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说来实在可笑。

也不知道原版岳峙帝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魂穿了的，装了这么久，如今被拆穿了，居然好意思跟她说“好久不见”。

明明是日日相见。

“这也能算好久不见吗？”纪星词望向他，眼眸深深，“如果你指的是现实世界的话……谢渊渟，那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早到什么时候呢，大概是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邻居了。

她跟谢渊渟的关系一直很好，两家父母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直到将近初三，纪星词的叛逆期来得相当激烈，好的一点没学，小小年纪净憧憬着那些社会上的义气，被人忽悠着逃过学、打过群架、还染过一头杂乱的黄毛，那段时间她的发质被她祸害得很差，后来养了好久才养回来了。

那段时间谢渊渟很担心她，有想过将她拉回正道。可在枯燥乏味的课堂里举手回答问题，这成就感哪有将别人打趴下来得痛快。

她不听谢渊渟的话，谢渊渟就放了学硬跟着她。后来有一次，“社会上”出了点事儿，听说是一中“大哥”抢了六中“大哥”的白月光，给六中的“大哥”气得够呛，两拨人约在人民广场西侧，气势汹汹地准备干一架。

打群架的时候谢渊渟站在旁边默默地报了警。很快啊，警车“噫呜”两声，警察马上就来把他们这群混子一锅端了。

警察押着两位“大哥”，啧啧两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大哥们去所里走一趟吧。”

就在此时，某个小弟指着谢渊渟说：“报告老大！我都看见了，刚才就是他报的警！”

纪星词气不过，上前两步：“你怎么看见的？你打群架摸鱼你还有理了？”

小弟被她倒打一耙，气得差点背过去。直接呼朋唤友招呼了旁边的其他人一起，一群人把他们包围了，对着他们直接邦邦两拳。

警察叹了口气，把这群**集体打包进了警局里。

纪星词捂着脸，瞥了一眼同样鼻青脸肿的谢渊渟：“谁让你要跟过来的？被打了可别怪我。”

“明明就不会打架，还非要学着别人打群架。”谢渊渟嘴上不饶人，“他们只把你当成工具人，你还挺乐此不疲。”

“跟你有什么关系？”纪星词蹙眉，“你是我什么人？谁让你管着我了？你想做好学生，你就回学校乖乖念书去，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以后……不会再跟着你了。”谢渊渟说，“纪星词，我准备出国了，去国外念高中。你以后到底想怎么走，你要想清楚。”

纪星词笑了：“你开什么玩笑……”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很惶恐。

她的身边似乎一直都有一个人在跟她走同一条路，可现在那个人对她说，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我要转弯了。

那天晚上，是谢渊渟的妈妈先到的警局，她带走了谢渊渟，走时最后回头看了纪星词一眼，纪星词在她的眼里窥见了类似痛心、惋惜之类的情绪。

纪星词飞快地挪开了目光，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被他人的视线灼伤。

后来没多久，隔壁的屋子就搬空了，谢渊渟一家都出了国。又没多久，隔壁住进来了新的、陌生的一家人。

谢渊渟真的独自去走了他的大好前程。

纪星词趴在书桌上，心里庆幸着还好谢渊渟没被她给耽误了，挺好的，确实应该走，他没做错。

只是……

只是怎么没早点告诉她呢。

她开始回想谢渊渟最后说的话，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等她回过神来，重新将心思放回学习上的时候，初三上学期已经过了大半，她得到了一张分数非常糟糕的期末成绩单。

现实证明纪星词并不是天才，那年的春节她没看春晚，而是回房间刷了很多张数学卷子。初三下学期她非常努力，可临近升学，几乎没有人是不努力的，最后她只上了一所中上游的普通高中。

高中她依然很努力，每每松懈下来时，她的记忆总会闪回到自己和谢渊渟一起蹲在警局角落里的那一天。

她知道谢渊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地向前跑。她不敢怠慢自己的人生，她不想等某天谢渊渟突然回国了，也像他妈妈一样，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向她。

那会是不可言说的难过。

高考后她上了一所末流211，没有顶尖211那么有竞争力，更比不上985。大三她决定考研，一咬牙就报了在国内名列前茅的竹大，或许是运气好，她被末位录入。

也算不上什么混子逆袭吧，她努力了这么久，这一切只能说是如约而至。可等录取通知书下来的、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但真真实实地哭了好久。

但这些都是谢渊渟不知道的后话了。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大家各怀心事地结束了这场宴席，纪星词与谢渊渟礼貌地向樊音告别。

纪星词道：“对了，既然陵夏帝已经被魂穿了，地牢里那个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记得把他放出来。”

樊音无奈地笑了笑：“好啦，知道了，你真的操心得很多，有时候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她挥挥手，“一路平安！”

他们乘着马车离开，马车里的空间并不宽敞，偶尔路上颠簸，两人的肩膀就会撞在一起。

撞上好几次之后，谢渊渟忽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你这么正常，还挺不习惯的。”

“是吗？”纪星词面色淡然，“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人都是会变的，不要对我保持刻板印象。”她反问谢渊渟，“……所以呢，你到底穿过来多久了？”

“有段日子了，具体的记不清了，但肯定是在你之后穿来的。”谢渊渟道，“难道长久以来你都不觉得岳峙帝有问题吗？”

岳峙帝确实有问题。一开始的岳峙帝很烦她，后来却有点粘她，中间的情感转折其实蛮生硬的，只是纪星词太坚信原文男主不会被魂穿了，以至于她的潜意识总在为岳峙帝的不对劲找借口。

“怪我太笃定了。”纪星词说，“我一直觉得男主是不会被魂穿的，我还以为只要撮合了原文男女主就可以回现代了……”

“那现在呢？你知道岳峙帝被我魂穿之后，还打算撮合我跟聂清清吗？”谢渊渟问得犀利，“撮合原文男女主真的是回去的办法吗？”

纪星词神情茫然：“这条路的确走不通了，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原文男主岳峙帝被魂穿了，男主没了，“撮合男女主”的任务自然就不成立了。

那应该怎么回现代？

失去了努力的目标，劲儿都不知道该往何处使。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纪星词忍不住快速地瞥了旁边的人一眼。

纪星词的理智告诉自己，她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回到现代，她要将心思放在出路上，而不是将心思花在一个早就分道扬镳的人身上。

“这么多年……你怎么样？”谢渊渟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大，恰好够他们两个人听到，“其实当年我想过问你要不要一起走，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愿意，想了想还是没问。”

“没必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后话。”纪星词嘴硬道，“离了你我也过得特别好……我现在在竹大。”

且不论过程痛不痛苦，至少结果是不错的。

她如今的生活，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今后努努力，应该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竹大很好。”谢渊渟笑着点点头，“恭喜你。”

再年轻几岁的时候，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倘若再次见到谢渊渟，她要表现得多么多么有骨气，如今猝不及防地见面了，她也的确表现得挺有骨气，可她好像并没有她幻想的那样开心。

她想听的才不是随口的一句“恭喜”。

……真的是好复杂、好奇怪的感情。

古时的交通实在比不上现代那么发达，路途遥远又颠簸，纪星词久坐后只觉得疲惫，她靠在窗边，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

梦境与现实交织，其间似乎有人伸了手，垫在了她的头和不断抖动的车窗之间。纪星词所剩的理智不足以让她思考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舒服了许多。

马车驶入大褚国内，一路疾驰，万万没想到的是，马车竟然被人拦了。

彼时纪星词正浅眠。

“荒唐，天子的马车你也敢拦？！”马夫怒道，“来人！把她拖到路边去！”

后边的马车里陆续跳出好几位侍卫，一把抓起女子的衣领，拎鸡仔似的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女子仍不愿走，拼命挣扎着，闹得衣冠凌乱，声音却依然尖锐：“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在里面！皇后娘娘！”

纪星词被吵醒了，尖锐的喊叫声几乎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暗自嘀咕一句“怎么了”，一边掀开了车帘。看清外面的情景后，纪星词大吃一惊，连忙出声制止了他们的暴力行为。

“启禀皇后娘娘。”抓着方青黛的侍卫想她汇报道，“这名女子无故拦车，行为实在可疑。”

“方青黛！”纪星词匆匆忙忙地下了马车，“为什么拦车？你疯了？连命都不要了？”

方青黛挣脱侍卫的桎梏，直直跪在了纪星词面前，嗓音嘶哑：“皇后娘娘，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