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歌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抽回双手,佯怒道:“你对我许下那么多诺言,哪次是做到了的?”
“这次!”祁牧野一着急,就想掀开被子凑近了说,许朝歌担心她又着凉伤了身子,赶忙拿过被子将她围了起来。
“这次我一定说到做到。”祁牧野信心满满,“这次我一定会找到留下来的方法,哪怕这次找不到,我也会在下一次重逢时找到法子,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朝歌。”她牵起许朝歌的双手,如视珍宝地捧在手心,“我不会让你一直等。”
许朝歌不知道那晚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祁牧野的眉眼,满脑子都是她郑重的诺言。她是个清醒的人,却总是忍不住掉入祁牧野编织的甜言蜜语中去。她也是个冷静的人,却因为祁牧野的那番话,整晚的心跳加速。
“祁牧野!”她望向对面的墙壁喃喃道,“你要是再骗我,我就真的不再理你了。”
许朝歌一夜未眠,路过祁牧野的房间,本想问问她有没有起床,站在门前纠结许久,还是出于羞涩转身离开了。
昨晚祁牧野的那一番话,总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挠着许朝歌的心窝,痒痒的,怎么也不舒服。她有一股上前问清楚的冲动,但出于女子的矜持控制住了。
更何况,万一,祁牧野没有那种意思呢?
不想了。
许朝歌关上大门,脚步轻快地朝面馆走去。
今天有点不敢再见她。
“姐姐,今日怎的这么开心?”自打许朝歌进入蓬门面馆,整个人就自带明媚的气息,动作轻快,时不时会偷偷哼一段小曲,与前几日的低气压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人相识一年多,许朝歌一直是个情绪稳定的女子,这是她们头一次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见到许朝歌这般大的情绪反转。几人商量一上午,最终决定在客人散去时,由叶珉仪问个究竟。
许朝歌捂住自己笑僵了的嘴角,强装淡定:“有吗?”
四人齐齐点头:“有!”
许朝歌站在原地细细回忆她上午的神情,但有一句话叫喜不自知,任她怎么想,也无法找出与往日的不同。她轻咳一声,摆出老板的姿态:“若闲着没事,去后厨把菜洗了。”
几人一直把许朝歌当作自家姐姐,对许朝歌的话向来是无条件服从,她一开口,三个伙计便缩着脑袋躲后厨去了。
“许姑娘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刚到后厨,曹炎便忍不住说道。他是个大嗓门,就算是悄悄话,也比一般的音量要大,明德两兄弟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声音轻一些。
“小点声。”明德用气声叮嘱道,“女孩子脸皮薄,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们在此议论。”
明理:“前些日子许姑娘还生祁公子的气呢,一整个下午都板着脸,怎的今日突然这么开心?”
曹炎突然吼道:“肯定是哪个郎君讨她欢心了呗。”
“嘘!嘘嘘!”明德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就不能小点声?若是让许姑娘听见了,她情何以堪?你这个大喇叭,改日让珉仪把你嗓子缝起来。”
曹炎被捂着嘴,一脸委屈,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说还不让人说了?”
许朝歌吩咐完便又忍不住转身勾起嘴角,动作轻快地提起毛笔,写在账本上的字迹也比以往灵动不少。
“姐姐。”叶珉仪突然在许朝歌耳旁叫道。
许朝歌被吓了一跳,笔尖这么一撇,那一横直接跨了两个格子。
“姐姐今日这般兴致,可是因为翁公子?”
许朝歌两眼一眨,摸不着头脑:“跟他有何干系?”
叶珉仪自觉猜错,连忙打个哈哈:“我还以为你与翁公子又找到好看的本子,相谈甚欢,所以今日才这般高兴。”
“不是~”许朝歌拿起毛笔,继续记录面馆的开支。今日为何这般开心?她也搞不清缘由,但充满干劲总不是坏事。
叶珉仪一脸八卦:“可是有人讨姐姐欢心?”
许朝歌想起祁牧野往日的种种,皱着鼻子愤愤道:“什么欢心?惹我恼火还差不多。”
许朝歌这番反应与话语让叶珉仪更觉得有猫腻,她更凑近些,压低嗓音:“何人惹姐姐恼火?”
许朝歌自觉失言,她推开叶珉仪,不耐烦道:“无人惹我恼火,你若再说闲话,你也去洗菜。”
叶珉仪年纪小,与许朝歌亲近,才不怕她的恐吓。她伸出手指,划过许朝歌的脸颊,惊讶道:“姐姐今日抹了香粉?”
许朝歌不禁脸颊一红。一大早她便打开祁牧野送的香粉盒子,对着镜子打扮了许久,反反复复,总觉得不满意。
她并没有否认,反问道:“好闻吗?”
“好闻,又香又好看!我说你今日怎么格外好看,原来是抹了香粉。”
“何人送的?”
许朝歌:“为何不能是我自己买的?”
“我和姐姐相处这么久,从未见过你买过这些玩意。你一心都扑在这面馆里,才不会对这类物品感兴趣。”
许朝歌怔在原地,指尖不断摩挲袖口中那个温热的铁盒。
原来她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姐姐,何人送的?”叶珉仪又一次问道。
许朝歌回过神来:“哦,家中的一位兄长送的。”
许朝歌的家世,蓬门面馆众人都清楚。自小父母双亡,靠自己到处打拼才有了这蓬门面馆,她每日都陪伴在许朝歌左右,却从未听许朝歌说起这位兄长。
“怎么从未听姐姐提起过?”
“她······”许朝歌回想起两年前的心境,不觉落寞道,“两年前回自己家去了,自此音讯全无,前不久才重逢。”
“姐姐今日这般开心,可是因为这个兄长?”
许朝歌推搡着叶珉仪的肩膀,佯怒道:“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
许朝歌不愿说,叶珉仪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转了个话头,不经意道:“前些日子,我们面馆的祁公子也突然多了个表妹。”
许朝歌轻抬眼皮,满不在意:“我怎么从未听过她还有个表妹?”
“他表妹与他置气,他便不好与我们提起。”
许朝歌带了一丝笑意:“她是这样跟你们说的?”
对啊!”叶珉仪点点头,“气消了才给祁公子换了一身衣服,前些日子就净冻着了。”
“不过他表妹人还挺好,要是我表哥做了错事,得让他冻个十天半个月,长长记性。”
许朝歌回想起祁牧野那穿着新衣服的得意劲,目光缱绻,连看账本都深情起来。
“她是怎么说她那个表妹的?”
叶珉仪仰着脑袋不断回忆:“别的倒没说,我们问他的表妹长得可好看?他说······”
许朝歌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他说,好看,特别好看。我们问他有多好看,他就说,像姐姐一样好看。”
悬着的心重重地落到原地,震得手指发颤,心脏酸酸麻麻的,缓了好几个呼吸都无法恢复。许朝歌只觉得后背热热的,好像,之前纠结的答案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了。
“她还说什么了?”
“他说,今日穿的是表妹送的新衣服,就不帮我们打杂了,待改日将衣服换了,他再帮我们。”
“曹大壮就打趣他,说换什么?要是他,睡觉也要抱着表妹送的衣服一起睡!诶!姐姐,你的脸为何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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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蓬门面馆早早地打了烊,许朝歌脚步匆匆,只花了平日一半的时间赶回家。推开家门,她站在祁牧野门口等待片刻,里面没有动静,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许朝歌想起什么,轻手轻脚地回了房,坐在镜子前收拾一番,拿出香粉盒子在脸上扑了一层香粉,四下打量,觉得没有任何瑕疵,这才惦着脚尖踱到祁牧野门口。
“祁牧野。”许朝歌准备了许久,可一开口,声音竟是如此颤抖。
她咽下不存在的口水,在门口做了许久的表情管理,这才继续开口:“你在里面吗?可吃过晚饭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许朝歌换了个姿势,轻咳一声,叩门道:“可是还在睡觉?你若不回答,我便自己进来了。”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许朝歌深吸一口气,低头为自己打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祁牧野果然还在睡觉,侧躺在床上,像个婴儿般蜷缩成一团,双唇紧闭,眉头微皱,就连睡觉都在思考着什么。
许朝歌站在那无奈一笑,怎么这么大的人了,睡觉竟是这般模样?她走上前去,温柔唤道:“祁牧野,起床吃点东西。”
祁牧野只是眉头一皱,没有其他反应。
许朝歌当她犯了起床气,走上前去好声劝道:“祁牧野~吃完饭再睡好不好?”她在床头蹲下,手指轻戳祁牧野的脸颊。如此瘦削的一个人,脸颊的软肉戳着倒挺舒服的。
“祁牧野?”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许朝歌开始着急,推搡着她的肩膀,谁知那人竟顺着力度平躺到床上。
“祁牧野!”许朝歌焦急起身,轻拍她的脸颊,肌肤所及之处,一片滚烫。许朝歌慌了神,伸出手指探她脖子的脉搏,还好,脉搏还算有力。她弯下腰,在祁牧野耳边不断呼唤:“祁牧野,可听得见我说话?”
祁牧野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窖里,浑身冷得不行,脑袋却如岩浆在里面流动,涨得快要炸裂。她听见许朝歌的呼唤,张张嘴想回应她,可努力半天,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朝歌。”努力半天,祁牧野总算是睁开一条缝,用气声唤道。
“我在这。”许朝歌赶忙蹲下,紧握着她的手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好冷。”祁牧野虚弱地憋出那么一句话来。
“你该是感染风寒,发烧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朝歌。”祁牧野抓住许朝歌的手腕,“别去。”眼下已是宵禁,若被武侯抓到,许朝歌怕是自身难保。
“你人这样烫,拖不得,我小心行事,不会被人发现的。”
“朝歌。”祁牧野使了全身力气握住许朝歌,“喝水——”
不知道祁牧野烧了多久,只是这样烧着,内里水分确实会被烧干。许朝歌轻拍祁牧野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我去拿水来,你等我一下。”
许朝歌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体面,风风火火地接了一壶水,提到房中,倒在碗上:“水来了。”
她扶起祁牧野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将水喂进去。不少顺着祁牧野的嘴角流到领子里,许朝歌也无暇顾及,草草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水渍,扶着她睡回去,叮嘱道:“我去去就回,不会让武侯发现了。”
祁牧野虽脑子一片混沌,但她还是分出一丝心神拦住许朝歌:“别去,我明日就能好。”
只是祁牧野这般高热,如何能等到明日?若再这样烧下去,等到明日,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人也会烧傻的。
当初阿娘起高热的时候,她与祁牧野曾拿酒擦拭全身,确实有一定效果。只是······许朝歌看向半张着嘴不断喘气的祁牧野,有些羞于开口。
“祁牧野。”许朝歌也被烧得口干舌燥起来,“你这样高热也不是办法,你可介意我给你擦身?”
说完此话,她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当初阿娘也是这样解了高热,待熬过今晚,我给你找大夫。”
祁牧野被烧得喉咙冒烟,她咬咬牙,在迷糊中摇头。
许朝歌立马出门抱来一坛酒,脖子上挂着祁牧野的干巾,站在床边犹疑不决。
“祁牧野。”许朝歌的声音细若蚊蝇,“你可有力气解开你的衣衫?”
祁牧野早已昏了过去。
“我······”许朝歌伸出双手,却又立马缩了回去,“我帮你解开才能擦身。我绝不偷看,擦完我就帮你盖上。”
见祁牧野没有丝毫回应,许朝歌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这才伸出双手,掀开被子。
祁牧野一整天都没有醒来过,身上还是昨夜穿的中衣,经过一天一夜的摩擦,衣服上有几条褶皱。明明儿时也经常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可此时,好像许朝歌才是那个起了高热的人,呼吸急促,脑袋如浆糊一般,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半眯着眼解开祁牧野的扣子,将她的衣衫脱下。此时,她身上只剩一条裹胸带和她自制的短裤,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许朝歌不敢耽误,白酒倒在干巾上,半阖着眼擦拭着祁牧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酒精挥发带走一部分热量,使得祁牧野愈加寒冷。她蜷缩着身子,不住地颤抖:“好冷!”
许朝歌赶忙将被子给她盖上,从自己房间拿过自己的被子同样盖在她身上。
但对于起着高热的人来说,再多的衣物也无法抵御来自身体深处的寒冷。祁牧野在被窝里不断瑟缩,拉着许朝歌的手腕可怜兮兮。
“朝歌,姐姐好、好冷。”
许朝歌不是没有发过高烧,她懂高烧时那种难以抵御的寒冷,儿时会有阿娘与她一同躺在床上,以自己身上的热量为她抵抗寒气。只是······许朝歌紧咬下唇,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祁牧野,她有些胆怯,或者说,害怕自己怀揣的秘密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被祁牧野看穿。
“朝歌。”祁牧野还在不断呼唤。
“我在。”许朝歌咬咬牙,心一横,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察觉到热源,祁牧野立马凑了上去,抱住许朝歌不断往她的肩窝那靠。
高烧中的祁牧野呼出的气要比以往高好几个度,喷在许朝歌的脖子上,惹得她整个人都攀上了一片红霞。
“朝歌,冷。”因为衣服的阻挡,祁牧野只能从许朝歌的脖子间汲取热量,身体内部极度的寒冷使得她不断往许朝歌那边挤,险些将许朝歌挤下床去。
“我在这。”许朝歌屏着呼吸,极力克制心中的紧张,手掌在祁牧野的后背不断安抚着,她的手掌温热,在这样温柔的抚摸下,祁牧野倒也安分不少。
许朝歌的衣领在祁牧野的不断磨蹭下,领口微敞,半是寒冷,半是热气,把许朝歌折磨得不轻。
“祁牧野。”许朝歌抚摸着祁牧野凌乱的发髻,轻声细语,“不要这么近。”
“我冷。”祁牧野反而靠得更近,双手从她的袖子间穿过去,企图从许朝歌身上汲取更多的热源。
祁牧野燥热的双手不断摩擦许朝歌后背的肌肤,刺激得许朝歌不断倒抽气,她闭上眼,抱着祁牧野沉思许久,下定决心:“祁牧野,忘记今天晚上。”
她抽出一只手,褪去身上的衣物,待只剩一件诃子,她停下动作,抬眸望向面颊熏红的祁牧野,伸出光裸的手臂,将这个混沌不清的病人揽入怀中。
许朝歌周身滚烫,她不敢去看祁牧野是何反应,紧咬着下唇,偏头用枕头紧紧捂住双眼。
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谁起了高热。
没了衣物的阻隔,祁牧野能更直接地从许朝歌那汲取热量,她紧紧抱着许朝歌,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光裸的肌肤相碰,让她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喟叹。
“祁牧野。”
“嗯?”祁牧野又蹭近一分,无意识回应。
许朝歌任她一寸一寸地紧抱着,在她耳边不断叮嘱:“忘记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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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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