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国皇帝说你有些傻，但本皇子不觉得啊。”柯相硕坐在邱邢的身侧，身子自在地左右摇晃着，眼神像是一条鱼一样，在邱邢的身上游来游去，“本皇子觉得你应该很聪明吧。”

“皇子谬赞了。”邱邢微微垂下头，虽然动作和语气都慢悠悠的，但依然处于正常人的范畴内，柯相硕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更不至于让邑国皇帝做出那种尴尬的请求表情。

就在柯相硕头脑风暴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邱邢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对方极其隐晦地用余光瞥了走进来的冬儿一眼。

等到冬儿走到邱邢身边，顺便把包房房门关好的时候，邱邢已然成为了略有些呆滞的傻孩子，冬儿和他汇报外面的情况，邱邢隔了好久才缓缓地颔首：“嗯……我知道了。”

柯相硕清晰地看到了邱邢的全程变化，他沉思着垂下了头，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乖乖站在邱邢身边的冬儿。

冬儿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为何让邱邢如此惧怕？难道是因为她实际上来头很大，所以邱邢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在冬儿的照料下，邱邢端起了碗筷，开始吃饭吃菜，他好像是不能操控自己的四肢一样，在夹菜或者转身的时候经常会幅度过大，一不小心就会和柯相硕撞在一起。

柯相硕揉了揉手背，拒绝了冬儿掏出来的药膏，表示自己没事儿。

实际上他何止是没事儿，他甚至反复回忆起了邱邢手指的轻柔触感，感觉一片花瓣轻飘飘地从皮肤上拂过，带来春天的馈赠。

换个角度想，邱邢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实的自我，也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想到这里，柯相硕心底的湖泊开始美滋滋地冒泡泡，他又伸手夹了几筷子的菜肴，然后嚣张跋扈地环视了整个包房一圈，体贴地替邱邢驱逐冬儿：“本皇子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人看着，麻烦这位姑娘退出去。”

冬儿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柯相硕应该也不可能对邱邢做什么坏事，就跟着勉强点了点头：“奴婢晓得了。”

说罢，她脚步轻巧地退出了包房，还不忘轻轻地把门关好。

几乎是包房的门刚合拢，柯相硕就急切地扔掉了手里的筷子：“你是不是在躲着这个宫女？”他怕有人在外面偷听，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邱邢就是故意把不同展现在柯相硕面前的，如今见柯相硕果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就跟着把戏演了下去。

他略显迟疑地看了门口好几眼，确定冬儿没有开门缝偷听，才纠结地应声：“……是。”

“我在十岁之前是个正常人，不过后宫里有人给我下了毒药，因此逐渐呆傻了起来。”邱邢小心翼翼地跟着原主的记忆进行编造，“最近我的精神逐渐转好，但我怕被人发现，可能又被害一次，就在所有人面前都装作痴傻。”

实际上这药就是皇后下的，从原主的记忆里可以翻找出当年的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不过皇后很轻松地将一切罪责都抛到了别的妃子身上，后续又在皇帝面前痛心疾首地演了一场戏。

有皇后背后的家族助力，皇帝很快对皇后的过去既往不咎，邱邢也逐渐失去了皇帝的喜爱，落魄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无需和外人言说，邱邢需要的只是柯相硕的关注和庇护，因此他做出一副感慨万分的可怜样子：“父皇把我送到别国，看起来是件倒霉的事情，实际上我也松了一口气。”

得知了邱邢的秘密，这让柯相硕有种隐秘的骄傲感，他想到自己可能是整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邱邢是正常人的存在，便忍不住挺直腰板，许下承诺：“别担心，等到了大雍，本皇子定会在父皇面前好好替你求情，到时候你就好好在大雍生活，不用担心有人会害你了。”

“嗯。”邱邢难得展示出一丝信任，他低低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定定地凝望着柯相硕，眼底的明亮神采让柯相硕有种想要躲避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又将脑袋扭了回来，用力地拍了拍邱邢的肩膀：“在路上本皇子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用担心别的，好好养身体就行。”

他觉得邱邢整个人都苍白虚弱，像是一颗在空中摇摇摆摆的花朵，从它头顶掠过的风稍微剧烈一些，就有可能将这颗花朵连根拔起，不留踪迹。

想到这里，柯相硕又隔着衣服轻轻地捏了捏邱邢的手臂：“你实在是太弱了，让本皇子来保护……”

“保护你”三个字还未说完，柯相硕的嗓子就卡了一下，剩下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他以为邱邢的手臂应该是纤弱的，可入手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他触碰的一瞬间，邱邢的手臂警惕了起来，上臂的肌肉自动从放松状态转到准备状态，把他按下去的力道通通弹了回来。

“……你平时是不是有偷偷锻炼过啊？”柯相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此在发现邱邢的手臂有不少肌肉后，他直接把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手臂上好多肌肉。”

邱邢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会偷偷动一动。”

“果然如此。”得到了邱邢的承认，柯相硕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等到大雍之后我天天带你锻炼身体，我有好多武功特别高的侍卫，他们都是我们的老师。”

柯相硕啰啰嗦嗦地又念叨了一大堆东西，在他要把邱邢的耳朵震聋之前，冬儿又开门走了进来：“四皇子，柯皇子，下人们已经把房间收拾好，等两位殿下吃完饭就能去休息了。”

“知道了。”柯相硕一看到冬儿，心头就袭上一阵不爽，于是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把冬儿又赶了下去，“本皇子现在还在吃东西，你过来打扰本皇子，是不是想让本皇子吃不好饭？”

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砸在冬儿身上，吓得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就只能猛地跪倒在地，在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巨响声中急切地磕头：“奴婢错了，请柯皇子饶了奴婢吧！”

想到宫中对大雍人的传言，冬儿的心跳更是如同鼓擂一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脑袋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试图用自己的卑微来换得活下来的机会。

柯相硕可不知道邑国人口中的大雍皇室已经变成了一刀十个人头，酷爱没事找事，屋子里全是折磨人用具的存在，因此见冬儿被他一句话就吓得诚惶诚恐，他只会觉得冬儿是做贼心虚，被他的凛然正气震慑到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柯相硕想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还是过了一会儿，邱邢反应了过来，才帮冬儿解了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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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三（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