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人生第一次戒断是在补课结束后。从每天都能看见路青洲到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常曦感觉自己像得了一场感冒，不那么严重，却一直拖着不肯完全康复。
有的时候忙着刷题，听歌，看书，看电影，追综艺，她会短暂地忘记路青洲。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想起路青洲的声音，路青洲的眼，路青洲的笑，路青洲写字时的手。
常曦从某个雨天的下午开始干预自己越来越不对的想法。
夏天的雨来的匆忙，她照例无聊地刷新着路青洲的朋友圈，依旧没有任何更新，然后找出路青洲出的试卷，拿出笔开始临摹路青洲的字。雨声停下的时候常曦已经写完了一整张草稿纸。而旁边一叠，是已经写满了的十张草稿纸。
常曦把头抵在桌上，一定是路青洲的字写的太好看了，她安慰自己，又觉得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啊，好烦。”常曦把头埋进手肘企图麻痹自己。呼吸不过来的时候，终于决定不再逃避现实，起身把草稿纸以及试卷都锁进了抽屉。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常曦终于和朋友约着见了一次面。
“杲杲！！！我最爱的宝宝！！！终于见到你了，真是想死我了！”宋既禾朝她扑过来。
常曦习以为常地接住她，“川儿和老季呢？”
“他们还在川儿家里打游戏，等晚上再和我们碰头。”
常曦挑了挑眉，“老季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游戏了。”
“还不是川儿强行拉着他去的，老季这个老实人根本拒绝不了。”宋既禾撇撇嘴，“走吧，好久没见了，我们今天一定要好好逛逛。”
常曦其实对逛街的热情并不大，但是小禾喜欢，她也乐意陪着和小禾聊天。常曦想，她好像没有很感兴趣的事，路清洲算一个。
常曦挽着宋既禾讲路青洲的时候，宋既禾手上的冰淇淋直接掉在了地上，常曦从包里掏出纸巾清理地上的一片狼藉，宋既禾还愣在原地，直到常曦收拾完拉着她往前走。
“杲杲，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大五岁的人。”宋既禾嘴巴张得老大
“你小声一点，不是喜欢。”常曦伸手去捂宋既禾的嘴，“我只是有点崇拜他，就和追星差不多。”
宋既禾摆摆手，显然没听进去，“本来十五六岁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嘛，有喜欢的人多正常啊，校园言情小说的设定不也是我们这个年纪嘛，晋江一抓一大把，我这个老读者看的可多了，要不要军师我给你出谋划策。”
常曦甩开她的手，不想解释了。
宋既禾放过她，嘴叭叭个不停，“
“不过你这个年龄差确实有点大，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常曦的开关，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和宋既禾讲路青洲有多好看，履历有多强，性格有多温柔，说话有多得体。
“杲杲，听你讲完我理解了，这种人类高质量男性确实很吸引人，不过你一直以来淡淡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狂热的时候。”宋既禾摆弄着她的手，“反正你俩之后肯定也没见面的机会了。果然，学霸崇拜的都是学霸。”
常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对路青洲到底是喜欢还是崇拜，她没有喜欢过谁，了解爱情的唯一渠道就是影视作品，荧幕上的感情大多充斥着冲突和狗血，因此狂热而激烈，常曦共情不了，也想象不了自己要去爱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常曦想起之前刷到的喜欢就是占有欲，她想，自己并不想拥有路青洲，暗暗松了口气，忽略掉内心因为听到和路青洲没有见面机会的那一丝微弱的几乎捕捉不到的像苦杏仁一样的味道。
晚上到烧烤店的时候，贺百川和季砚礼已经在了。
“杲杲，我们点了些吃的，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加上。”
“老季你不厚道，怎么只问杲杲不问我。”
“还用问你吗，你不是什么都吃？”宋既禾一巴掌朝贺百川呼了过去，两个人顺势打成一团。
等烧烤摆上桌，宋既禾迫不及待地想向贺百川和分享常曦和路青洲的故事，“我和你们说，杲杲她……”
常曦猜到她想说什么，拿起一串郡肝塞到她的嘴里，“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宋既禾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什么呀什么呀，怎么不说了。”
“哦，我就是想说，马上开学了，大家举个杯，庆祝一下即将迎来的高中生活。”宋既禾说得有些心虚。
“魔鬼高中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贺百川神经大条，一边嘴上嫌弃，一边举起杯子。
季砚礼看了眼常曦，没有说话，跟着举杯。
吃完饭出门，季砚礼看着两个女生打车，记下车牌号，“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拜拜，开学见。”常曦摇上车窗。
开学前的竞赛补课就是讲座上课考试，常曦尝试着同时去接触生物竞赛，成绩意外的不错。
科技楼大厅挂着不少以往的竞赛照片，物理竞赛国家集训队入选人，省赛金牌得主，是路青洲的单人照。
一中很信任这群优等生，管理不严，常曦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想了想还是没有发给路青洲。
常曦感觉高中和初中差别并不是很大，只是一中学生更多，兼顾竞赛的同时她做不到每次霸榜，不过仍旧保持在前十。
她在年级上仍旧出名，高中生要更加大胆一些，偶尔会有人不知从哪里要来她的微信，常曦懒得处理，一律拒绝。后来加的人便少了。
路青洲的朋友圈更新得勤了些，内容也更加生活化，学校周边好吃的餐馆，首都的景点以及标准的游客照。常曦每个有手机的周末都会第一时间看看他的朋友圈，放大图片猜测照片背后的路青洲在做什么，再把图片保存下来。
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新奇口味的饼干图片，她也会保存到命名为路的相册里，当天在一中小卖部找到了同款。
一中寒假竞赛班只放了六天，不过好歹放下习题过了个新年。
除夕当晚，她正在常家老宅，常家兄弟两家人坐在牌桌上，带着面具虚与委蛇地交谈推拉，面上一片和谐有爱。
常曦没去参与，吃过饭坐在客厅沙发就着春晚的背景音抢各个群里的红包，然后就收到了路青洲的消息。
【？：新年快乐！】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群发，但条件反射般立刻点开键盘，打了又删，最终也止于新年快乐四个字，感叹号都不敢多打。
下一秒，电话打了进来。
常曦起身往外走，中途碰倒了桌上的橘子，顾不上捡起。
“杲杲，小心些，怎么这么着急。”常聿城抬眼冲她笑，常曦一阵恶寒。
“朋友的电话。”常曦没回头看，打开门往院子里走。
“听说杲杲竞赛又拿奖了。”
“小比赛，没什么含金量。我和你弟妹也没怎么管她学习。”
“听到没，常霁，整天无所事事，你什么时候也能和你妹一样。”常聿池冲倚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常霁吼。
常霁冲门口瞟了眼，撇撇嘴把橘子捡起来，没有说话。
门外冬夜的风钻入骨骼里，常曦跺了跺脚接了语音。
“常曦，我是路青洲。”
“嗯，路老师好。你回庆城了吗？”常曦捏着手指，不知道说些什么。
“昨天刚到，还有，我都不是你老师了，叫路老师总感觉在上课，还是叫我青洲哥吧。”路青洲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带着一点笑意，被电流处理过后的人声相较于现实中有细微的区别，常曦感觉耳朵有点痒。
“感觉高中怎么样，你学习能力强还上进，老江一定很喜欢你。”
“老江对我很好，讲课的节奏有点快，但我能跟上。”常曦呼出的气在眼前变成白色，她换了只手接电话，“不对呀，路……青洲哥，你怎么知道我的班主任是江辉的？”
电话那头的静了静，“老江一直带一班，你的班主任除了他还能有谁。”
“确实，老江的能力不带一班可惜了。对了，青洲哥，我下学期打算放弃数学专心生物竞赛了。”
“和老江聊过了吗？”
“还没呢，打算开学再说。”
“嗯，决定了就行。”
“你不劝劝我吗？”
“你有完全的决定自由，我只是比较好奇原因。”
“是有点可惜，但是我比较喜欢生物，学得更开心一点，以后应该也会选择这方面的专业。”
“是有一点，但是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我没有给你提供选择意见的能力，但我觉得选择你想要的就行。有定下目标大学吗？”
“不敢想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吧。”
“京华的相关专业不错，可以考虑下。”
“你这么看好我吗？我觉得我都不一定……”
笑声穿过听筒变得有些闷“我是相信你，不过不着急，等考完再来考虑这些也不迟。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还是要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的，青洲哥你也要注意。”
“新年快乐，常曦。”
“新年快乐，青洲哥。”
常曦洗漱完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老江是从高二调下来成为他们班主任的，那路青洲是怎么知道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常曦一把把被子拉过头顶，今晚肯定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又反应过来，路青洲算是老江的得意门生，说不定和老江交流不少，知道老江带高一也不奇怪，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深夜站在门外吹冷风的下场就是来势汹汹的感冒。常曦嗓子难受的紧，说话都疼。
常家午饭规矩多，品种要丰富，摆盘要精致，份量要小。比起奶油雪蛤配鱼子酱，黑蒜甲鱼裙边炖鱼翅，虾籽花椒火熏白菜，葛仙米鲜虾丸子汤……常曦更想念某次盛夏的火锅，漂浮着冰块的可乐，简陋干净的店铺，畅快的交谈，热烈的大笑。
“杲杲，饭菜不合胃口？”上座一身中山装的人开了口。
常曦放下筷子，用餐巾擦干净嘴，“没有，很好吃。”
“听声音有些感冒。”碗筷放下的声音像是打开了开关。
常聿池：“杲杲有哪些症状？一会让钟医生给看看。”
常聿城：“是不是房间的地暖空调出问题，待会爸爸上楼给你看看。”
蒋玥：“吃药了吗？来妈妈摸摸有没有发烧。”
“没事，就有点嗓子疼。”常曦避开蒋玥的手。
吃过午饭正好用生病的借口上楼休息。半梦半醒时，有人敲门。
常曦打开门，“兰姨？”
门外在常家工作了半辈子的老人，慈眉善目，“先生叫你去书房。”
“好。”常曦揉了揉眼睛，披了件外套跟着兰姨往书房走，从房间到书房还要经过数不清的回廊和院子，常曦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家不到十口人，过年来一次，修这么大的院子究竟有何目的呢？
她更愿意住在小小的两居室里，有一个柔软的沙发，一个种满绿植的朝南的阳台。
兰姨在前面敲了两下门，常曦越过她走进去。
着中山装的老人坐着书桌后，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财经日报，扶了扶老花镜，“坐。”
【？：江老师能给我份一班的成绩单吗？我兼职了补习机构，想研究一下排名。［玫瑰］】
【一中江辉：［图片］】
【一中江辉：看到第一的常曦了吗？我看到她就想起了当初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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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