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詹忽略掉方支柯的好奇心，也全然忘记了自己随意丢弃在床上的手机。方支柯于是乎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自然也敏.感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夹杂其中。

“你在看小说吗？”

“没有！只是一些杂文传记。对，杂文传记。”

讲话三令五申，像信口胡说。方支柯饶是这样想，但只歪头打量景詹。

景詹被方支柯小猫看人一样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就下意识扯话题：“你想喝点什么吗？红酒怎么样？有助于睡眠。”

方支柯回了一个“好”字。

景詹转身去与藏酒柜亲密接触。方支柯就偷偷将罪恶的手伸向“杂文传记”。

啊？方支柯嘴里轻巧的传出“啊”的一小声，这时候，返身而回的景詹巧好撞到他如登陆懵懂新大陆一样，阅读完一篇。

“抱歉，它就在这里，好奇心害死猫。”慢慢松懈下拿手机的动作，犯错过后的方支柯十分小心翼翼地问景詹：“猫还有机会喝红酒吗？”

总觉得今天的方支柯异常挠人。

景詹落座到床边椅子上，与床上人对坐。

“这些是上午在片场，两个粉丝传给我的。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小黄.文。你不会生气吧？”

小抿一口红酒，甘甜的味道存留口腔。

“又不是经景詹撰写而成，我为什么要生景詹的气？”

景詹紧绷神经好歹放松些，这才畅快淋漓的喝满满一口酒。恢复正常状态的他，不由得话多起来。

“呼——我决定了，身为国民偶像有义务教育自家粉丝树立良好价值观，黄.暴文学一时爽。她们应该把心思更多放到崇高事业上。嗯，对于学生而言，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学习。等明天见到她们，我一定严肃批判她们，要让她深刻意识自己错在哪里，因何而错，从今往后幡然……”

景詹洋洋洒洒的陈述，截断在凝神向他、继而凑近向他的方支柯的动作下。这动作使景詹愣了神，并没有后退，以至两人距离鼻息可察。

“喂景詹，”方支柯脸挂嫣然微笑。“我们试试看吧。”

“试什么？”

“试试看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话毕，像是撑不住似的躲开眼神。流离的眼神企图转移到不至于令主人害羞的地方，但无处可退，方支柯仍是强撑镇定，双目迎上景詹动颤的瞳仁。“试试看，做.爱。”

两个字，像是触发了某处开关，瞬间击溃两名年轻人的底线，使其无论如何无法保持理智，旋即拥吻在一起。

好喜欢。好喜欢的意识冲破大脑，主导了景詹接下来全部生.理动作。如果说以往的吻是浅尝辄止，那么此刻的吻，充满欲.望，代表着一个男性对所爱之人最深切的占有欲。

狂热的吻带动起异样情绪，双方都不再强撑的同时彼此力量失衡，方支柯尤其严重的跌到床上。随之，他的眼前男人五官放大，目所能及世界像颠倒过来。男人没容他多想，饱含侵占欲念的双臂禁锢在他脸颊。他微仰起头，任由男人亲吻他的眼睛，含咬他的耳垂。

(略)

过了很长时间，房间里传出隐隐哭泣声。景詹知道方支柯思绪混乱，但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起身想暂时离开，而后就感觉到被人扯住衣角。

是方支柯拽住了景詹的衣服。先是一只手拽住，而后发抖的双手全部拽在景詹衣角。力量越来越强，生命力则相反越来越弱。他一意孤行把错包揽到自己身上，就这么拽着景詹的衣服，一声声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景詹。我还是……还是不能……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以为只要强硬一点，就可以……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解气好不好？求你……求你，停下来。”

多么可悲的三个字，多么令人心酸的三个字。景詹仰脸逼回眼角酸涩的不知名液体，顺从恋人的动作而蹲下身。他温和动作帮助方支柯抬起脸，与他对视。他无法流畅表明自己有大度，就拼命强撑自己很坚强。

“我说过不会逼你，又怎么会因为你拒绝我而出气打你？”

“……”方支柯张了张嘴，最后依旧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景詹站起身，抱住方支柯。

“你真是个傻瓜，哪里有人会因为挚爱一个人，而不停地向外人道歉呢。”

充其量，在你们的爱情世界，我仅是一个外人。

愈是深究，深究愈是没有意义。景詹双手轻轻拍打在恋人后背，以这样的动作，不知道是在缓和恋人情绪，还是缓和自己的情绪。

“你只是爱他而已，你没有错。爱一个人，没有错。”唯其如此，景詹说服了自己。

*******

在剧组快马加鞭追赶进度之下，终于在这月末迎来了最后一场戏。

对于最后的这场戏，无论是景詹，还是洪宣成，都不对方支柯会临场而抱有期待。

可现实却让两人傻眼，方支柯不但没有躲避，相反他决心监场。

洪宣成由此忧心忡忡。开拍前，还一再重审方支柯可以不参与最后一幕拍摄。

“没关系的，支柯。”

“我要参与。”方支柯尤其坚定地讲。“这是《入戏》的最后一幕，我希望见证它的收尾。”

“可是……”洪宣成犹豫再三。

方支柯知道洪宣成的反对不是问题的关键，他问一旁站立的另一个男人。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你们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景詹，除非你觉得……有我在，会碍事。”

最后一幕戏，登场演员只有景詹。正因如此，压在景詹肩头的负担极为重大。对于这场戏，剧组人员从上周计划到现在，可谓殚思竭虑。

洪宣成搞不懂：眼前两人莫名其妙相视而笑，莫名其妙达成共识。

“不，你想看就看吧。”景詹回答，“我们一起为这部戏画上一个圆满的名号。”

就这样，拍摄开始。

从家里走出来时，管源耳边聒噪依旧缠绕不休。

一声短暂的消息提示音偷跑进管源耳朵。

他拿出手机。

是N多条短信，包含很多可爱表情。

【管源，你什么时候回家？（小狗等候主人表情）】

【我买了好大好漂亮一个生日蛋糕（蛋糕表情），祝愿我最爱的男人又长大一岁！（生日快乐）】

【管源，这一年来多谢关照了！未来我们还有无数个一年又一年吧？我知道这几天你压力很大，今天就暂且放松一下好不好？】

【我在家等你回来，永远爱你的何思源（桃心）】

阅读过程中，管源自己都无意识嘴角微微上仰。他始终明确自己深爱何思源，即使阻力有很多，他却仅是阅读何思源的文字就已经感受到胸腔中无限巨大的幸福感。他不禁加快脚步，甚至已经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嘟。嘟。

车辆飞驰而过。扬尘沙土模糊周遭事物。世界的翻转。身体瞬间失却感知。极冷极冻裂的感觉包围了他。渐渐的，昏黑下去的世界一瞬间至明至亮。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要澄清。

好清澈明朗的天空，好清澈明朗的我喜欢的人的笑脸。对不起，我也许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感谢你的祝福，这一生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

“恭喜杀青！哦！恭喜恭喜！”

片场响起欢悦的鼓掌声，大家依次相拥贺喜。欢乐充斥满整个片场，风卷残云般扫却最后一幕戏所残留的哀伤。

化妆师笑意盈盈的帮助景詹擦拭掉脸上的红浆。

“景詹，恭喜杀青。”

“谢谢，这些天麻烦你了。”

眼前是一张张笑意洋溢的脸，景詹却怎么也找寻不见方支柯。

方支柯并不存在欢乐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景詹遂也钻出人群，在无人发现的时候就偷跑出片场。

他回到酒店。他下意识猜想方支柯会在这里。

事实是，景詹的猜测毫无偏差。两人在方支柯房间再次打照面，景詹注意到方支柯在整理行李。一丝落魄感袭上心头，明明他最该知道——戏拍完了，他应该对往昔就此告别了。

但，景詹怎么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甘心在最后一场戏落下帷幕之后，斩断他和戏中角色长久以来建立起的情愫。他惶恐不安，终于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戏拍完了，”目视方支柯不停整理行李的背影，景詹问。“接下来，我们会怎样？”

方支柯动作戛然，手迟迟止在半空。他无所依靠的，垂头目视手中的衣物。他回答：“我不知道。”

“既然你没计划，就全听我的怎么样？”景詹情急，绕到方支柯面前，双手置上方支柯肩膀。他语速不自觉加快，脸上充盈满满的笑意，生怕方支柯会拒绝他似的噜苏的讲个不停。“我们可以先回K国一趟，师傅一定想我们了。还有珊姐，指不定这会儿就在背后骂我们把严肃的老爷子丢给他一个人呢。之后，我可能得工作一段时间。但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会因为工作而冷漠恋人的男人。我们会每天视频通话，我会唱歌哄你睡觉。我们像任何普通情侣一样按部就班交往，大概过个一半年，我想我们就可以更近一步了。我们先买套房，见家长，然后结……”

“景詹！”

泪水决堤，方支柯痛苦打断景詹对未来的憧憬。随后，就是长久时间的默不作声。两人都默不作声，相视却都红了眼。泪水成线往下掉。第一次，两人相识相知后第一次，相对无声却痛哭不止。

不知这样维持无意义的哭泣有多久，景詹抹了一把脸。他向方支柯扯出一个微笑，如同每次两人争执过后他主动道歉那样。

“支柯，你是不是要提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