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位死者

突如其来的死讯吓了所有人一跳,唐蒄慌慌张张地往金萱嘉那边跑,希望她能抽出空来护着自己。

金萱嘉一看唐蒄就躲,她越躲唐蒄就越要靠近她。刚才自己明明就待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跑到楼下去杀掉龚老头,凭什么大家就好像亲眼看见她杀人似的?

宋迤眼看场面失控,上前握住唐蒄手腕,硬生生把她手里的刀刃夺下来。那刀刃甫一脱手,金萱嘉就大喊道:“你真是个憨包,叫你别拿着刀靠近我们啊!”

“对不起,急忘了。”唐蒄自己也惊魂甫定,还是没忘记辩解,“龚老头不是我杀的,我一直没离开过餐厅。”

宋迤客观地说:“但你刚才有五分钟在隔壁房间换衣服,快速行凶再原路返回,同样具备作案条件。”

“外面那么冷,我穿单衣出去会被冻僵。”唐蒄飞快搬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将寿衣外套拉开来大声说,“我现在身上是暖的,根本不可能是我。”

宋迤没管她,对金先生说:“先报警吧。”

金先生对这种事没多大意见,于是就按宋迤说的来。警察很快就到,最先被审问的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凶器的犯罪嫌疑人唐蒄。

她身上还穿着寿衣,联系起前些天报纸上的刊载,不禁使人发笑。高个的警卫眼神锐利,像是一把剖开唐蒄皮肉直挖真相的刀刃:“你今天为什么来金府?”

他那眼光看得唐蒄一阵心虚,唐蒄低头诚恳地说:“金先生赏识我,我进来跟他套个近乎。”

矮个的那个在旁边记下她的回答,高个子警察继续问:“你几点钟来?你跟死者说过话吗?”

“晚上八点吧。”唐蒄记得不是很清,只能尽最大努力陈述事情经过,“龚老头是和我说过几句话,他让一个叫四货的人帮我通传,还邀我进房间和他烤火。”

矮个子道:“然后呢?”

唐蒄说:“我没答应。中间有个姑娘让我给四货送东西,就是普通的烟和衣服。金小姐在楼上睡醒,四货给她传了话,她就下楼把我和四货都带进屋了。”

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唐蒄觉得心累,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在金先生家宅里临时搭建的审讯室。

之前发讣告的时候就挨了好一顿骂,这次掺和进杀人案里,被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唐蒄不想在出人头地前就被爹娘打死,谁料这位金先生也靠不住。

金先生以前当过兵,老态龙钟地坐在沙发上。宋迤竹竿般竖在他旁边,因着金先生坐着比她矮,又不舍得为他低头,不用正眼看人便横生出一种不拘的桀骜来。

分神间,警察那边已经审过了所有人。雪地上脚印杂乱,已经找不出真凶的踪迹。金先生也即将被查,手撑在花圃的围栏上皱着眉头抽烟,将烟雾吐得到处都是。

唐蒄屏着呼吸走过去,又是刻意的表现:“您节哀。我听说守门的龚老头救过您的命,这会儿就当他善事做多,被王母娘娘点到天上做神仙去了。”

“你这意思,是说我功德不够,做不了神仙?”他见唐蒄神色夔夔,在花圃的栏杆上拧灭了烟头,说,“你不必这么怕我,你我都是真心,哪来的防备?”

只怕两个人都没安好心。唐蒄愈发感叹今夜太倒霉,提议道:“这里是非太多,没我的事了我就走。”

宋迤从人群里走出来,对金先生说:“警长要问话。”

金先生把闪着火星的烟头丢进草丛里,毫不在意地低头揩了揩手上的油污:“他要问哪几个?”

“四货、小慧、唐蒄,餐桌边的都要问一遍。”宋迤答得有条不紊,她看向唐蒄身边的金先生,“就差您了。”

金先生还算配合,没有过多吵闹。宋迤接替他的位置站到唐蒄旁边,雪地里众人都添了衣裳,她还是和在餐厅里一样穿着单薄。唐蒄抖得像筛糠,嘴上却闲不下来,故意跟宋迤搭话:“宋姨,你觉得谁是凶手?”

“龚老头在家里结怨太多,几乎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宋迤满不在乎地瞥一眼唐蒄,仿佛是觉得自己好笑,“你又不是警司,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金小姐跟我说,你在火车上把别人的……”唐蒄说不出具体的字句,只得用停顿暗示她这件事情的刺激性,她小心翼翼地问,“那耳环有那么重要吗?”

宋迤淡淡道:“耳环重不重要显而易见。蒄小姐,你是几时来的这里,龚老头有没有跟你说金家的事情?”

唐蒄又把刚才和警长的对话复述一边:“没。中途我遇上个来找四货的女孩子,这么高,看起来很年轻。”

宋迤了然:“哦,你说的是徐账房的女儿,叫丁香。”

“四货领口上绣着丁香。”唐蒄压低声音,像在学校里讲小话,“金小姐说,他和丁香是异性朋友的关系。”

“下次说得好听点,他们是在交往。”宋迤白她一眼,说,“如今是四货嫌疑最大,他跟龚老头结仇很深。”

唐蒄睁大眼睛:“怎么说?”

“龚老头心里不干不净,碰见女人就毛手毛脚的。”宋迤望着门卫室门口拉起的隔离线,说,“亏得你是和四货一起等在门口,否则你就要遭殃了。”

唐蒄搓搓自己冻僵了的手,没好气地说:“这么没道德的人,金先生竟然还把他留在家里。”

宋迤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兄弟情谊嘛。姓龚的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不报答就会给别人落话根。”

看她这个淡漠的表情,唐蒄心里倒是有点不是滋味。她想起那个匆匆跑过来的丁香,问:“你说龚老头是那种人,那丁香是不是也遭过他的毒手?”

宋迤揣着两手,吐息雾蒙蒙的:“是。四货和徐先生以前因为这个差点跟他打架,吵过之后也还是那样。”

新名字。唐蒄重复道:“徐先生?”

宋迤简短地说:“我说过的,家里账房。”

警卫审了这么多个,倒是一直没见过这个人。高警长人如其名,个子仿佛能顶破天,女娲补天的时候都不必斩鳌足,直叫他站在不周山那边顶着就是。

高警长那边也在犯难。死者结怨太多,这府中几乎每个人都想他死。金先生如今说要为他彻查这件事,不过也是想借着这机会宣扬一把礼贤下士罢了。

周遭静悄悄的,高警长捏住那把匕首细细端详,心里始终有个疑点。另一人进屋去,又拿出把类似的刀来。一个案子有两样凶器,且都沾了血,这如何说得过去?

他拉过金先生耳语几句,金先生便立刻遣人查办。也就两根烟的功夫,管账的老徐果然被发现死在房里。众人愈加惊慌起来,年老的几乎要体力不支晕过去,几个太太怕得想回房间里,絮柳般的身子在寒风里打着颤。

宋迤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离开唐蒄身边。金萱嘉看着有点恍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被好几个人簇拥着,这时候自己连外围都挤不进去,更不用说套出情报。

唐蒄只好悄悄跟上宋迤。两具尸体都被抬到库房里,血腥味浓得像是误入屠宰场,那两人身上也不甚干净,气味混在一处便更加诡异。宋迤和高警长面对面站着,接过他递过来的勘察手套。

“守门的龚老头,腹部伤口深达三到四厘米,初步推测死因是失血过多。”高警长亲自将龚老头身上的衣服剥开,介绍道,“这整件大衣都是血染红的。”

唐蒄探头去看,刚才还跟自己说话的人,突然就成了一具不能动弹的尸体了。

高警长极为可惜,啧啧称奇道:“这可是皮草啊,他不就为金先生献了半条腿吗,值得这样的厚赏?”

“怎么赏是金先生的事。”宋迤没功夫跟他话家常,直接说,“你们对过口供,目前是谁的嫌疑最大?”

“有,首先是那个今晚来的唐蒄,凶器就是在她包里发现的。”高警长机敏地汇报道,“徐先生这边我们还没开始盘问,首要嫌疑人是那个洋人多萝西。”

“多萝西女士为苏太太的生日宴表演杂技,这几天跟徐先生是有些不愉快。”宋迤抬眼望向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徐先生拖欠工资,这就是她的杀人理由?”

高警长嗐一声,笃定道:“那也说不定,万一这个洋人家里急用钱,拖欠工资就是戳到她的死穴了。”

宋迤不再说话,她将龚老头掀起的衣服盖回去,道:“唐蒄和四货八点二十停在门口,八点三十被金小姐叫过去,八点五十吃饭……”

“不,门卫受害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之后。”高警长靠在门边上,“有个叫小慧的女佣,说她八点三十五在洗衣房看见龚老头在门口抽烟。”

“那唐蒄没说假话。”宋迤说得斩钉截铁,“她遇见金小姐之后就一直跟金小姐在一起,只有九点钟左右到隔壁房间换过衣服。”

“不对,我和金小姐分开过一段时间。”唐蒄从门卫室的窗户里冒出头来,大声说,“金小姐说要上厕所,叫我在外面等。那时候我们两个也是说着话的。”

她的出现突如其来,宋迤惊讶得后退一步,说:“你从哪里跳出来的?陈尸重地,你不怕吗?”

“怕我就不会来了。你忘了我是谁?”唐蒄颇有几分得意,笑着说,“我可是《城际日报》公认的死人。”

“蒄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迤说着,故意把错身让她看见尸体,“瞧,像不像外头买的大羊排?”

“害怕就不要跟来,不会有人笑话你。你回去跟金小姐她们一起坐着,还能分几抓瓜子吃。”宋迤惋惜地摇摇头,“这血流得可真多,整件皮草都泡了个透。”

唐蒄跳进屋子里,暖气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她下意识想脱衣服,问:“他身上的皮草都沾满了血,变得**的?”

宋迤颔首:“是啊……等等。”

唐蒄动作一顿。宋迤问:“你解扣子做什么?”

唐蒄擦擦脸,扯松了领口的扣子:“屋里太热啊。”

宋迤盯了她半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上前挑开龚老头的衣襟,凑近仔细闻了闻,唐蒄无法接受,赶紧捂住眼睛尖叫道:“你干什么,他可是个死人!”

“不是血把他身上的皮草染湿的。”宋迤说,“是屋子里暖气太足,凶器上的东西在他怀里融化了。”

本次修改第一案是改错字,重新塑造了金先生的人设,以后就不是单纯的喜剧角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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