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香包

刑部和裴府是相反的方向。

这日,柳芙蓉让母亲帮忙给裴府传书一封。

午间她便收到了裴老太太的邀约。

上一世的田狩并无人向陛下进谏邀女眷同去,柳芙蓉觉得这件事儿多半和庞知许有关系。

俗话说,不打不准备的仗。

她得尽早摸清楚裴府的情况。

待晌午一过,她便换上一身春绿色的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裴府,顺便给老太太准备了点礼物。

裴府看门的下人应是得了老太太授意,轿子才一停下,便有人开门出来迎接。

柳芙蓉下车后先是环视了一圈裴府的门楣,不同于国公府锃亮的漆门,裴府这屋脊样式和牌匾一看便是前朝的样式。

难怪她听说在陛下登基之前,裴家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文墨大家。

裴老太太甚至还得到了先先皇亲赐的诰命。

“柳小姐,老太太说不着急过去看她,让奴婢带着您好好逛逛园子。”

这嬷嬷柳芙蓉好生眼熟,她犹记得是纳吉那日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

“好,祖母有心了。”

想必她定是从林昭华口中得知她喜欢看漂亮园子的癖好了。

柳芙蓉不方便进长辈内院,便就在外院里走走逛逛,直到她小腿都有些微微发酸,才感叹这裴府还真是大呀。

只不过这花花草草并未得到精心的照料,她一看便知这是找人临时修剪过的模样。

直到看到假山的那一头,有一白衣束发男子,腰间系着垂丝白玉佩,正闲散着站在那木桥边撒着鱼食,旁边的树梢上还挂着一只做工精巧的鸟笼,里面那只颜色稀缺的五彩鹦鹉正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兴奋地不行。

刘嬷嬷没想到二少爷竟这个时间段回来了,行礼。

柳芙蓉只盯着他,并无任何动作。

那人眉眼间同裴晏礼有些相似,不过却没有他大气。

这一套简直就是世家公子哥的标配,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刘嬷嬷,这位是?”

刘嬷嬷回他的话:“老太太邀请柳家小姐来府中小聚,奴婢这会儿正带着柳小姐逛逛园子。”

那人反应过来是谁,便朝着柳芙蓉微微作揖:“在下裴宴禾,初次见面,失礼了。”

刘嬷嬷也向柳芙蓉介绍:“这是长房的二少爷,大少爷的胞弟。”

她微微颔首回礼,并未多言。

裴宴禾自解尴尬:“既然是祖母的贵客,若柳小姐不嫌弃,不妨由我做这个引路人?”

“二公子客气了,我这也走得累了,正欲叫嬷嬷带我去祖母院中了,便就不劳烦了。”

柳芙蓉笑起来人畜无害,朝刘嬷嬷摊手:“嬷嬷,带路吧。”

“是。”

裴宴禾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放下嘴角谄媚的弧度,眼神中多了几分道不清的深邃。

继续转身喂着鱼食,他的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密密麻麻的颗粒在水中散开,直到靠岸边的鱼肚翻白,他才将鱼食碗放下。

一旁的小厮走上前来捧起,听见他的吩咐:“把死鱼捞了,没衣食的东西。”

“是。”

柳芙蓉一进入祖母院中,一股子幽兰之气扑面而来。

刘嬷嬷去看裴老太太并不在正屋,随后便听见细微的佛珠碰撞的声音。

“柳小姐稍候,老奴去祠堂请老夫人。”

“无妨,我随你同去就是。”

祠堂一般是单立,柳芙蓉还是第一次见将祠堂建在院内的。

她毕竟还是个外人,便守分寸的等在室外。

刘嬷嬷上前在老太太耳边小声通传,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牵起柳芙蓉的手。

“芙蓉,祖母这么叫你可以吗?”

裴老太太本就长得慈眉善目,在这佛珠的烘托下,倒是多了一丝神性。

柳芙蓉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当然可以啦,这么听着,我像是祖母的亲孙女儿。”

她小嘴儿跟灌了蜜似的,哄得老太太乐呵呵的。

裴老太太牵着她的手,带她迈过门槛:“进来吧,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况且你本就是自家人。”

裴老太太也是个精明的,今上午收到林昭华的帖子之时,她便察觉是芙蓉自己想来,所以便就速下了回帖。

柳芙蓉也知晓礼数,不拂了祖母的意:“祖母,我能给祖父和诸位先辈上柱香吗?”

放在最中间的两尊牌位,她瞅了一眼便是祖母已故的丈夫裴淳华以及上次听母亲讲过的裴晏礼那位命薄的小姑。

刘嬷嬷得老太太眼神示意,给柳芙蓉递上三炷香。

她恭敬行完顿首礼,再将香火供上。

“这屋子里熏得香呛,跟祖母出去罢。”

柳芙蓉乖巧地跟在老太太身侧,回头望了一眼才离开。

想来小姑生前应是极受祖母疼爱的,不然也不会将牌位和祖父并立。

老夫人并未带柳芙蓉去正厅,而是去了书房。

等祖母入座,她主动后退一步给裴老太太认错:“祖母,今日是晚辈叨扰,实则是有事想请教。”

她的这些小心思,祖母不会看不出来,倒不如直接说明来意,显得坦诚。

裴老太太给刘嬷嬷使了个眼神,她便退下,将门也关上。

“快快起身,坐吧。”裴老太太将刚刚斟的茶推至柳芙蓉面前,“今年的新茶,你尝尝。”

柳芙蓉行礼而坐,微抿一口,确实是好茶。

“还记得前朝之时,裴府从未买过新茶。”这话本是忌讳,但如今关起门来,柳芙蓉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当时裴家兴盛,怕是御赐的茶都喝不完吧。

“你来找我,想必是你娘也同你说了些。”裴老太太娓娓道来,“我知道你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果然,爹娘能这么快同意这门婚事,还真和裴殊有关。

“慎仪如今虽升迁至刑部尚书,可我这心中不安。”柳芙蓉不知老太太知道多少,也怕吓着她。

老太太听她竟唤了孙子的小字,笑意也浮起来。

“这城西的案子看上去是他的登云梯,可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柳芙蓉直说,“我怕到时候,他面临内忧外患。”

一句“内忧”,老太太便了然。

她抿下一口滚烫的茶水,热气在眼前翻滚。

“殊儿最后病重的那段时日,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说想见一面远在锦纹的昭华。”

裴老太太谈起女儿,柳芙蓉甚至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后来你爹娘跟着陛下进宫受封定居京城,我才第一次见到殊儿这个闺中密友。”

裴老太太也不避讳:“想必你也听说过殊儿和圣上的那些陈年往事。”她坦然一笑,“把家族兴盛系于一女子身上,不过是我那些没用的儿子们的遮羞布罢了。”

她眼神中满含骄傲:“不然为何陛下又偏偏赏识慎仪?”她冷呵一声,“我这两个儿子,一个躲在千里之外,一个攀附那虎狼之辈,没一个成器的。”

“我如今年岁已大,谁知道阎罗什么时候来收?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慎仪成亲,从这个火坑跳出去,我便心满意足了。”

柳芙蓉皱着眉:“呸呸呸,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

这个家中唯一真心疼爱裴晏礼的便就是祖母,他从小命运多舛,若是祖母……她不敢想他会多伤心。

她神色暗了暗,可是上一世,祖母还是死在了这裴府大院中。

会不会……就是因为祖母的离世才让他心灰意冷?

可是她要如何告诉裴晏礼防患于未然。

这裴府大房裴士安远在并州,表面是王氏管家,实则还是靠祖母一人独撑。

让她主动离开裴府,简直是天方夜谭。

裴老太太笑着看她,被她幼稚又真诚的话语打动,握住柳芙蓉的手转身进到了里屋,从一盆毫不起眼的兰花盆栽底部取出一个檀木匣子。

她将它打开,一个做工精巧的长命锁端正摆放在其中。

裴老太太将它拿出来,放在手心:“这长命锁原本是做给你和慎仪未来的孩子。”

“生产不易,你年纪尚小,慎仪又整日忙于公务,这重孙我这个老太婆也不能催你们要。”她把柳芙蓉手心摊开,“便就送给你,算作是我的一份心意。”

沉甸甸的分量:“这太贵重了。”

裴老太太将她手心握紧:“听话,收下。”

她将檀木匣子递给柳芙蓉:“我这身子骨一弯腰就疼得厉害,芙蓉帮祖母放回去可好?”

柳芙蓉看着老太太笑眯眯的模样,却不知道为何感觉心慌,她接过后便原样放回,那花盆和这匣子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一丝端倪。

刚一走出里屋,便有下人来传唤用晚膳。

祖母自从住在这偏院后便不常同府中其他人来往。

王氏也不愿和二房人一起,便就是三处各用各的。

柳芙蓉这次来的匆忙,没给其余长辈带些见面礼。

得知祖母在自己院中用餐才答应下来。

刘嬷嬷也高兴,下去吩咐小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慎仪最近忙,不常回府,芙蓉勿要介意。”

柳芙蓉站起来亲手给祖母盛了一碗热汤。

“祖母这可就是错怪芙蓉了,我今日来就是来陪祖母的,咱们不提他。”

一顿饭吃的乐呵呵,刘嬷嬷暗自瞧着,有柳小姐陪着,今晚老太太胃口都好些。

入府的时候找不见路,出府的却是轻车熟路,刘嬷嬷将她们送至门口便离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柳芙蓉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思。

老太太话说的直白,丝毫不遮掩对慎仪的喜爱和骄傲。

并未因为他是旁支所出便厚此薄彼,看来将他幼年时送去文昌庙恐怕另有隐情。

又言,世人多说裴府式微是由着傅皇后还对裴府四小姐心有芥蒂,继而对裴府实施打压。

但听祖母的意思,倒是裴府的子弟不争气占了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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