你。
滴滴答答的一身水,进屋会把地弄脏的。拖地的人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有多麻烦。你三岁吗?做事情怎么老是不考虑后果?这都第几次了?还要我说你吗?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啊?
“我...没......?”
“不想去也没关系的。我看过烟花很多回了。”Nowen在我旁边很耐心地说。
“但是......”
“怎么了?”他问。
“我想去...但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真心地想去吗?跑过去看烟花?”
“嗯。”
“那走吧!”他抓住我的手冲到重重雨幕里。周围的人也有往那边跑的,打着伞的没打伞的,光着脚的顶着毛巾的,我们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他回过头来看我,我溅起一片一片的水花,双腿撒开用力地奔跑着。我的心重重地跳动着,是鲜活的,是肆意的,是不受束缚的。
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烟火。
好长啊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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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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