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球

白释的手掌抚在了白石门上,他一个一个走过,一扇一扇探试。

轻轻推开其中一扇。

漫天花瓣顺着白石门飘出,隐入衣襟,宽阔的大街上拥满了游人,一辆花轿从尽头缓缓驶近,轿上坐着一名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双腿交叠,斜依在花轿中的软榻上,隔着如雾如烟的薄纱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女子曼妙的身姿,红罗长裙,云鬓金钗,唯一露出的一双眼虽弯着愉悦的眉眼,但眸底的神色却极为冷冽,四周人群情绪高涨,推搡呼叫,都想一睹这位妆扮牡丹花神的仙门尊者真容。但女子却似毫无感知般,只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掂着手中一枚绣功精致的玲珑花球。

突然花球从女子的手中飞了出去,径直飞向了人群,挤在最前面的年轻男性奋力伸手抢夺,但花球却像是有生命般,总是在就要被人抓住时,从那人手低滑了出去,花球在街道上空抛起又落下。

女子余光扫向混乱成一团的人群,眉眼弯起的弧度越发愉悦,她指尖绕着一簇灵力,操控着花球拐了一个弯,砸进了一名满脸烦躁,努力想挤出人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男子怀中。

那男子埋着头,身量瘦削高挺,花球猛然撞进怀中,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花球上便凭空伸出了一段红绫,似是长蛇,迅速缠绕上了他的手腕。

他被红绫拉着,凌空飞起,跌坠进了花轿中。

四周人群有片刻的静声惊诧,接着便是更大声的躁动和喧哗。

馨香柔软的身体覆了上来,于子卿再也无法顾忌周围的环境,脑海被震成了一片空白,下巴被女子修剪圆润干净的指尖掐住,微微往上抬起,下一秒温凉的唇瓣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

视野之中除了一片炫丽的红之外就是女子白皙的肌肤,他竭力想推开或挣脱这般被动的钳制,但身体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冰凉的指腹留恋在他的五官上,他抬眼对上女子潋滟浸笑的凤眸,“行了一路,难得碰到一个样貌出挑,可以入眼的。”

花轿未停,于子卿无法设想花轿外是何情景,他气的全身都在抖,“放开我。”

女子挑了于子卿一缕鬓发,绕在指尖,正面迎上他满含怒意的眸子,不无揶揄道:“你以为今日这么多人围堵在这里?果真就是为了看花神,你没有和他们一样的心思?何须出现在这里?”

“我只是路过!”

“路过?”蘅芜不急不恼地评价道:“那还真是缘分。”

“你堂堂尊者怎能自轻自贱到做这种事?”

“尊者不过是别人奉承的虚名罢了。”蘅芜一边环臂扣住了男子的腰身,一边伏在他的耳侧呼气如兰,“我不能做这种事,就能食言了?”

话语未毕,蘅芜张口就咬在了男子的耳垂上,换来了于子卿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蘅芜道:“你的身体要比你本人更加真诚。”

于子卿亦不知是羞还是恼,耳根至脸颊都像是充了血,蘅芜的音调拖得再长再缠绵悱恻,他也从中感觉不出丝毫情.欲。

红绫从蘅芜手腕滑出,飞向了高处的楼阁,于子卿身体猛然一轻,已经被蘅芜环抱住,脚步轻踏上红绫,从高空中飞跃进了楼阁。

红纱床幔落下,紧跟着酥麻的啃咬从喉结迅速传递向全身,冰凉的衣料擦过肌肤,撩起的都是一片灼烫。

廊道外,隔着紧闭的屋门,亦能听见隐约的喘息声。白释把苏译往自己怀中拉近了一些,远离那处房屋,伸手捂住了苏译的双耳,表情很是严肃凝重。

苏译任白释拉他后退,直到白释的脊背贴上了廊柱退无可退,苏译歪了一下头,盯着白释赤红的耳廓,轻声道:“师祖的耳朵好红。”

这句一说完,白释的耳廓似乎越发红了,白皙的面颊都显出些微红晕,他躲避苏译认真注视着他的直白视线,空出一只手,在苏译背后打了一个响指。

倏忽之间,天边原本明亮的天色便变得昏暗,有模糊的圆月虚影挂在天幕,楼阁外五彩十色的花灯也全部点亮了。

蘅芜推开屋门跨了出来,她衣裙未变,只是高绾的云鬓已经全部散开,及腰的一头秀丽乌发散在身后。

外面候着一名年轻男子,着一身纯白干净的长衫,指尖戴着一枚碧玉扳指。他的视线并没有往蘅芜身上落,只将手中的外袍接给了蘅芜,后退一步道:“尊者所为,不觉不妥吗?”

蘅芜随意地将外袍披在了身上,言语冰冷,“哪里不妥,以本尊的身份样貌委屈他了?管好你自己,本尊的事还由不得你插嘴。”说罢,侧身便从祁言风身侧经过。

祁言风低垂着眉眼,微攥了一下掌心,他盯看了屋门半瞬,却并没有进去,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白释拉着苏译的手穿墙进入了屋子,苏译讶异不已,“感觉这幻境像是帝尊设的?”

房间里缭绕的熏香还没有散尽,白释微蹙了一下眉峰,并不松手,回道:“只是简单的术法,并不算难,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苏译实在是不太确定,白释对于难易的评判标准到底是怎样,他道:“那有时间了帝尊教我。”

“好。”

床缦已经被撩起,于子卿坐在床榻边,衣衫上的每一个纽扣绑带都系紧了,生怕多露出来一点儿肌肤。苏译隐身到他身侧,取到了一簇紫色的微光,他将微光仔细拢在掌心,白释看过来道:“七情之一——怒。”

苏译将微光收进袖中,回头再看了于子卿一眼,随白释一起出屋下楼。这栋楼阁应当就是云间楼,刚刚天黑,一楼琴瑟琵琶,纸醉金迷,全是花客。蘅芜披散着发,坐在二楼楼梯间,引得楼下一片躁动。

她右手依旧抓着白天的花球,凤眸下落,未戴面巾,露出倾城绝艳的面容,颈项纤细,肤若凝玉。

蘅芜刚刚松开了握着花球的手,花球坠向了一楼人群,还没有完全落下,半空就被突然出现的一抹湛蓝身影给截住了,花球被俊美青年稳稳抓在手心,眨眼间,他已经旋身落在了蘅芜面前,极为清亮的一巴掌重重甩在了蘅芜脸上,瞬间蘅芜白皙的脸颊上便显出了五根清晰的指印。

玄玉宗宗主祁御怒不可遏,整个云间楼刹那落针可闻,他伸臂过来拽蘅芜,“跟我回去!”

蘅芜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才借着祁御的力道稳住身体,她站稳后,用力便甩开了父亲抓着她手腕的手,丝毫不在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嗤笑,“回去?好啊,跪下来求我。”

祁御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你疯了,我是你亲爹!”

蘅芜丝毫不为所动,轻飘飘地问,“给一位尊者下跪,委屈你了?”

手心里的花球被祁御直接捏成了齑粉,他竭力忍住怒气,再次伸手,“跟我回宗。”

蘅芜躲开了父亲伸出来的手,面上厌烦宛如实质,“扫兴。”说罢,不待祁御回应,身影已经从云间楼消失。

苏译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面前场景有片刻的怔愣,白释走近他,握住了他垂在右侧的手心,他都没有即刻察觉,他被拉着,依着本能,往前迈出了一步,眼前景物再次发生变幻。

这次是一座府宅的客厅,当家的主母和家主坐在上首的主位上,两侧是年老的长辈和年幼的子辈,于子卿端跪在客厅正中间。

苏译微微侧身,询问白释,“已经到第三层了吗?”

白释颔首,“嗯。”

主母开口道:“于氏再是小门小户,也不允许后辈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

“你是想攀高枝想疯了,竟然敢动这般歪门邪道的心思,玄玉宗祁氏都是些什么人,是你能肖想上的。”

于子卿从头听到尾,没有辩驳一句,最后主母骂的没了意思,下令道:“到祠堂里好好跪着反省,没有家主或我的令,不准跨出祠堂半步。”

祠堂木门在身后关闭,并落下了锁,于子卿注视着面前层层摆放起的牌位,跪得端正,他膝盖下的蒲团被幼弟离开时抽走了,他便跪在冷硬的地板上,主母或家主应当是看见了,他们没有出声阻止,于子卿也觉得没有必要自讨没趣,亦没有说。不愿听你说话,不会相信你的人,你解释多少句,都是浪费口舌。

他近乎执拗地保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不狼狈辩解,更不会认错。

一直从日升跪到日落,于子卿以为今日再不会有人出现在祠堂了,身后却传来了女子好听的声线,“他们让你跪你就跪,怎么就这么听话?”

于子卿猛然站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蘅芜却并不回答于子卿的问题,倾身已经凑近到了他身前,逼得于子卿步步后退,后背抵在了供桌上。

蘅芜似是想仰头吻他,但被于子卿侧头给避开了,他努力克制着震惊和怒气低斥,“这里是祠堂!”

蘅芜弯了下唇角,并不强迫,转念问:“所以不是祠堂,就可以?”

于子卿长这般大,第一次见如此没皮没脸的人。紧跟着,祠堂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主母家主和幼弟全出现在了门口,家主的脸色都气成了青紫色,“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蘅芜自然地直起了腰身,正面迎上了家主的目光。

于氏家主审时度势,犹豫再三,还是俯身行了一礼,“见过尊者。”

蘅芜虚抬了一下手,问:“为何罚他?本尊就这般辱没你们的门楣?”

家主连声便否认,“尊者明鉴,于氏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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