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正好和哥哥的马车碰上。
他并无多疑,只当是她刚逛完街回来:“晚上跟我去后院马场。”
“不去。”
柳府的孩子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柳芙蓉有些赌气,自然不愿意与他同去。
“爹说了,田狩前必须带你去熟悉熟悉,自己算算,入了京以来懒成什么样?多久没骑过马,拉过弓了?”
柳芙珩这话含枪带棒,柳芙蓉知道他也在因为昨晚的事儿生气。
本来是打算哄一哄他的,可他这态度让柳芙蓉也有些愠怒。
分明就是他为难在先。
柳芙珩追问:“你不会还在怪我留裴晏礼喝茶的事情吧?”
他刚从军营回来,一身汗味,柳芙蓉嫌弃地将人推开:“我才没你这么幼稚!”
他学着她小时候的样子瘪瘪嘴:“你最好是,小气鬼。”
“今晚你必须得去,明日开始我和楚璎要去对接田狩职守的事情,爹最近兵部也忙,恐怕没时间教你了。”
柳芙蓉现在心里乱得很,还是不想去:“娘带我学。”
柳芙珩挡住她的去路:“柳修久就喜欢娘顾不上他,好在书院偷懒呢,你这个做姑姑的,莫不是还要纵容他。”
柳修久虽说是个机灵鬼,可绝对算不上是读书偷懒的孩子。
柳芙珩这个当爹的,找的借口也太拙劣了吧。
不过,她愿意顺着台阶往下走。
还没等“愿意”说出口,就被柳芙珩一把拽住衣领。
“走吧,别磨磨蹭蹭。”
柳芙蓉没他力气大,一边扑腾一边被抓到后院。
“柳芙珩!你再这样,我可要叫娘了!”
“随便你。”柳芙珩将人直接丢上马,柳芙蓉下意识抓紧了缰绳。
她今天走了一天腿本来就疼,大晚上回来还要被柳芙珩抓来骑马,真是硬找苦吃。
“我明天自己在家骑!”
柳芙珩大步跨上了另一匹马,后退一步,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
“抓紧!”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儿已经跑了出去,她下意识抓紧缰绳,马场上全是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柳芙珩!你完蛋了!”
柳芙珩也没敢放任她一个人,陪她跑了几圈,才停在马场中间看着。
等柳芙蓉下马的时候,腿都在发抖。
她剜了一眼哥哥,只见他掏掏耳朵:“耳朵都被你嚎疼了。”
柳芙珩不知道她今日去裴府的事,只当她又是去逛了哪家新开的铺子才回来的晚些。
回去的路上,柳芙珩见她走的实在太慢,便一把将人扛到马上,自己则在下面牵着马。
月光洒下来,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
柳芙珩从腰包里掏出一袋甜枣,城北徐记的,他记得她只爱吃这一家。
“呐。”他递给她。
柳芙蓉看了一眼,心中那点儿小火苗就全消了。
“算你有良心。”
柳芙珩不再和她斗嘴,难得正经起来。
“后日去了田狩,有事情便叫人来给我通传,不要一个人行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她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哥哥在说谁。
“你说庞知许啊?”
柳芙蓉喂了一个到嘴里,还是那个味道,香甜可口。
她勾唇浅笑,她还怕她太老实了,抓不到把柄呢。
“不用担心我,你倒是要小心庞春奕。”柳芙蓉想起什么,“对了,他肯定会想法子为难裴晏礼,你记得帮他在陛下面前说说话。”
裴晏礼行事素来周全,不然也不至于将这朝堂之人都要抓空了,却无一人有实证举报。
柳芙蓉多少猜到裴晏礼是以身入局,不过她既无法阻止,便只好信他能够全身而退。
最主要还是因为,上一世田狩之时,他确实毫发无伤,并且还将了庞春奕一军。
到了正院,柳芙蓉扶着他的肩艰难下马。
“还有,我本来就没生气。”柳芙蓉有些别扭,“只是你昨晚太凶,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人家怎么办?”
抱歉啦,慎仪,这个可怜虫的形象你暂且担着。
柳芙珩可不吃这一套:“他裴晏礼又不是吓大的。”
她晃晃手中的甜枣:“看在你绕路去给我买甜枣的份儿上,本姑娘大大方方原谅你啦!”
却被哥哥弹了个脑崩,想追却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柳芙珩!你给我等着!”
等晚膳过后,柳芙蓉被桃枝灵雀两个丫头搀扶回院。
“小姐,明日咱们还去金玉楼吗?”
前几日金玉楼上新,掌柜的专门替她打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头面。
这京中官家小姐虽大多不喜柳芙蓉,可偏偏是看不顺眼却又斗不过。
只要是柳芙蓉戴过的款式,穿过的缎面,都得掀起一阵京中贵女追随之风。
金玉楼本就是专门向高门贵女们提供首饰的,柳芙蓉对他们来说可是个活招牌,自然也就少不了送些好处。
对她来说,自然是坦然接受,双方共赢的事,她没理由拒之门外。
柳芙蓉瘫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了:“去不了了,你们明日帮我去把首饰取回来吧。”
“是。”
楚璎院中,下人们正忙着栽种一颗稀有的复色海棠树。
柳芙珩一进来便问:“怎么搬到院中来了?前院不是多的很吗?”
楚璎笑着回:“芙蓉送来的,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复色,说是给哥哥赔礼道歉。”
柳芙珩忍着笑意,话不饶人:“要是被我养死了,她又有借口找爹娘告状了。”
楚璎还不知道这兄妹俩什么德行?一个赛一个的嘴硬心软。
只笑着也不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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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田狩。
柳芙蓉换上去年生辰嫂嫂送的一套骑装,将头发束起来,妩媚中竟有了几分英气。
爹和兄嫂已经同禁军一同出发了,柳芙蓉则跟母亲坐轿子前往。
战场之上英雄不论男女,可这朝堂之中的规矩可多着。
她今日就只想当个观众,在那观赛席上一坐到天黑就行。
“裴大人刚刚托人送东西过来,娘便替你收了。”
是一把扇子,却又不止是一把扇子,扇子的尾端做了圆筒式设计,柳芙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信号枪。
林昭华瞧着女儿一脸笑:“裴大人送一把扇子便开心成这样?女大不中留呀。”
“娘,尽是取笑我。”她将扇子别在腰间。
待到了田狩入口,各家女眷的轿子排成一长队。
柳靖川手下的人认出是定国公府的轿子,便派人来请,林昭华不想搞特殊,便继续在队伍中等候检查。
天子坐镇,禁军专门派了女官来查女眷和马车。
柳芙蓉无聊,便掀开帘子四处看看,才发现前面竟就是裴府的马车。
“裴府有谁来赴宴?”
林昭华回忆片刻:“应是大夫人和二房的女儿。”
裴家二房夫人几年前因为身弱早逝,裴士铨也一直没娶续弦,房中仅一位姨娘。
先夫人膝下仅一子,现在同行的这个女儿应是他的妾室所生,名唤若辛。
“妾生女?”
林昭华解释道:“听闻二房偏爱妾室,看来所言不虚。”
林昭华向窗外递了请柬,待查验过后,便有人来泊车,带着她们上席位。
女眷席分了三排。
首排中间坐着傅皇后,旁边便是庞、柳、顾、陆的女眷。
第二排便是二、三品官员的女眷,裴府得了裴晏礼的光,便已经落座于第二排。
柳芙蓉和林昭华算是姗姗来迟,拜见傅皇后之后便准备落座。
除了庞知许装都不想装,别的人还是和她们殷勤地打了招呼。
裴若辛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还是姨娘求了爹爹许久,才让大夫人答应带自己来参加的。
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官家小姐们现在却只能坐在她的身后,裴若辛这心中别提多快活了。
柳芙蓉从进场开始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裴若辛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
她自认容貌身材不比首排的官家小姐们差,只不过因为庶出的身份才让她处处低了别人一等。
柳芙蓉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对着大家的客套,她也并无过多亲热。
她们俩家是姻亲,裴若辛在心里觉得她就算看在表哥的份上,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的。
裴若辛想着,便主动站起来行礼:“见过柳小姐,我是……”
她话还没说话,从侧边匆匆跑上来一身白色锦袍的玉面男子,大家起此彼伏的“少将军”把裴若辛没说完的话彻底淹没。
她甚至顾不上羞愤,便被眼前这人吸走了全部目光。
其实若是她上次有资格参加赏花宴,便也就认识这人正是定国公世子,也就是芙蓉平日里嫌弃的兄长,柳芙珩。
“下面的人说你将荷包落在马车上了,别天天丢三落四的。”
柳芙蓉嘟囔,在家数落她便也罢了,怎么在外面也数落起来,便轻声唤娘。
“告状没用,你定记着我前几日说的话。”柳芙珩看向林昭华,“娘,那我先下去了。”
林昭华招招手,示意他有事便走。
王荷珠趁机拉着裴若辛的袖口坐下来,眼中难免嫌弃。
瞧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丢人。
“今日你便好好相看相看,若是瞧上哪家身份匹配的公子,我这个做大叔母的自然会帮你前去说和。”
王荷珠语气不善:“可不要眼高于顶,听大叔母一句劝,宁为小门小户之正妻,不做高门大户之妾侍。”
裴若辛脸颊一红,羞愤感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心中却更是愤恨,凭什么她们这些高门贵女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她那表哥也是裴家难得一出的人才,可柳芙蓉想赘便就轻松得到了祖母亲定的一纸婚书。
她低头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帕,才委屈巴巴地回了句:“若辛全凭大叔母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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