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初等教育的最后一年,日子像是被无形的手调快了发条。课本沉甸甸的,老师的絮叨黏糊糊的,连空气都似乎比往年更闷热几分。沈钰燕挽着我胳膊的力道,也悄然加重了。

她最近总是这样,一到课间,那双柔软的胳膊就像是被施展了什么缠绕咒似的,悄无声息地缠上我——就像现在这样。

润黑的眼睛伏在我的肩膀上,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一团雾:“小鱼。这个周末的社区服务,你和我组队去“先驱者号特展”那场的好不好?”

湿暖的气息拂过我的下颌,我动了动被她抱的结结实实的胳膊,有些不自然的尴尬。

越是临近14岁的暑假,班上那些关于“谁可能会分化成什么”的窃窃私语就越是清晰,像背景音里嗡嗡作响的空调扇。

原本打打闹闹、不分彼此的少男少女们,仿佛一夜之间被无形的引力场重新排列组合。

课桌间嬉笑的追逐少了,体育课上自动按性别分组的界限更分明了,就连递个东西,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也会引来几声心照不宣的轻笑和飞快缩回的手——仿佛那层薄薄的皮肤下,已经悄然蛰伏着名为“Alpha”、“Beta”或“Omega”的未来,彼此触碰便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忌意味。

沈钰燕这愈发黏人的挽抱,在这种悄然变化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用力。

再说了,小燕的性格本就安静温柔,跟我想象中的Omega大致无二,自居为“Alpha预备役”的我,接受的教育就是保护Omega,以及潜意识里的,对Omega的敬而远之。

我不动声色地放松手臂肌肉,尽量不要碰到她的皮肤,有些心不在焉:“是吗?那我们就一——”后面那个“起”还没出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两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这周末她没空。”

冷淡的声音,就如同这道影子般,突兀地插进对话。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周羽手里捏着块边缘些许磨损的柔性屏,站得笔直,面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扫过沈钰燕和我紧密贴近的肩膀,就定住了。周翎则直接多了,皱着眉一脸不耐烦,指节“笃笃”敲着我的桌面,带着点催促的急躁。

“走了。”,周羽开口,声音平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惯性。

周翎紧随其后,目光直接落在我的脸上:“车在校门口等着,走了。”

……他甚至还纡尊降贵地说了理由。这语气,笃定得好像我是他家温室的花,想摘就摘。

没看见我在和小燕说话吗?

我的嘴角一抽,扯出一个冷笑。

……将近四年的时间,没有将这对恶魔双胞胎打磨成什么成熟的大人。比起世俗意义上躁动叛逆的teenager,他们更像是两颗在特定轨道上运行得更精密、也更难以预测的小行星。

周羽变得更难缠了。他不再是那个被我和周翎联手挠痒痒就笑得喘不上气、最终一脚踹翻兄弟的莽撞小鬼。时间把他身上那些过于外露的锋芒磨得内敛,包裹上一层名为“冷静”的坚硬外壳。那双琥珀眼看人时,不再带着小时候毫不掩饰的嘲弄亦或者是挑衅,而是沉淀成平静、却暗潮汹涌的湖泊。

他变得更像一台仪器,观察、分析、预判,然后精准地出手,他的话更少了,每个字落地的分量却不容忽视。

刚才,他轻描淡写一句“这周末她没空”,就精准地砍断了我和沈钰燕刚刚萌芽的约定。

不用提高音量,也不用带什么情绪,就这么平平淡淡地陈述出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让我恨得牙痒痒的笃定,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就是既定事实,不容置疑。

在旁人眼里,他永远是那个条理清晰、思维缜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优等生。

只有我知道,这种“冷静”底下藏着多少不动声色的狡猾——他只是把小时候那些直来直去的恶作剧,升级成了更隐蔽、更有效、也更让人憋闷的“规则制定”。更要命的是,他是真的有办法让所有人遵守他定下的规则,潜移默化的,无声渗入的……近乎恐怖的。

周翎的变化则更复杂一些。他那一点就炸、像炮仗一样的暴躁脾气似乎收敛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扑上来跟我撕成一团的炸毛小鬼。

他外显的火焰压了下去,沉淀成一种更深沉、也更坚硬的东西。那种无声的起情绪凝成了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和对他人时,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疏离。大部分时候,他几乎吝啬于一个眼神给不熟的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总是覆着一层薄冰,活像一颗行走的制冷核心。

他变得沉默,也更不容置喙。他认定的事,哪怕我和周羽,都需要迂回。

他不再轻易动手,但那无声的拒绝和审视,却比小时候的拳头更有压迫感。

就像此刻,他只是皱着眉,用指关节敲着桌面,那不耐烦的姿态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声的命令:别废话,立刻走。

这种转变,一方面或许是成长带来的克制,但更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他那越来越不争气的身体。

小时候的他尚且有与我一战的力气,但现在……青春期抽条的身形非但没有带来力量感,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单薄。他的脸色总是带着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像蒙着一层细灰的旧瓷器。

即使只是站着,眉宇间也常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隐忍。体能活动稍微剧烈一点,呼吸就会变得急促而浅薄,额角渗出冷汗,像一台随时可能过载的引擎。

这种身体的虚弱,无形中加剧了周翎对外界的防御和排斥——他需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比如维持他那份不容挑战的“领地意识”,以及对我和家人那点少得可怜的耐心上。对其他人?抱歉,他既没精力,也没兴趣。

所以,当这两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一个用冰冷的“陈述句”宣告我的时间归属,一个用无声的敲击和轻蹙的眉头催促执行时,那种熟悉的、被他们联手制造的“双倍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窒息里还掺杂着他们四年间悄然生长出的、更令人头疼的特质:一个用冰冷的逻辑和精准的算计将我牢牢框定,一个用虚弱的身体和排外的强硬不容我分心他顾。

沈钰燕挽着我的胳膊下意识地紧了紧,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她飞快地抬眼扫了双胞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显然也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毫不掩饰的情绪

“周羽!周翎!”,我压着火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在跟小燕说话,你们没看见吗?什么叫‘没空’?周末我自己的时间我自己安排!”

周羽的目光依旧锁着我,手里的柔性屏不知何时已经熄了屏,被他随意地卷起来握在掌心。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冒犯的不悦,快得几乎抓不住。

他还没开口,周翎却像是被我的话点燃了最后一丝耐心。

“安排?”,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气音,显得更加虚弱,却也更刺耳,“你安排什么?去给那个破展览当解说背景板?”他瞥了一眼沈钰燕的方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厌烦,又像是某种警惕,“还是去当她的——保姆?”

最后两个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沈钰燕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周翎!你闭嘴!”,我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叫保姆?小燕是去做志愿者!是正事!”

“正事?”,周羽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能冻死人的平淡,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入核心

“社区服务积分系统上,‘先驱者号特展’讲解岗的积分最高档是0.8。而同时间地,‘零重力模型组装挑战赛’决赛的参与积分是1.5,获胜额外再加1.0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瞬间错愕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的总积分距离申请下个月星港青少年科技实践营的最低门槛,还差2.7分。除了我们,谁能跟上你的节奏?去当背景板,还是去拿决赛积分,你自己选。”

他精准地报出数据,瞬间将沈钰燕充满期待的邀请,冻成了冰冷现实下的选择题。

我张着嘴,一时竟哑口无言。那股被算计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早就知道了,他算准了。

周翎在旁边哼了一声,带着点“看吧,还是我弟厉害”的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的烦躁。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额角的那层薄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选完了没?走了。闷死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喘息,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对他那脆弱身体的折磨。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你最好识相点”的不耐烦,以及一种……只有我们仨才懂的、不容置疑的“自己人”的归属感。

对他而言,沈钰燕从来就不在这个圈子里,她的请求,她的感受,甚至她的存在,在“我们仨”的事情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甚至碍眼。

“我……”,我再次开口,试图在这无形的压力场里找回一点话语权。

周翎适时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足够清晰的抽气声,带着点压抑的痛苦。

他抬手,不甚明显地按了下胸口的位置,眉头锁得更紧,眼神扫过我时,除了不耐烦,还带上了一丝……警告?仿佛在说:别废话了,我站这儿都难受。

这该死的、配合无间的双打!

我看着周羽屏幕上那冷冰冰的排期表和积分对比图,再看看周翎那副强忍着不适、脸色又白了一分的模样,一股邪火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直冲脑门。

凭什么?

为什么?

他们甚至不需要像小时候那样直接动手或者大喊大叫,就能用这种升级版的、更“文明”也更憋屈的方式,把我牢牢钉死在他们的轨道上。

沈钰燕彻底松开了我的胳膊,默默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低着头,小声说:“……没关系的,小鱼。你们…你们去忙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要散在空气里,带着浓浓的失落,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张了张嘴,看着沈钰燕低垂的发顶,再看看眼前这对一个冷静算计、一个将身体当作筹码的双胞胎,在此时此刻,成了两把精准捅向我软肋的冰锥。

我在这一瞬间如坠冰窟。

这四年间双胞胎变了很多,我呢?

那我呢?

我变得更好了吗?

近乎不合时宜的,我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却开始回顾我四年的小学教育。

我努力了。真的很努力。努力想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强大、果决、像一艘能劈开星海巨浪的无畏舰。

我咬着牙完成军营里那些艰苦的训练,哪怕晒脱了皮,累得晚上蜷在被子里偷偷吸鼻子,也一声不吭,强忍着不肯屈服医疗仓。我逼着自己去啃那些复杂的星舰动力学基础,去理解那些枯燥的战术推演模型,哪怕它们像外星语言一样让我头晕脑胀。

我告诫自己,这是通往“Alpha”的必经之路,是像妈妈那样顶天立地的基石。

可结果呢?

我似乎变得能打了,力气大了,能更轻易地制住周羽周翎——虽然周翎现在的虚弱让我根本不敢用力。

可除此之外呢?

我的脑子没有变成周羽那种精密运行的中央处理器,能瞬间算出最优路径。我的意志也没有变得像周翎那样,即使摇摇欲坠,也能用冰冷的眼神划出清晰的界限。

我更像是什么?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辅助单元?

——在周羽的精密蓝图里充当一个合格的“稳定输出”节点?

——在周翎需要时,成为他身边一个能提供力量的、温顺的背景板?

妈妈……那个我仰望的背影,离我好像越来越远。我拼命奔跑,却感觉在原地打转,甚至在偏离。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拼命想抓住的那条“Alpha”之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是不是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而这一切,都被这对双胞胎看在眼里。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引导”着我,或者说……“框定”着我。

周羽用他那套冰冷的逻辑和精准的计算,不动声色地牵引着我的选择,让我不知不觉地走进他规划好的路径——一条他认为最“合理”、最“高效”的路。他像个经验丰富的星舰导航员,而我,是他航线上一个被预设了坐标的点——他不需要强迫,只需要提供“最优解”,我就得乖乖跟随。

这种无声的、全方位的规划,以“为你好”为底色,远比小时候的拳头更让人感到无可奈何。

至于周翎……小时候那一脚,他苍白的脸和地上的血迹,至今是我心头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沉重的愧疚感,像一副无形的镣铐锁住我的反抗。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他流露出丁点不适,只要他蹙起眉头,只要他呼吸急促一些,我就会像被触发了某个预设程序,不由自主地退让、妥协

我把他的虚弱当成了我必须背负的十字架,当成了我必须偿还的、永无止境的债务。这份愧疚,成了周翎另一种形式的牵引绳——一种不需要他开口,就能让我乖乖回到他划定“安全区”的

哈、温柔的束缚。

他利用我的愧疚,心安理得地维护着他的“领地”,不容他人染指——这其中包括之前班上的四五个、还没来得及熟悉的饭搭子,而今天的沈钰燕,只是舞到我面前,让我无法忽视的之一罢了。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他们变得越来越“强”——更精于算计,更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掌控局面。而我呢?我在他们的“引导”和我的“愧疚”下,变成了什么?一个空有蛮力、内心彷徨、连自己的周末都无法自定的……废物。

沈钰燕那失落的眼神,像最后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压抑已久的崩塌。

那根绷了太久、被愤怒、被愧疚、被茫然反复拉扯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铮”地一声断了。

“够了。”

我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干哑,教室里零星几个还没走的同学瞬间噤声,惊愕地看了过来。

我猛地抬手,不是挥打,而是像要拂开无形的蛛网,重重地按在周羽那块冰冷的柔性屏上,屏幕瞬间熄灭

同时,我的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坚定,将周翎那只按在我桌沿、冰凉汗湿的手推开——力道之大,让他毫无防备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全靠周羽反应极快地伸手扶住才稳住身形。

周羽扶住周翎的手臂瞬间绷紧,他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随即是沉沉的情绪。

但我顾不上了。

积压了四年的憋闷、被无形操控的愤怒、对自我价值的彻底怀疑、还有那该死的、沉重的愧疚,像冰冷的熔岩在胸腔里翻滚,最终凝固为一种尖锐的清醒。

“周羽,”,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直直刺向他,“收起你的数据,你的积分,你的最优解。我不是你星图上的坐标点。我的时间,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规划。”

我转向周翎,看着他因惊愕和虚弱而更显苍白的脸,冰冷的痛楚反而让我的声音更加清晰:“还有你,周翎。我欠你的是那一次意外,不是我的全部。别再用你的身体…当作让我就范的筹码。”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没有嘶吼,也没有歇斯底里

但我看到周翎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琥珀色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碎裂开来,露出难以置信的受伤。

周羽扶着他的手收得更紧,指节泛白,迅速地从周翎背包侧袋里找出那个小型药剂喷雾,熟练地递到他嘴边。

我微微一顿,没有停下,也不再提高音量。冰冷的愤怒像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我们三人。

哈,原来不是只有激烈的情绪才能得到反馈啊。

原来、他们之前每次在我发火后的退步,都是我自以为的朋友之间的包容。在他们眼中,估计都在嘲笑我不吃教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受够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受够了被你们这样所谓的安排。受够了一边想着要像妈妈那样顶天立地,一边却连周末想去哪里,想和谁去…都做不了主。”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最后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一艘小型穿梭艇正拖着蓝色的尾焰,孤独而自由地划过天际。

“这算什么?”,我轻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这算哪门子的…长大?”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悬浮车流低沉的嗡鸣。

我看着眼前这对双胞胎,他们像两座突然被冰封的雕塑,而我刚刚用尽全力撞开的,不过是覆盖其上的薄薄一层伪装。

那股汹涌的冰冷愤怒在说出来后,并没有消散,反而沉淀成一种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茫然。

我得到了什么吗?

没有。我依旧不知道周末该去哪,不知道未来该往哪走。

我只是……终于把那层包裹着温情、算计和沉重愧疚的、名为“习惯”的茧,彻底撕开了一道冰冷的口子。

妈妈……

对不起。妈妈。

我收回按在周羽屏幕上的手,也收回了推开周翎的手。

不再看他们,我转过身,声音疲惫,往教室外走:

“这周末…我去特展。”

越写越写不出来……有点想弃了这篇……刚好有了点关于哨向的梗

在办公室门口挂上“内有顶级大s,慎入”的招牌,实则不是s级向导而是sm的s-女主。

设定就是精神体是和电有关,什么电鳗,雷鸟,每次男主被电晕过,还以为自己是被爽晕过去的……一次又一次迷恋上那种刺痛的感觉

我为什么还没写到分化……好崩溃,我就期待这个了[裂开],快点写到吧

还有就是……我的节奏是不是太快了?我总感觉有点快了,中间可以再写几节甜甜校园情节过度一下……结果脑子一抽就开始写吵架了(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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