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比得到否定的回答还要令人倍感无助。

“其实我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空虚笑笑，自我嘲讽。

方支柯并不想诋毁景詹什么，他最害怕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景詹依旧没有责难他的意思。

“是我的错，我不想拖累你。”

“你拖累我什么了？”

“我……”狠心讲，“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阴影，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追寻那个旧梦，我可能会这样半死不活拖延到生命完结。即使景詹投入再多精力，对我再好，我也许——只能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景詹是个好人，他值得更好的……”

苦笑声打断方支柯陈述，木然间，明明是坦诚相待的话却也变得虚伪空洞。

“哈？你从那里学来的分手专用语？”景詹问，回应他的是方支柯无比痛苦地摇头不止。他碎了神志，就想着：哪怕是一个空架子也好，他不想放手这段感情。“支柯，如果我说我心甘情愿接受你的拖累呢？不试试看的话，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我试过了。我试过了！”被逼近着，方支柯感觉到穷途末路。他不明白为什么景詹这么固执，在这一刻，他似乎要恨上眼前这个固执的男人了。他大喊讲：“我难道没有试着接纳你吗？我像一个行尸走肉那般，将自己肢解到四分五裂。”

“方支柯，你错了！你所谓的接纳我，只是虚假的谎言！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机会！”

冲动之下，景詹一反常态，他动作生猛几乎掐痛了方支柯肩膀。但他毫无觉察，心痛令他忘我，只想要一口气把所有负气倾述出来。

“知道穆红为什么挺喜欢我的吗？因为她觉得我像管源。

“其实，我并不像管源。之所以大家都认可我像，全托福于方导你的栽培啊。

“你想要复活管源，在意识到此路不通后，陷入无边痛苦的旋涡。这时候，经过洪导引见你找到了我。打从最开始”，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打从最开始，你就引导我做你的管源……你说你接纳过我，可是方支柯，你扪心自问——你接纳的是我，还是经你伪饰过后变成管源的我？！”

也许是被暴力对待，方支柯丢失了辩驳的欲.望；又也许，是景詹一字一锥的质问，让他无从回应，只能默默忍受肩膀处的疼痛，内心的绞苦。

看方支柯忍耐悲伤的表情，对景詹又何尝不是一种挑衅？他摇头后退，一步步，离方支柯越来越远。

他们无法平等的，站在一个牵手的距离。

“支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是因为感动？”

“……你说过不逼我的。”双膝发软，方支柯坐到床沿。先前整理在手的衣物，此时也不知道散落在了哪里。“我们现在都太激动了，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们之后再谈？”

“不可以。”景詹生硬拒绝。“‘过后再谈’是你拿来拖延时间的借口吗？”

借口也好，不是借口也好，为什么，为什么景詹就不能放过他？！方支柯勃然站起身，冲动之下他向景詹脱口而出无数不计后果的话。

“景詹，你让我说什么？！说你的猜测严丝合缝、精妙绝伦？还是说我小人猖狂、自私自利玩弄他人感情？！是的，如果你非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说！

“我不喜欢你！也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在我心里不过是管源的替身，我之所以答应同你交往，也全是出于对你千里迢迢追去异国的感动。现在，感动没有了，替身不需要了。没有人能代替他，你更是不行。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你个混球！”

双方揪扯在一起，怒气不平之气愤慨之气歇斯底里之气混沌一团。方支柯用力推了景詹一把，力气强硬波及自身，他后腰结实的撞到床头。只听一阵零碎声响，再回头，摆放在床头的相框碎了一地。

景詹与方支柯同时看到破碎的相框，同时听到方支柯大喊“滚出去！”的声音。方支柯脆弱地蹲下身，用手触及一个个碎片。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景詹却无论如何迈不出一步。

在方支柯心里，即使是管源一个相框都重要过景詹。

现实如此，景詹还能要求自己妥协到何种地步？又能要求方支柯接纳他什么呢？

“我错了，错的人是我才对。”最终，景詹背转过身。离开时，讲话声已然是气若游丝。“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这部戏的。”

身后，大门打开，又闭上。脚步声渐渐听不到。再度恢复宁静的房间冷得过分，方支柯机械般拾起一个又一个碎片，直到鲜血从指腹浸出。疼痛感，从一个小点逐渐扩大，扩大。扩大到整个人筛糠般瘫坐在地，扩大到时隔多年他又一次独自面对灰黑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