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周辛辞差点吐出一口血，他死死按住胸口。
花矜又是忍不住扶他，又是在众人的视线下不想动作。
一直沉默着的陆离忽然笑了，看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没有被突然多出来的两人影响到，“我说，”他微抬了下下巴，对周辛辞道：“别白费功夫了，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不确定又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其他人想的是陆离好残暴啊，又要他一条腿吗？
周辛辞却想到了，他不会是想抢手镯吧？！
周辛辞脸一僵，随即，赶紧朝防空洞里面走了，花矜跟在他身后。
陆离看着花矜的背影，若有所思。
意外过去，陆离弯下腰，重新欣喜地抱着姜菀笙，“笙笙，什么都愿意给我？”
姜菀笙点头。
“你要什么？”
“我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直起腰，看着这满目疮痍说。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里越发焦急、悲伤，无人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也没人心里有数他们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寒冷、饥饿、害怕，在这昏暗的地方侵蚀着每个人的内心。
还有人在坚守着穿梭在或站或坐的人群中，照顾大家，统计人数，更多的是不可名状的混乱，这混乱渐渐变成死气沉沉，变得有心无力。
大概过了七八个小时，笑男看到手表上显示时间下午五点十分，他们都坐在地上，无聊地看着众人，防空洞顶上忽然掉落一些尘土。
先是窸窸窣窣的尘土落在脸上，头上，大家还没当回事，抬手抹了抹。
接着是大一点的小石子砸下来！
陆离立马拉起姜菀笙并让其他人起身！他小声说：“地震了，就待在这里，待会儿找机会往外逃！”
六人一脸问号？
地震？
他们还不敢相信，松懈的心理重新恢复紧张，可很快，越来越多的小石子落下，似乎还能听到地面运动的声音，“我们不会被砸死吧！”老小突然目瞪口呆！
“不要乌鸦嘴！”寸头男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陆离：“防空洞上面没有建筑物，暂时不会出现你所说的问题，但如果震级高地面出现裂缝，我们就必须得出去！还要防着外面的丧尸，最好等丧尸都被震到地下去了我们再出去！明白吗！”
陆离的话很有条序，大家越听越头脑清明，同时，也紧张得要死！
按那样的话，把丧尸震到地面下，那得多大的地震啊？而且，能保证在那之前他们待在防空洞里会没事吗？
还有，笑男看到隐约有人注意到了落下来的小石子，一脸思考……
这么多人，到时候拥挤、踩踏，事件会如他们所想的进行吗？
“地面怎么在摇！”
也就几十秒的时间，里面突然传出来一阵大喝，紧接着越来越多人感觉到了，“真的在摇！”
无数人迅速起身，要么抓着墙壁，要么手足无措只剩下痛哭，“还要不要让人活啊！”
地面摇晃，人倾斜程度达到了十几度！陆离一手拉着姜菀笙，一手撑着墙壁，顶上有大块石头落下来了，很快更多人被砸懵！
陆离一把把姜菀笙的头抱住，摁在他下巴下，顺便吩咐其他人，“保护好头！”
流血事件在每个角角落落里发生着，此时，创哥等绿军装们也一脸严肃！他们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离赶紧拉住他，说：“地震了！创哥你们没法救所有人，先保护好自己吧！”
地震两个字划在创哥的心头，像被钝刀子割了两刀一样，他眼眶泛红，看到陆离和他的小伙伴们祈求的眼神，他抹了一把脸，“好。”
人却向后走了，他没有大声呼喊制造慌乱，反而给自己人先通报了信息，准备待会儿看时机逃出去！
别忘了！外面还有数不清的丧尸！
没人知道打开门他们迎接的会是丧尸群，还是无情的地震！
只能等！只能看情况！
他们没准备放弃大家，依旧当好领导者。
可此时，终于有人也意识到地震了，本来就不平静的防空洞，被扔下无数巨石，砸起无数巨浪！
有人不听话了，呼天喊地，“地震了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人挤人，人煽动人，很快，如同一窝苍蝇一样，大家不管想不想都往出口拥堵！
“别挤了！别着急！外面有丧尸，我们先等等！”
创哥嗓子都喊哑了，然而混乱中无人听他，反而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他被人一拳揍到了脑后……
姜菀笙看着这可怕的一幕，所有人摇摇晃晃，头顶掉下来无数碎石尘土！他们都往这边挤过来了！
陆离抱住她后背，和其他人一起躲侧弯里，他用他宽实的后背替她挡着别人的触碰！他摇摇晃晃，却坚定地矗立在姜菀笙面前！
姜菀笙抱着他，热泪贴在他冰凉的衣服上，陆离，陆离，似乎只有心里一直呼喊着这个名字，她才能度过这艰难的分分秒秒！
人们挤到出口了！然而却没人冒失打开门一下冲出去！
“外面有丧尸！有丧尸！”
他们哭着跪在地上，别人提醒他不听，只有自己到了临门一脚才思考，才会害怕！
拥堵、哭泣、更进一步的绝望！
原来容纳那么多人的防空洞，突然被压缩了一半，只剩下前半截有人！
哭喊已经没用了，头顶的东西还是会落下来！地面还是会更剧烈的摇晃！
无数人有了寻死的心，出去，死，待着也还是死！
正当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重物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哐当！轰轰烈烈的沉闷声吓到了每一个人！地面像顽皮的孩子，在上下翻滚，它张开嘴，它颠簸着不留给世间一个平面……
有人摔倒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他们打开了防空洞门！
身后巨石落下，防空洞后半截上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人几乎站不住脚了，再待下去他们似乎要被埋在这里！无数人拼尽竭力踏着摔倒的同伴的身体，往前冲锋！
“陆离！”老小被砸了一下，半米长的石头落在他脚边，溅起无数尘土！幸好他们选的地方好，不会被往外冲的人挤倒，但免不了上面掉的石头！
陆离厉喝！“再等等！”
就在同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陆离正头顶砸下来了，姜菀笙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头！
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陆离立马看她，但她却着急地说：“我没事，我没事陆离！”别分心！
地面震颤，似乎要撕裂了，而在地动山摇的动静中，所有人都已经冲出防空洞时，陆离他们摔倒了，很快又爬起来，出口巨大的石头一块一块落下，背后也是！
他的手和姜菀笙的手紧紧相连，其他小伙伴也一个牵一个，“跑！”
在防空洞被砸毁之前，他们爬出来了！
目之所及，地面撕开了无数大口子，提前跑出来的人，活着的人，外面的丧尸，每个人都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掉落进缝隙！
尖叫！嘶吼！
似乎在地震闹出的动静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乎其微。
连挣扎着攀爬的姿势都可笑又无助。
不忍心看，却还是要跑！
姜菀笙已经无法思考了，下一步踏上的土地会不会坍落，身后的丧尸本来要抓他们，忽然又掉下去了，他们的脚下松了！
只管跟着陆离走！
陆离似乎要摔倒了！在摔倒的前一秒，他往前一扑，趴在地上！然后翻身胳膊用力一下把姜菀笙拉到他身上！
他们躺在一块平地上！周围，是差点掉下去的五人，他们五官失控，看着刚才一刹那背后出现的大坑！
惊心动魄，似乎又全是重复！
地面慢慢慢慢平静了，无数高楼大厦没一处安好，世界仿佛这一刻只剩了废墟……
丧尸掉下去的比人多多了，可还是能看到那么多逃出来的人，最后又剩下几个呢？每个人脸上情不自禁挂着泪水，哭这件事已经不过脑子了，只是本能。
麻木，焦灼，然而还没完！
地震刚结束，还在地面上的丧尸忽然疯狂开始觅食，攻击周围人了！
陆离他们不得不重新跑，开始躲开丧尸多的地方！
前边传来一阵枪声，这一刻，七个人几乎没商量，一同往那边去，去的时候果然看到印雪在开枪！她瞬息间杀了三四个丧尸，丧尸血溅出来很快混着尘土、混着白雪，冻成了半结冰状！
小姐姐转头，她大哭道：“陆离！你们快去救队长！”
往她身后几米远处一看，一道一米宽的裂缝中，创哥手臂绷成了钢筋铁骨，五指死死插进泥土里，掉在一半！
陆离等人赶紧伸长手臂，还是够不着，陆离终于趴下了，整个腰全往下，由其他人拉着他的腿！他终于够到了创哥的手！
一瞬间，两人手紧紧缠上！由后面的人一起拉！“不要松！”陆离看着深渊里不断掉下去的丧尸，他脖子里血管凸显，脸颊胀红，而创哥也没有放弃，哪怕伸出来的手五指已经开裂了，整只手已经冻到没知觉了，他还是紧紧抓住陆离，任由这帮小伙子把他往上拉！
他们都没有害怕放弃他，他凭什么放弃，创哥忽然脚下一蹬，连带着陆离也一起出来了！
出来时，姜菀笙和眼镜男正把一个丧尸推到缝隙里！
他看着每一个人努力的脸，创哥又哭又笑，“我还活着，你们也还活着……”
再多的话来不及说了，又是一轮奔跑。
与此同时，另一边。
周辛辞和花矜跑出来的比较早，他们幸运地躲过了大地开裂，躲过了砸下来的建筑物，甚至躲过了拖后腿的同行的一起出来的人，有人被丧尸咬上了，而他们又逃脱了！
周辛辞拖着断腿，花矜扶着他，没人看到他们多狼狈，他们自己也不在乎，只要能活着就好！
然而，命运不可能每次都眷顾他，尤其是面前这饿急了的丧尸群！
周辛辞条件反射把花矜拉过来挡在他前面，花矜表情错愕极了，周辛辞似乎只花了一秒的时间，就思考清楚，他把花矜往前一推，然后迅速转头，往反方向跑了！
人做坏事总是要遭报应的，这一刻，老天不打算放过周辛辞。
就在他踏出去的下一步，地面忽然落下去一大块！他慌张地丢了拐杖爬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往前蹿！
“花矜，救我！”
他朝僵直的花矜伸手。
花矜泪水模糊，然后她的心也和她的脸颊一样，慢慢冰凉刺骨。
她想到了她这一路是怎么和周辛辞走到现在的，一开始，她听从他的话，跟他一起离开陆离小组，那时候她是开心的，是偷偷甜蜜的，哪怕在学校里关了那么长时间，她还是没有对末世有个正常认知，她依旧乐观又充满希望。
后来，救下腿受伤的他，她尽心尽责，一边为他难过，一边也能为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而开心。
可是好景不长，末世的残酷一点一点展现在他们眼前，钟轩死了，卫佳佳也死了，周辛辞还在那样的情况杀了丧尸，救下她！
她是真的爱他的，喜欢到爱或许就是那一刹那的原因。
后来，爱慢慢变质，他们不得不在末世里苟且偷生，做着些违背道德的事，他会一直出主意带着她活下去，她也会为他甚至不惜出卖身体！
她以为末世里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他们互相拉扯，互相扶持，哪怕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可至少彼此在一起，他们还没死！
原来，一切的一切，他数次救她，她说服自己要对他好，只是因为还没到最危险紧急的时刻吗？一旦他知道他们逃不了了，必死无疑，他一定会推出来让她先死？
花矜突然哭得痛彻心扉！
所有的都是利用！
没有什么可笑的爱情！一切都是她识人不清还自欺欺人自甘堕落！
“花矜！”
周辛辞喊得嗓子冒烟！
花矜突然起身，她往前跑，跑到周辛辞跟前，哭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没理，继续往前跑！
她把他留给了丧尸！
她要活着！
女生的背影第一次义无返顾丢下他跑了，周辛辞发指眦裂！他伸出去的手，啪，一下，无所依地掉到地上。
丧尸群过来了。
上天似乎要给这难忘的一幕找几个观众，于是，在周辛辞胳膊上被丧尸咬上第一口，在另一条好腿上也传来剧烈的疼痛时，他大叫着，陆离他们赶到了。
周辛辞躺在地面上，他通过缝隙看到了来人，“救我！救我！”他绝望地哭喊着。
“别救了，已经被感染了，”笑男看到后嗤笑出声。
陆离却突然拿着匕首冲上去了，没办法，其他人也冲上去，包括创哥，包括小姐姐等绿军装！
很快，丧尸都被杀死，而周辛辞全身上下没剩下一块好肉，他还有意识！
绿军装们又去杀别的丧尸救人了，不可能一直围在这里，笑男他们也提出要去找房车，于是，留下陆离、姜菀笙，一起处理已经被感染了等死的周辛辞！
周辛辞泪流满面，他哭着祈求道，陆离刚才还愿意救他，是不是说明他会答应？“我有话对你说，我有话对你说，姜菀笙，你可以留下来吗？”
姜菀笙皱着眉，陆离先一步退开，把现场留给她，姜菀笙惊讶，他还笑着安慰她，他的口型是‘别怕，他咬不到你’……
姜菀笙重新看向周辛辞，“你还要对我说什么？”
周辛辞颤抖着手，终于愿意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绳子，绳子上系着一只翡翠手镯！
姜菀笙睁大眼！
周辛辞把手镯递给她，“姜菀笙，这是你的……”
周辛辞似乎大脑僵住了，又似乎一直以来狂傲自大，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从未想过！假如，他真的拿走了对陆离来说至关重要的手镯，陆离为什么不抢、不追，还放过他，任由他叫嚣再出现在他面前喊着要报仇？
所以，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个赝品罢了，只有他还一直当宝贝，当唯一的希望，最后还放不下打算利用它再坑陆离一把！
他告诉了姜菀笙手镯的秘密，灵泉、空间……
姜菀笙像听天书一样，“所以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它？你自己打不开只能依靠我？”
“要问姜姨……”周辛辞说：“陆离的目的也是它！姜菀笙，他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有这个手镯！他也是为了得到灵泉和空间！我发现他的计划后就把你的手镯拿出来了，想先保管着最后找到姜姨再给你！姜菀笙，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哪怕你不喜欢我，也不相信我喜欢你……”
姜菀笙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周辛辞说着说着把自己也说感动了，或许人之将死，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儿小时候的真心，“我把它给你，你一定要保管好！不要告诉陆离！这个手镯关乎着你的性命，如果被陆离得到了，他一定会抛弃你只为得到它！”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你想办法离开他！姜菀笙，他对你目的不纯，而你只是仅仅有点喜欢他，你多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不要给陆离！不要告诉他！和他分开！”
姜菀笙接过手镯，蹲在他面前，她沉默良久问：“周辛辞，你觉得陆离对我好吗？”
周辛辞挺直着上半身，“他都是为了这个！”
她摇摇头，“可是按你说的，手镯早被你拿走了……”她漫不经心地嘲笑声：“你一边说着，他对我目的不纯，他喜欢我有所图，一边的事实又是手镯被你偷走的情况下他还对我那么好，这点连你自己都承认。”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周辛辞。所以你就是自私、嫉妒，别再冠冕堂皇地替我考虑了。”
她眼皮垂下，前所未有地看清了周辛辞这个人，他能把一个秘密从十几岁藏到现在，能从末世一开始就惦记她，算计她，如果没有陆离，她的下场姜菀笙不敢想象！那一定会比花矜更惨！
“你说错了，”她斩钉截铁地打破他的幻想，“我不是有点喜欢他，我很爱他。”
姜菀笙站起身，看着愤怒不甘的周辛辞，又使出一计绝杀，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手镯！
两只手镯相差无几，周辛辞宕机了！
“这才是我的，”姜菀笙笑着朝他展示，“你从一开始偷走的，就是陆离新送我的东西，而它，只在我身边待了不到一晚。”
她笑容甜美，周辛辞却脑海里滑过无数阴谋诡计，须臾，他哈哈笑了，笑得大声！痛苦又难听！这个消息比被丧尸咬还令他难受！
原来陆离早算计好了！原来他早就被他玩弄于掌心！他相信这是陆离的计谋，陆离的目的还是为了手镯，只不过让他以为他偷到了真的罢了，周辛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彻彻底底输了，从头到尾，功亏一篑！
而姜菀笙更不相信他了！她会更信任陆离！
周辛辞笑自己，也笑她！蠢货！她所有的一切都被陆离掌握在手中，她还沾沾自喜洋溢着对他的爱意！
陆离忽然走上来，周辛辞仰着头看着表情冷漠的两人。
陆离或许会成功，得到他梦想中的一切，可是他再没办法了，是的，周辛辞至死都不相信陆离是真的喜欢姜菀笙，他爱她，而当她也爱他时，他以为一切都是笑话……
话终于说完了，悲愤，死心，充斥着周辛辞的心脏，他闭上眼，“你们杀了我吧。”
姜菀笙退后，陆离却低声说：“以为我真救你啊，周辛辞，你的结局早注定好了，而我只不过是为了延长你的痛苦……”
他冷漠、无情、恶毒，周辛辞疯了！
“陆离！”
“陆离！”
他第二次求他，然而第一次陆离能看着他被救放过他，第二次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丧尸咬成烂肉，最后要么骨头都不剩，要么再变成丧尸……
就让他自己绝望地等待着吧。
陆离和姜菀笙很快离开，周辛辞死了，他的死不会在众人心里多留下一些痕迹，他说出口的秘密却萦绕在姜菀笙心间。
不过，她暂时没问陆离，她只是拉着他的手，一起去找笑男他们，找房车！
一如她所说：她爱他。
也信他。
等候时机再问就只是等候，而不是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