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逼服

木墩子似地戳在几步外的女人纹丝不动。

细长的香烟烧到半截,兴平坊的黄老板噙着七分笑三分狠:“伶月,薛少喊你呢。”

伶月。

起初原是泠月,但入了这腌臜地方,月亮也得染脏。

黄老板“疼”她,为她改了名。

伶人的伶,也是伶俐的伶,一则提醒她的身份,二则希望她懂事乖巧,不要做惹人厌的女儿。

伶在月之前,意为再美再清的月亮,她首先是个伶人,是不用陪好多男人的高一等的妓。

十八岁,刚刚好是伶月最值钱的年岁。

不动真格,陪陪年少气盛的小少爷,磨一磨性情,浅尝辄止地体会一下欢好滋味,黄老板挺满意的,尤其“薛少爷”人美啊。

顾画楼说便宜了薛戾,那是出于男人奇怪的好胜心,好似不承认“薛戾”的精致貌美,他就能多赢半分。

在黄老板看来,今天破天荒的一回,不定是便宜谁了呢。

“伶月,好女儿,薛少爷在喊你。”

她轻轻推了伶月一把,霍青荇好整以暇提了提金丝框眼镜,耐性告罄:“来。”

她伸出手。

指甲修剪圆润,指节纤长。

比女人的手还好看。

没多少肉感,骨节分明,皮肤冷白,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她的手和她的声音一样稳。

伶月艰难地迈开步子,黄老板微胖的脸颊喜色愈浓:“薛少可要怜香惜玉些,到底是我兴平坊未来几年的摇钱树,弄坏了,要赔的。”

“聒噪。”

来了这儿,黄妈妈的面子都不给,伶月心一颤,望着剩下的半臂之距,不敢走了。

顾画楼和他的女人旁若无人地玩得欢,再磨蹭下去,霍青荇就要输了。

她眼神发狠,长臂一揽,姿态强硬地把人摁在腿上,伶月挣扎两下,被头顶冷沉的“你敢?!”砸得头晕眼花。

她不敢。

她怎么敢。

她连黄妈妈的意志都违抗不得,怎么敢抗拒气势比黄妈妈还重的富家少爷。

训斥了她,霍青荇不自在地轻声哄:“助我赢了这局,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话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也就罢了,骗到伶月头上,却是不奏效的。

黄老板在那扬着唇看热闹,伶月是被她亲爹卖来兴平坊的,正正经经地卖身于此,亲爹亲娘都能把亲骨肉推进火坑,浪荡子的一句话罢了,谁信谁才是傻瓜。

伶月咬着唇不应。

却也拗不过自幼学文习武身强体健的贵少爷,被迫岔.开腿坐在那儿,不愿从。

霍青荇一时犯难,对面的顾画楼一心几用,出声嘲笑:“怎么,搞不定?不如咱们换着来?”

家里的通房,到底是做多了就腻味了,哪有没开过包的雏儿好用?输赢嘛,他不在意,也有本事不输。

伶月听了这话脸色顿变,吓得不敢动弹。

黄老板知他什么货色,可不敢要摇钱树以身犯险,吐了口烟圈:“顾少爷,说好怎样就怎样,伶月陪薛少试试也就罢了,陪你,我是不会同意的。”

顾画楼暗暗骂了声“老货”,手上力道更狠,直上直下,凿一口清泉。

“这下肯了?”

伶月垂下眸。

默认了。

与其冒着风险陪顾少爷那样的狠角色,不如,不如……

霍青荇瞅了眼拿枪指着她的两名壮汉,不想被围观:“滚开!少扰本少爷的兴致!”

演活了中看不中用、自尊心强的薛少爷。

顾画楼喘着粗气:“给他让开。”

一个“废物”,真想赢了他?

做他的春秋大梦。

围观的壮汉退避三舍,背着身面向房门,伶月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又想逃,一只手牢牢按在她肩膀,腾下来的那一只,搭在旗袍盘扣。

“别动。”

掌心覆在一团绵雪,指尖轻捻,兴平坊的伶月小姐身子一激灵,猝不及防抬眸,入目是”薛少爷“绷紧的下颌线。

“薛少爷”眉眼清然,古井无波,说是在执笔作画都使得。

她低下头来看了伶月一眼,眼底仿佛席卷一场风暴,引得这朵娇花深深陷入其中。

高手啊。

好个情场调.情手。

黄老板叹为观止,与顾少不管不顾的强势野蛮相比,大部分女子都会偏向“薛少爷”的温柔。

调.情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在那短暂的分分秒秒里,令对方无可自.拔地爱上自己。

谁说男人不能使美人计?

“薛少爷”相貌出色,城府也深,黄老板很喜欢,她更喜欢这位浪荡少爷给足了伶月体面,没教她平白被人看了身子。

伶月十八岁,没被人这般放肆对待过。

她呼吸有点重,哪怕存心压抑,喉咙不时发出难以抑制的哼声。

火候到了,霍青荇直直看进她的眼,语调轻柔,一派深情:“好姐姐,帮帮我。”

伶月眼尾浸着泪,心跳漏了一拍。

膝盖使了巧劲撞乱娇娇柔柔的牡丹花儿。

催发一声隐着哭腔的惊叫。

不止霍青荇愣了,黄老板也呆了。

陌生的反应击中身心,伶月瘫倒在温暖清雅的怀抱,霍青荇一手扶在她肩,等了几个呼吸,为她系好上衣盘扣,请她起身。

伶月双目失神地站起来,腿脚发软,黄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顾少爷,这次你可要认栽了。”

顾画楼推开女人,阴晴不定地打量“据说废了”的薛少爷白色西裤上面泅了的小片水渍,良久,又去看尚未彻底清醒的妓坊摇钱树,拊掌叹道:“好本事。”

“客气。”

忽略伶月小姐涨红的脸,她目不斜视。

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顾画楼一拍大腿:“行,愿赌服输,薛少爷行事痛快,一番验证,确是我辈中人。不然,我还担心你使了计诓我入套呢。”

霍青荇笑而不语。

“输了,服了,你这个朋友,顾某交定了。”

他披好上衣,完美诠释了衣冠禽兽作何解,也不怕得罪人,实话实说:“要是没按我的规矩玩,生意万万是不成的,少说你也得吃一枪子。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果断在契书上画押签字,一手功力十足的行书,留下“顾画楼”的大名。

是嚣张。

也是有恃无恐。

“合作愉快。”

霍青荇踏出兴平坊的时候,天色暗沉,随时一阵风刮过来就会下场湿湿润润的雨。

伶月怀着不知名的心绪来送她,眼看她要走了,急急道:“你说的好处是什么?”

她发育的好,霍青荇亲手“见识”过,转过身来看她起伏不定的胸口,笑了笑,看了眼负责盯梢的黄老板,没说话,坐上黄包车径直走了。

阴沉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来。

黄老板抽着雪茄倚门看她:“小祖宗,别做梦了,现实点,好日子还在后头。”

好日子?

伶月不甘心地死死盯着那辆疾跑的车子:“哪还有好日子?”她喃喃低语:“我是不是……又被骗了?”

黄老板脸色一变,雪茄离了唇:“你还真信了?你还真敢信!”

她啐了一声,大骂“薛戾”是什么品种的祸害,逢场作戏罢了,玩一玩,就要毁了她兴平坊的金字招牌?

“以后你男人多得是,别吊死在一棵直不起来的歪脖子树。”

伶月脸上仅有的那点血色因为这句话消失殆尽。

可是。

可是……

她深吸一口气。

可是薛戾看起来不像骗子,哪有骗子赌命的节骨眼还不忘考虑她的感受,不脱.光她的衣服的?

.

霍青荇是骗子。

骗子冒险赴了一场约,回到揽月社又骗了所有人。

契书末尾一个不落地留着一个个人名,最后一道指印摁下,荀熠对她满了钦佩:“阿戾,你也太厉害了。”

“是啊,我也太厉害了。”

荀熠哈哈大笑,觉得他的铁兄弟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谦虚。

天色不早,霍青荇撑开一把油纸伞,一路避开十几个尾随的眼线,七拐八拐地回了长鸣路。

到家,大雨倾盆。

她心情很好。

见到她,霍灵绯活像见了鬼,不,是比见鬼还恐怖。

这几天霍青荇不知发的哪门子疯,延期回校,又不准她看杂七杂八的书,那本《千金缘》也被抢了去,那分明是白微送给她的!

她有气没处撒,恐这个大哥没事找事再来训她,看见人的一瞬间,一溜烟跑没影。

霍青荇脚步轻快目不斜视地上楼,回房,脱下外套,取出别在后腰的手.枪锁进抽屉,在座位坐好,挽起袖子,用左手专心写信。

信写好,整理好一应搞垮揽月社的证据,装进超大的信封。

喊了得力的下人来,赶在天黑之前,投入燕大校长每日定时定点必亲自打开的意见箱。

下人带着信封走了,佣人喊她下去接电话。

宋良峥有意讨好这个表弟:“青荇,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搞定了,你放心,那天见过你、知道你身份的同学都不会乱说话,我照着你的意思请他们吃了顿大餐,你放心吧。”

霍青荇没有不放心,她就猜到事情交给表哥去做,表哥会力求尽善尽美。

毕竟宋家有求于人。

“多谢表哥。”

“青荇,姑姑和你说了没有,你们抽空回家吃饭的事儿……哦哦,说了啊,那你、你来吗?”

宋家求娶阿姐之心不死,于情于理,在返回西京之前她都得解决此事。

“来,一家子骨肉,哪有不来之理?”

“太好了,太好了……”

又说了几句废话,霍青荇礼貌地结束通话。

要解决的事情有点多啊。

她揉揉眉心,谨慎起见,没继续在客厅议事,回房拨通自己的私人电话。

话筒另一头,通向西京。

“喂,曹伯伯,是我,青荇。我这有事儿请您出手,您来一趟应城吧。”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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