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窈窕

梅姨将热茶递到苏译手中,道:“尊主先喝杯茶休息会儿,属下给你备面见帝上的衣袍。”

“嗯,我不在这几日,魇都可还好?”

“没什么要事,尊主不必担心。”

梅姨出了厅屋,苏译刚拨开茶沫抿了一口,余光便瞧见门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苏译当没看见,半响之后,人影终于移了进来。风清圆背着手,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干爹爹……”

苏译不用看她,都知道没有什么好事,“怎么了?扭扭捏捏,又干什么了?”

风清圆眸色清亮,闻言重重摇头,“没干什么。”

苏译视线扫过她背后,“背后藏的什么?拿出来吧。”

风清圆把东西又掩了掩,期冀地望向苏译,“清圆拿出来,干爹爹能保证不生气吗?”

苏译毫不犹豫,“保证不了,你要不还是别给我看了,我当不知道。”

风清圆跨下了唇,走到苏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将一封信件放到了苏译手边,努力无所谓道:“也没什么,就师父叫我回青华峰,说回去的话就告诉我关于娘亲的事情,还有我的身事。”

苏译面色微沉,他展开已经拆封的信件,浏览了一边,转头问风清圆,“你想回青华峰?”

“也不是。”风清圆急忙否认,捏着手指道:“我就是想知道。”她发觉苏译没有说话,又匆匆补充道:“那如果干爹爹不希望我知道,那就算了,其实清圆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苏译将信封还给风清圆,“想知道便想知道吧,我总不可能瞒你一辈子。”

“干爹爹。”风清圆坚定道:“其实清圆一直希望干爹爹就是亲爹爹,但我才不相信那些流言,干爹爹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干爹爹不是那种人。”

苏译侧身,沉默了会儿道:“清圆,你娘亲是极好的人,我即使与你娘亲并非世人传的那种关系,她也是我的师姐,是这世上于我而言极为重要的人,我虽非你亲父,其实并无影响。”

风清圆道:“我知道,干爹爹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清圆的人,我只是……他们那么说你,那些流言那样传你,我想知道真相,想帮干爹爹澄清。”

苏译指尖细细摩挲着,道:“清圆,澄不澄清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风清圆急声道:“怎么能无所谓!不是这样就不是这样,凭什么任他们乱嚼舌根,我听到一个,拔一个的舌头!”

苏译静看着她,风清圆赶忙刹住话头,“也可以不拔,就是不能乱说!”她说完,发觉苏译还是不出声,轻轻用指尖戳了一下苏译的衣袖,“干爹爹你怎么了?”

苏译回过神,“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对,不是这样就不是这样。”

风清圆略骄傲地仰头道:“那自然,清圆可是干爹爹教养长大的,自然是非明断,一身正气。”

苏译屈指便敲在了她的额头上,“得意忘形。”

风清圆唉吆了一声,迅速捂住了额头。

苏译收袖回来,轻轻点着桌面,“你也算不小了,我相信一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决定,要回青华峰便回去,哪里如果确实待的不顺心,也可以回来,我只要在魇都一日,这里都是你的庇护。”

风清圆试探道:“那……青华剑呢?”

“青华剑得还回去。”

“哦。”风清圆不死心道:“那如果青华剑认主了,它自己不走怎么办?它就喜欢跟着我。”

苏译不应声,风清圆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干爹爹是一定要清圆在青华剑和你之间做出取舍。”

“谁说要你做取舍了!”苏译无语道:“你非得带着青华剑回来,我难道还能真的不要你,把你关在府外面。”

风清圆瞬间破涕为笑,“干爹爹的意思是我都可以……”

风清圆激动的差点扑到苏译怀里,苏译后撤了一下挡开,“没大没小!”

风清圆立马乖巧。

苏译道:“打算什么时候回青华峰?我派人送你回去。”

风清圆笑嘻嘻道:“也不急,都可以。”

天幕繁星明亮,一轮圆月高悬在魔宫上空。苏译顺着长楼梯一步一步爬上去,楼梯尽头是一座高台,建着雕梁画栋的亭子,凉风将垂落的纱缦吹得轻轻浮动,祭迟跪坐在桌前,手里摆弄着一枚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内映着漫天星光。

旁边并未留人侍候,苏译站到了祭迟的面前,祭迟才听到声响,抬起头望了过来,他轻轻弯了下眉眼,眸间浸满了温润柔和的笑意,示意,“坐。”

苏译撩袍坐到了对面,“帝上又独自一个人来这里了。”

祭迟将水晶球递到苏译眼前,“你来瞧瞧,帮孤想想办法,孤始终难以将着漫天的星辰全部映入水晶球。”

水晶球内星河流动,日月同辉。苏译垂眸看了一眼道:“自然很难,魇都星夜日日不同,时时不同,怎么可能仅用一枚水晶球就能留下所有变化。”

“也是。”祭迟敛袖收回道:“是孤过于强求了。”

苏译看着祭迟将水晶球仔细装进了木匣,没忍住问:“未曾问帝上为何这般喜欢星夜,帝上留在魇都,莫不是也是因为魇都的夜空?”

祭迟微微一笑,答道:“猜的不算错,许久之前有人说魇都的星空最是震撼美丽,我便一直想来瞧瞧。”

苏译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苏译不太理解道:“帝上既然已经留在了这里,星夜自当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看,为何非要将它映在水晶球里?”

祭迟摇了下头,并不回答,转了话题问:“你让成得将洞瑶带回幻花谷了?”

“是。”

祭迟的视线扫过苏译稍沉的面颊,“你今夜来面见孤,总不该是专门陪孤看星星的,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了。”

苏译捏了下衣袖,直视祭迟,“帝上既然早就知道洞瑶欲将犼纹令留给霍成得,离开魔界,为何不阻拦?”

“他要走,孤如何拦得住他。”

“帝上是拦不住还是根本就没有拦,甚至劝也没有劝?”

祭迟声音虽轻,但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你这是在质问孤?”

苏译稳着声线,如常道:“属下不敢。”

祭迟冷嗤,“孤倒希望你是真的不敢,孤往日里也是太过纵着你们了,由着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译哑声问:“帝上的纵容果真就是纵容吗?我们的什么事情,帝上不知道?洞瑶与蘅芜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如果此次蘅芜对于洞瑶的生死毫不在乎,以洞瑶执著偏执,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是否早就拉着蘅芜和他同归于尽了。帝上放任洞瑶离开,是没有预测到这些,还是他隐瞒你多次,你不欲留他了,便由着他寻死。”

“顺便以一位被你放弃的魔尊性命拉着一位仙门尊者陪葬,对帝上而言还是物尽其用,赚了是不是?”

祭迟攥紧了拳,“你放肆!”

苏译神色不变继续道:“帝上,属下就是想知道,你今日对洞瑶是如此,来日我若做了不和你心意的事情,你是不是也会这般对我?你放任洞瑶与蘅芜的情意滋长,由着他们共死,他日仙魔两族再起战事,你会不会让我也对帝尊出手?”

“好。”祭迟轻点了下头,“孤真是没有想到孤费尽心力会养出一条咬主子的狗。”

苏译后面的话语,愣生生被这一个“狗”字给打断了,他震惊不可置信,紧盯着祭迟的眼睛,随后竟是笑了,“原来……在帝上心中我们都是这样,属下一直以为帝上与历代的魔尊魔帝不同,其实没什么区别。”

“苏译!”祭迟起身便站了起来,可苏译已经快速转身,步下了楼梯。

拐角迎上候在阴影里的城欲,城欲往出跨了一步,不明所以地唤,“廖生。”

祭迟捏拳垂在身侧,目送苏译赤红的身影逐渐消失,叫住城欲道:“让他走。”

白释靠着床榻在看书,屋内昏暗,算不得明亮,只燃着一簇烛灯,蜡烛的火苗忽然闪烁了一下,几乎被扑灭,有赤红暗影落在了床榻边。

白释转眸,略抬眼,背着虚虚实实的光影,苏译站在他面前,赤红衣袍映着烛光像是有水波在衣袖间流淌,他微垂着眼眸,白释还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苏译移动步子,已经脱靴上了塌,伸臂便抱住了他,脑袋蹭在他的怀里。

白释下意识接住他的身体将他环住,“怎么了?”

苏译不应声,只是紧了紧抱着他的力道,白释伸臂将书册放在了床榻边的桌子上,抚着苏译滑落在身侧的乌发,他并不催促,也不再继续问。

静了许久,苏译轻轻动了动,并不抬头,只闷声问:“师祖,若有一日魔族与仙门再起战事?师祖会如何抉择呢?会对魔族出手吗?”

他一问完就后悔了,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两百年前,白释能亲手斩杀先魔帝,再过两百年,又怎么可能会有特殊。

白释调整了一下被压的略麻的坐姿,环着苏译的动作却不变,他揉了一把苏译的发,道:“无极门对我很重要,仙门也是一样,你若问的是立场问题,其实没什么疑惑。”

苏译怏怏道:“弟子就知道是这样。”

白释低头问苏译,“你呢?”

“我?”苏译也没有思考道:“帝上与我有恩,魇都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白释轻声道:“挺好。”

“那里好?”

白释注视着苏译的目光柔和,“能有一个真心想守护的东西,本身就是极好的一件事。”

苏译疑惑,“帝上刚刚不是说无极门对你也很重要吗?难道跟弟子不一样。”

白释不语,外面传来脚步声,在外间停下道:“帝尊可醒了?有从关月城来的两人,闹着非要见帝尊,帝尊可要见?”

苏译感觉白释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屏住了呼吸,听到白释问:“关月城?”

雁回春在外面道:“是,他们自称来自关月城,不过弟子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让他们稍候一下,我随后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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