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在许久后，邱邢轻轻笑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一株安静的昙花，让柯天翰的心脏一下子缩紧了起来。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把要求压低的想法，粗着嗓子把话说下去：“虽然我的要求可能有点儿多，但相比较于一个国家，我觉得我要的已经很少了，四皇子觉得呢？”

如今邱邢身处别的国家，无权无势甚至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彻底撕破脸索要城池或者大量财富的柯天翰，的确可以说得上是比较良心的了。

沉默了片刻后，邱邢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太子殿下诚心想要帮助我，我也的确需要太子殿下的帮助……那我同意太子殿下的要求。”

在听到邱邢的同意话语时，柯天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立刻提笔，靠在邱邢身后，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一张协议，还在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柯天翰写东西的时候，他一直都倚靠着邱邢，呼吸出的风掠过邱邢的碎发，让他有些不舒服地往后缩了一下身体，想要侧一下脑袋，给柯天翰让个地方。

只是在感觉到邱邢的躲闪后，柯天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住了邱邢的肩膀，强迫他继续坐在原地：“本宫再写几个字就写完了。”

然后他又写了半刻钟，才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等到柯天翰写完字，他将宣纸小心地立起来，吹干上面的墨迹，然后放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风干：“本宫匆忙间写的字有些丑陋，比不得四皇子，倒是贻笑大方了。”

他嘴上说着“贻笑大方”，话语里也带了些许真切的歉意，可若是邱邢此时回过头，就会发现柯天翰的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迫不及待的得意。

虽然大雍的文化不若邑国那么精致风流，但大雍的才子佳人也不在少数，柯天翰经受了最精英的培养，从小就练得了一手好字，常年在大雍书法比赛的时候得到第一名，前段时间他更是将自己的墨笔以匿名的形式寄给了邑国的一位书画名家，得到了对方极高的赞誉，这位大师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柯天翰做弟子，最后知道了柯天翰的真实身份才罢休。

邱邢不清楚柯天翰心中在想什么，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柯天翰写的字，跟着轻轻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一手好字让人惊艳，可算得上是铁画银钩，另我敬佩不已。”

终于听到了邱邢的夸赞，柯天翰挑了挑唇角，笑容也变得更加真实：“四皇子也将名字签上去，我们两个就真的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嗯。”邱邢沉吟片刻，也把名字写到了宣纸上。

把事情解决完，柯天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邱邢谈起了他身边的丫鬟。

“你身边的雪儿是本宫的人，如今本宫把她送给了你，便是你的丫鬟，千万不必担心旁的。”柯天翰望了一眼半开的窗外，隐约看到了雪儿忙碌的身影，于是他又收回了目光，“只是你身边的另一个丫鬟，叫冬儿的那个，本宫总觉得她有些怪异。”

邱邢正在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到杯中，随着水流的声音，他的嗓音也不明喜怒地响了起来：“我也觉得她应当是藏着什么秘密，只是一时间分辩不出来。”

“对了，丫鬟人在何处？”再次提起冬儿后，柯天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他来到府宅到现在，居然没有看到冬儿的影子。

若是往常，冬儿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赶过来，殷勤地给他们端茶倒水，同时暗送秋波了。

“她啊。”邱邢将一杯茶水轻轻地放在柯天翰面前，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茶水，“她因为在我熟睡的时候说一些背主的话，还狂妄自大不知悔改，我罚它去收拾柴房和恭房了。”

“背主的话？”柯天翰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冬儿能说什么背主的话，“你们俱是邑国人，到了异国，她难道居然还能起背主的心思？”

听着柯天翰的疑惑，邱邢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抬头看向柯天翰。

柯天翰总觉得邱邢的眼神有些奇怪，里面好像藏着很多情绪，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忽然醒悟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求证：“难道她之所以背主……是因为本宫？”

在柯天翰的凝视中，邱邢缓慢地颔首。

“冬儿心比天高，整日妄想着做太子妃，更是直接和雪儿在房门口吵了起来。”邱邢简略地将前因后果讲述给柯天翰听，“我罚她去收拾柴房，结果却意外发现她在柴房偷懒，实则好吃好喝……于是我又加重了惩处。”

听到这里，柯天翰失笑：“没料到本宫和她说了几句话，她竟然起了别样心思。”

笑完，柯天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似随意地抬起头来：“若是你身边的丫鬟真成了本宫的妃子，四皇子又会如何想？是喜悦还是不虞？”

“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若是四皇子不想回答，便把这话题掠过去算了。”他的语气随意，可捏着茶杯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幸好，邱邢没有直接把话题忽略掉，而是歪着脑袋想了想，给出答案：“人各有命，她要是真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喜爱，进了太子殿下的后宅，我也会替她高兴，不管怎么说，我和太子殿下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是不是？”

柯天翰明知道邱邢肯定不会在意这等事情，可是在真的听到邱邢的答案后，他还是有些不爽地蹙了蹙眉：“四皇子胸襟广阔。”

“比不得太子宏图远略。”邱邢很公式化地给出回敬。

柯天翰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窗口的宣纸，发现上面的墨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将其小心地卷起来，从书房里找到一个纸筒，把卷成卷的协议塞了进去：“本宫先把它放到隐蔽的地方，等一会儿再来找四皇子商议其他事项。”

“好。”邱邢安静地坐在原地，目送着柯天翰离开。

柯天翰走出院落，回过头，从窗户的缝隙里隐约望去，却发现邱邢正在低头看书，目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又伸手抓了抓头发，可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进到了对面的太子府。

等柯天翰整理完太子府的事情，去到邱邢的府宅时，他发现府中多了一批人。

随意看了两眼，柯天翰就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

是柯初蔓的护卫。

柯初蔓怎么又来了？

柯天翰忍不住皱起眉头，拉住一个下人，问了一下邱邢和柯初蔓的所在，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现在是饭点，邱邢和柯初蔓正在厅堂吃饭，硕大的桌子上摆着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柯天翰稍微瞥了几眼，就知道这肯定是柯初蔓从她最喜欢的酒楼打包带来的菜肴。

“初蔓。”走到厅堂后，柯天翰正好看到柯初蔓要夹一道菜到邱邢碗中，于是他急忙开口打断这过于亲昵的一幕。

看到柯天翰到来，邱邢和柯初蔓都站了起来。

邱邢老老实实地行礼，叫了一声“太子殿下”，柯初蔓则蹦蹦跳跳地到了柯天翰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胳膊，用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语气询问柯天翰的来意：“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本宫和四皇子有事情要商议，所以前来找他。”柯天翰强迫自己板着脸训斥柯初蔓，“初蔓，你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总往四皇子这边跑，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柯天翰的责备，柯初蔓撅了噘嘴，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在意：“四皇子生得好看，我喜欢他，所以经常来找他，把我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有什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你们两个……”柯天翰的眉头直接拧到了一起，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四皇子殿下终究还是要回到邑国的，你和他太亲近，等到将来分开的时候，会更伤痛。”

把话说完，柯天翰深深地看了邱邢一眼，似乎是想要提醒邱邢，让他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柯初蔓的确是一个适合做妻子的人选，她天真活泼又漂亮，更是拥有着高贵的身份，若是邱邢真的和柯初蔓在一起，他就更有可能得到大雍的支持，回到邑国夺取皇位，让柯初蔓成为邑国的皇后。

但是柯天翰不愿意。

没等柯天翰重新回想一下协议的内容，就听到柯初蔓又娇蛮地开口：“他为什么要回邑国啊？在大雍待着不好吗？我可以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给他，只要他能够一直陪着我！”

说到这里，柯初蔓转头看了一眼邱邢。

在正面对上邱邢的脸后，柯初蔓又降低了标准：“实在不行我跟着他回邑国也可以，反正我有钱有势，我们就算是在邑国经商或者做什么，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初蔓！”听到柯初蔓过于天真的话语后，柯天翰恼怒地重重骂了她一句，也不知道他恼怒的究竟是什么。

看到柯天翰生气了，柯初蔓总算是有些畏惧了起来，她将身体往后缩了缩，尴尬地换了个话题：“不说别的了，先吃饭，我特意带来的菜肴，等一会儿就凉了！”

她转换话题的手法实在是过于生硬，柯天翰无奈地看了一眼，但他想到柯初蔓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便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而是跟着坐到了桌子上，拾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在吃饭的时候，柯初蔓一直有意无意地和邱邢说话，话语里的喜爱和依赖一览无余。

按照柯初蔓的性格，要是她知道邱邢真的要离开邑国，可能就要在父皇面前撒泼打滚了……父皇又一向疼宠小女儿，说不定柯初蔓还真的能跟着邱邢回到邑国。

柯天翰越想越头疼，最后只草草地吃了点儿东西，就放下了筷子，感觉美味佳肴在这一瞬间也没了味道。

等到吃完饭，柯天翰急忙借口要和柯天翰谈论正事，让人把柯初蔓送了回去，然后拉着邱邢进了书房。

“四皇子，你对初蔓有意吗？”刚进到书房，柯天翰和邱邢还没来得及落座，柯天翰就迫不及待地将堵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掏出来询问邱邢。

“……”邱邢虽然有预料，觉得柯天翰会多在意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但他也没想到柯天翰居然能够如此坦率和直白。

既然对方直接开口发问了，邱邢就在稍加思索后，给出了答案：“我目前还没有成家的心思，公主的确是很可爱，像是个天真活泼的妹妹。”

在邱邢说话的时候，柯天翰一直认真地盯着邱邢，似乎是想要借邱邢的表情和动作来评价他说出口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只是邱邢的言辞动作等等都非常平静，饶是柯天翰自诩从小就看过各式各样的人物，却还是无法确定邱邢是不是在说真话。

他抿了抿唇，干脆不再多想，只把邱邢目前的想法当做是承诺：“既然如此，你与我是好兄弟，初蔓便也算是你的妹妹了。”

“太子殿下愿意与我称兄道弟，是我的荣幸。”柯天翰心思复杂地说出的话语，被邱邢十分公式化地奉承了回去。

大概把心头的忧患解决，柯天翰长舒了一口气，跟着笑了笑：“这次前来，本宫不是来蹭饭的，也不是来和你讨论初蔓心思的……本宫从身边的暗卫里挑选了几个技艺高强的，将他们赠送给你，贴身保护你。”

对此，邱邢自然是欣然收下：“多谢太子殿下。”

柯天翰叫了几个暗卫进屋，邱邢扫了一眼，发现他们的容貌都非常平凡，只要混到人堆里，就会立刻认不出来。

“本宫的暗卫倒是有几个好看的，只是想着再好看也比不得你耀目，干脆就不自取其辱了。”柯天翰见邱邢的目光一直在几个暗卫身上流连，就略显调侃地把话讲出来，还不忘再次看上邱邢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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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