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霾途韧

(一)1937年1月9日。

北平的冬像是浸在冰碴子里的翡翠,冷得透亮。周绮惠罩一件暗绿色平纹布大氅,素色围巾随意地绕着,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恰似寒星的眸子。她沿景山前街慢慢走。抬眼处,景山万春亭的琉璃瓦,在昏翳天色下,似欲冲破铅云。

胡同口卖炒板栗的刘大娘缩在棉絮里,炭火盆腾起的白雾裹着焦香。“绮妹子。”她递过油纸包时压低嗓子,“昨儿夜里东交民巷又闹学生了,举着‘讨逆’的旗,让宪兵拿水龙浇得透透的。”板栗在她掌心发烫,像团烧不完的火。

她也曾是那些举着旗帜的学生中的一员,满心热忱,对未来充满憧憬。可自从经历希陶与佩贞的事,心境就彻底转变。此后,她周旋于外交场十多年,整日面对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见惯了尔虞我诈。每当夜深人静独处时,她便会忆起那个纯粹的自己。清晰可见却又遥不可及,只徒留怅惘。岁月如刀,一寸寸割碎曾经的滚烫,直至那团烈火,逐渐冷寂成灰。

可女儿周姚不同,她必然会是那破土的春笋,带着新生的蓬勃力量。于风雨里,傲然挺立。

石板路上的薄霜在布鞋底发出细碎的呻吟。转过宫墙拐角,女子文理学院的灰砖门楼已近在眼前。学生会干部顾曼如正往告示栏张贴布告,浆糊刷子悬在半空:“老师,方才宪兵三团的人来查过课表,说近日要旁听西洋史讲座。”

“我知道了,辛苦你告知。这几日大家行事都要更加谨慎,讲座内容我再斟酌一番,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她颔首时瞥见布告栏角落新贴的《北平晨报》,头版头条赫然是"冀察政务委员会与日本驻屯军达成经济提携"。油墨未干的铅字在寒气里扭曲。

穿过回廊时,西斋教室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女生抱着牛皮纸包裹的物件从后门闪出,为首的李雁秋差点撞进她怀里。这姑娘是哲学系二年级生,总坐在第一排记笔记,此刻却面色煞白。

"周老师.."李雁秋的声音细若游丝。后头两个女生死死按住纸包边缘。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一边朝李雁秋走去,一边摘下左手手套,随意甩了甩。

“李同学,”她抬高声音,语调轻快,“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提醒你,明天上课要用的资料,可得提前准备好。”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李雁秋身边,借着甩手套的动作,左手顺势掀起大氅一角,将纸包迅速拢进衣褶。与此同时,她右脚向前跨出一步,身体微微侧转,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像是在学生亲密交谈。

“之前借给你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也一并带来吧。” 她拍了拍李雁秋的肩膀,看似不经意地用力捏了一下,实则给她传达镇定的信号。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步伐稳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午后,墨色浓云密织成低垂的穹顶,沉沉地压着正阳门箭楼。周绮惠站在东安市场丹桂商行的玻璃橱窗前挑选给女儿寄去的信纸,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商人正在翻检《顺天时报》。

“Ms.Zhou?”英文挟着淡淡的威尔士口音。穿茶褐色羊驼毛大衣的女人从内柜转出,“海伦夫人托我问候您,说上回在俱乐部的桥牌局还未完。”

三个月前,在天津租界那灯火辉煌的西方商会年会上,这个自称伊莎贝拉·怀特的英国记者,曾以流利的法语与法国领事热切交谈。当时,伊莎贝拉谈及英法在华的商业利益与政治诉求,言辞间尽显对局势的洞悉,还多次主动与周绮惠交换看法,甚至流露出想要深入合作的意向。而此刻却装作初识,眼神中满是刻意的疏离。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划向伊莎贝拉的左手,玻璃的反光映出她左手小指上那层不自然的茧子。周绮惠心中一凛,她清楚那很可能是长期使用发报机留下的痕迹。

周绮惠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鹰。

“劳烦转告夫人,故人留下的残局最忌仓促续弈。"

她直直地盯着伊莎贝拉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

伊莎贝拉轻轻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未达眼底,“那我定会带到,周女士您慢慢挑。”说罢,她转身缓缓离去,留下周绮惠站在原地。

(二)

深夜十一点的走廊像一条沉寂的河道,暖气从地砖缝里钻上来。冯雪姝的白大褂下藏着件高领绒衫,做完手术后,她正在核对磺胺类药物和巴比妥类药物的库存清单- 磺胺嘧啶、ben巴比妥、司可巴比妥...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在台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Naarah,你有没有听到哪里传来那种类似昆虫啃噬木屑的窸窣声?”玛丽安娜医生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墙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似被这寂静的夜拉扯得有些发颤。

“听到了,大概率是蒸汽管道的热胀冷缩。”冯雪姝只是点了点头,眼眸依旧牢牢地锁在清单上。

伴随着胶底鞋与地面碰撞,哒哒声由远及近,愈发分明。

“产科的弗丽达教授需要0.23克硫喷妥钠,我和伊尔莎一起送过去。”海德薇格护士走了进来。制服下摆还沾着消毒室特有的金属腥气。

"硫喷妥钠在第三冷柜下层。”玛丽安娜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需要找杜尔森医师签字,上周开始所有麻醉剂都..."

哒哒声突然密集起来,伊尔莎护士的圆头皮鞋出现在门框边缘。这位总把护士帽戴得微微后翘的姑娘,此刻正用拇指反复摩挲衣角。“产科现在乱成一锅燕麦粥,"她急促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有产妇在生产后出现了急性谵妄,得马上进行药物镇静。”

玛丽安娜的眼镜片在荧光灯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冷光。她将签字板推向海德薇格时,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轻响,“杜尔森医师正在给施密特议员做腰椎穿刺,我去旁边C区的诊疗室找他。Naarah,你腿脚快,麻烦立刻去通知药房的值班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把0.23克硫喷妥钠准备好。你俩先别慌,在这儿待命,随时准备拿药赶回产科。”

应急通道的绿漆铁门在冯雪姝身后缓缓闭合,金属铰链的摩擦声如同钝刀刮过骨缝。她贴着墙根快步穿行,消毒水与来苏尔的气味在鼻腔深处纠缠。走廊顶灯在瓷砖上投下斑驳的汞银色光晕,将医护们匆匆而过的影子拉成扭曲的细线。

药房铁门虚掩着,药剂师玛尔塔正在登记簿上潦草地划动钢笔。"硫喷妥钠?"她掀起厚重的玻璃挡板,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角落里打盹的夜班护士,“好的,我现在就过去配置。”

玻璃灯罩的吊灯散发着冷冽而明亮的光,将每一处角落照得纤毫毕现。玛尔塔戴着医用手套,轻轻摇晃着玻璃瓶,让药物充分混合。动作娴熟又沉稳。紧接着,她拿起一支经过消毒的注射器,将配好的药液缓缓吸入其中,确保剂量的精准无误。最后,她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擦拭了注射器的表面,将其放入一个无菌的托盘里。

“药已经配好,赶紧拿去给产科的产妇吧,希望能尽快让她平静下来。”

“多谢了。”伊尔莎连忙接过托盘,海德薇格也点了点头,两人分别拿着字条和托盘转身朝着产科的方向匆匆跑去,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之后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凌晨3点,最后一次查房后,冯雪姝回到休息室。尽管关了门。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推车颠簸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隔壁。橡胶车轮碾过瓷砖缝隙的吱呀声,如同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这么晚,还有运输工呢。"窗外的雾气压在玻璃上,把玛丽安娜的声音也染得有些潮湿。

那缕金属推车声已消融在尽头,却在她耳膜深处烙下一串震颤的余波。

晨光微露,如蚕食桑叶般慢慢啃食夜幕的边缘。女盥洗室内,惨白的灯光兀自亮着,与窗外渐亮的天色格格不入。几位医生踱步至洗手池边,动作舒缓地冲洗双手。这时,其中一位开起了玩笑,逗得其她人忍俊不禁。她们擦干手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冯雪姝倚靠着洗手台,慢慢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冲刷过她的指尖,她双手捧起凉水,用力泼向自己的脸,鼻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在颧骨处汇成银色溪流。

镜表的氤氲沿着玻璃纹理蜿蜒而下,她抬眼望向镜中模糊的自己。眉骨宛若被北风雕琢的悬崖,两道鸦羽般的黛色自额际斜劈而下,在鼻梁两侧投入浅浅暗影。她眯起双眸,眼窝盛着两汪沼泽的幽潭,睫毛是黑蛾扑簌震颤的翼。

“早安,Naarah。”贝蒂娜的身影悄然在镜中与她相遇。

“早安,贝蒂娜女士。”冯雪姝迅速抹去下颌的水珠,转身时已换上职业性的微笑。

“快八点了,交接班的工作都处理妥当了吧?”贝蒂娜抬手轻轻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是的,等会就准备回去了。”

“嗯,你好生休息。”

“呦,贝蒂娜,好巧不巧。”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医生从厕所隔间门走了出来。

“哎呀,乌尔苏拉,这两天干嘛去了?都没看见你。”

“就是处理下家里那些琐事。”女人快速搓洗着手,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

冯雪姝耸了耸肩,离开了盥洗室。

“今早,我和费里奇聊天才知道。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停尸房那的冷藏设施出了点问题。好在后面联系了西门子公司的技术工人过来。医院安保全程紧盯,就怕出一点差错。维修结束后,还得按规定填写一式三份的维修报备表,...”

乌尔苏拉的声音隐隐传入耳边。

(三)

岸边树桠上,冰棱的边缘闪烁出淡淡的彩色光晕,将施普雷河变成棱镜迷宫。霜雾如忏悔者的面纱笼罩大道,有轨电车碾过的震颤惊醒了路旁花坛的红豆杉。

咖啡馆的玻璃蒙着雾气,陈妤用指尖划开一道窥视孔。穿褐色制服的青年团新张贴的《冲锋报》头版浸着未干的油墨,希姆莱视察武装党卫军新兵营的照片被北风掀起一角,像条垂死的蛇。

“广州来的信。"冯雪姝落座时带进一股松针的清香。前段时间码头工人自发组织抵制日货,日本商会那边小动作不断,雇了些地痞流氓来捣乱,试图破坏抵制行动。你姑姑路过那儿,为了救几个殃及的女学生,不小心受了伤。所幸并无大碍。”

陈妤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忙拿起信,急切地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眉头却依旧紧锁着。“还好,还好没事。国内局势错综复杂,真让人忧心。”她话甫未落,一丝渺雾般难以抑制的哽咽,在空气中颤抖、徘徊。“在这儿,有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又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费不起。”

冯雪姝半垂眼帘,将勺子放在茶杯里轻轻搅和,茶水红棕色的液体汇成了苦涩的流动漩涡。“但要让荒原泥土的碱涩裂缝中,长出属于自己的荆棘。”

“活人的心隔着肋骨,死人的心反而触手可及。”她自顾自呢喃着这句似乎与当下情景毫无关联的话 。

陈妤深吸一口气,将杯里余下的蓝莓果茶一饮而尽。浅灰法兰绒袖口露出的腕骨泛着青白,她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目光穿过蒙着水汽的窗户玻璃,望向外面被霜雾笼罩的柏林街头。“不说了,停止多愁善感吧。真正的战士应该像MG34机枪——每分钟900发子弹,没有心跳间隔。”

“哈哈,那不就成改造的机器人了?不过,收起那些犹豫,把热血化作火力,干就完了。”冯雪姝心里那不痛不痒的暗霾一扫而空。“走吧,你刚下夜班。应该要好好休息。”陈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她不喜欢在自由外出的时间穿着军装,好在这不算违反学院规则。

冯雪姝点了点头,将茶杯轻轻放下,杯底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站起身,披上厚重的大衣,衣领上的毛皮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她的目光在陈妤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她的情绪是否真的已经平复。

灰鸽子群从教堂尖顶惊起,掠过咖啡馆铸铁栏杆外凝结着冰晶的冬青树丛。它们振翅的姿态如此仓皇。

“你最近在学院里怎么样?”冯雪姝打破了沉默,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她的脚步放得很慢,似乎并不急着回家。

陈妤缓缓仰起面庞,语气轻颤。:“一如既往的课程,一如既往的日子。还好在图书馆里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女管理员。”

冯雪姝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适当的发泄不是软弱。别忘了,你也是个人,不是真的MG34机枪。”

陈妤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是啊,可我不会轻易放弃。我有自己的长远规划。”

“这很好。随波逐流,只会麻木自己的大脑。”冯雪姝声线仿若裹挟着春日初融的暖阳,却又隐匿着磐石般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柏林大教堂前的广场沿着阶梯下到河畔小道,眼前的施普雷河仿若一条蜿蜒盘踞的巨龙,身躯被寒冷封印,鳞片化作暗沉的水波,微弱起伏,蛰伏于城市间。远处工厂烟囱冒出的煤烟在冷空气里凝固成黑色缎带。

年轻人们在结冰的河面上小心翼翼地滑行,欢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孩子们则在岸边堆着雪人,手冻得通红也毫不在意。一位戴着兔毛手筒的妇人驻足在长椅旁,她凝视河面时微蹙眉头,镜片上蒙着雾气。卖烤栗子的小贩推车碾过结霜的卵石路,炭火在铁皮桶里明明灭灭。

“你还记得我们去年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刚到慕尼黑步兵学校报道没多久。”陈妤目光落在河面,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冯雪姝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当然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细碎粼粼洒在草坪上的夏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眉头紧锁,正为风湿性心脏病这个复杂的病例发愁。你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在准备考试论文,我当时还愣了一下,以为你也是医学专业的中国学生。”

“其实我当时只是随口一问。”陈妤耸了耸肩,嘴角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哪能想到,你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认认真真给我讲了一大通,还掏出纸笔,三两下就画了个心脏结构图,我当时都看傻眼啦。”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真的是对医学感兴趣。”冯雪姝摇了摇头,神色带着几分无奈。“哪曾想,你只是初来乍到慕尼黑,连路线都还没摸熟呢。”

陈妤笑了笑,目光依旧停留在河面上,“是啊,那时候我刚到慕尼黑,除了德语在来之前辛苦练过大半年外,什么都不懂。看到熟悉的面孔,就想套套近乎。你是我在德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时的她,初来乍到,满心忐忑,却又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她记得自己站在公园的长椅旁,看着冯雪姝低头翻书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亲近感。

冯雪姝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陈妤。“那时候,我是确实没想到你会是慕尼黑步兵学校的学生,更没想到你是那里唯一的中国女学员。”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回忆的疏离。“直到在和几个中国学生的聚会上,再次遇到你。”她的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从那之后,我对你产生了戒备。”

戒备?”陈妤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觉得我是老蒋派来监视你们的“眼线”啊?当时你依旧和我嘻嘻哈哈的聊,还真看不出来心里面藏了这么个事儿。”

冯雪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陈妤的脸上移开,落在远处河面上滑冰的年轻人身上。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时候,国内局势动荡,国g两党的矛盾日益尖锐,海外留学生中也分成了不同的派系。然表面上不参与政治,但心里都清楚,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立场。而蒋氏政权和德国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很多人都在猜测,德国政府是否会在远东问题上与日本站在一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而你,作为军事学院的学生,又恰好是蒋氏政权派来的,自然会让人多想。”

陈妤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带着理解的神情。“我明白。那时候,很多人对我都是这样的态度。”

冯雪姝转过头,看着陈妤的眼睛,仿佛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那你呢?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明明知道我们对你可能有所怀疑,为什么还要继续接近我们?”

陈妤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一丝狡黠。“我啊,我当时就想,假如你们觉得我是个‘眼线’,那我就干脆做个‘眼线’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大大方方地和你们交朋友。时间久了,你们自然会明白我的为人。”

冯雪姝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坦率得让人无话可说。”

两人继续沿着河畔的小道慢慢走着,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刃,冷不丁地划过河面,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冻结起来。但她们仿若未觉。

唐qun英,字希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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