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要进宫自然可以,何苦以这种方式达到目的。”纪星词将她扶起来,“先上马车吧,有什么事车上再说。”

重新坐上马车,谢渊渟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什么情况?”

方青黛一言不发地端坐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不懂得说话与动作,只留一片空洞。

“这是怎么了?”纪星词担忧地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她对方青黛的了解并不多,甚至连仅有的几次交集都显得不那么愉快,要说她们之间的交集,似乎仅有伊嫔一人。

“你是要去找伊嫔?”

方青黛没有直接应答,而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上次见过沈伊之后,我回去想了许久……如今的我跟她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我该恨她的,可我好像也恨不起来……她上次还拿着她那个什么东西,说能将人和风景都变成画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纪星词听得迷糊:“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皇后娘娘吗?你真的不知道?”方青黛的眼神幽幽地飘过来,整个人就如一具脱了魂的皮偶,“……我听人说伊嫔死了。”

纪星词瞳孔紧缩。

“你听谁说的?”

方青黛答:“我自有门路。”

纪星词看向谢渊渟:“这事你可知情?”

谢渊渟摇头:“朕出宫时伊嫔还未找到,现今后宫是淑妃协理,她不曾给朕传信,近来几天的事朕也无从得知。”

具体情况只能等入了宫才能知道了。气氛僵硬,三人心思各异,一路熬到了入宫。

众妃嫔看见纪星词,一下子高兴起来,转眼再看见方青黛,嘴角又耷拉了下去,甚至表现出想跑路的迹象。

纪星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忽然感觉方青黛说的“伊嫔死了”的消息,或许不假。

“见了我就变了副脸色,我是什么蛇蝎猛兽吗?”方青黛笑了笑,“民间传闻说宫里的伊嫔死了,我来看看尸体。”

“尸身还放在伊嫔的院子里呢……昨日刚请了防腐官来给尸体泡了药酒,今日还在用水银擦身子,你若真想看,我便带你去。”瑜贵人怯怯地说,“晚了的话,等尸身包了布条,可就见不着脸了。”

方青黛眼神如刀,刺向瑜贵人:“她真死了?”

瑜贵人一愣:“此话何意?你不是知道吗?”

方青黛心口憋闷,顿时有些喘不上来气:“……带我去吧,多谢。”

说是瑜贵人带方青黛去,实则所有人都去了。伊嫔殿门前垂挂白幔,一走到门口,就知道这里面必定有一场白事。

一路上,怡妃拉着纪星词远远地走在队伍最后方,轻声细语地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她。

纪星词听后哑然。

大堂中间放着伊嫔的棺,防腐官正在工作,聂清清正站在一旁无言地监督。

方青黛走到离棺材三尺左右的地方就不再动了,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猛地跪坐在地,只是默默地、长久地跪着,眼泪汹涌。

知情人的心思都很复杂,死去的灵魂并不是伊嫔,但肉身的确是的,她们无法向方青黛去解释这些。

方青黛哪里会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谁而哭、为什么而哭,她只知道伊嫔死了,她很难过。

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此时,一只手搭上纪星词的肩膀:“你回来了。”

是聂清清。

“嗯。”纪星词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正好你来了,我有事跟你说,之前确认的计划有变……”

已知谢渊渟魂穿了“岳峙帝”,撮合男女主的目的也就不存在了,那她也就没必要死遁了。只是这一切都太过玄幻,聂清清并未被人魂穿,几乎不可能相信她的说辞,纪星词很难开口去解释计划改变的缘由。

聂清清道:“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静悄悄地拐进里屋,屋子里陈设如常,倒不像是主人家出了事儿,更像是有人出了远门,迟早要归家。

“你不要再跟聂峥做交易了可以吗?”聂峥是聂父的大名。聂清清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我不想再掺和这一切了,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后,聂家的沉浮究竟与我何干?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他去死。”

“怎么了?”纪星词猜测道,“聂家又逼你了?”

“我之前只跟你说过聂家逼我,但我一直没跑,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聂清清流下一滴清泪,挂在脸颊上,我见犹怜。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早就想跑了,我快被他逼疯了,在聂峥眼里我只是一颗棋子,我是女人,就活该为了他的仕途、为了整个聂家牺牲……”

“我没那么大公无私,我想跑很久了,但是他每次都明里暗里地暗示我,他的意思我听得懂,一是我跑不掉,二是就算我真的脱开了聂家,我奶奶也永远脱不开聂家。”聂清清拉起纪星词的手,第一次在她面前姿态放到最低,“我奶奶一手将我带大,她如今年事已高,却被聂峥当作困住我的筹码,成日被关在聂家后院,无法安享晚年。我求求你,你是皇后,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纪星词问,“你是希望我去劝聂峥,让他别再执着于让你登上后位,还是希望我想办法将你和你奶奶一起送到一个聂家找不到的地方?”

“我当然想走。”聂清清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我还跟聂家有一天的牵连,我就要为聂家卖一天的命。聂峥是个疯子,他为了飞黄腾达连自己都可以利用,遑论旁人!”

“你先别着急,此事不易,我得想想办法。”纪星词思索片刻,“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能成功。我两日内给你答复吧。”

“多谢皇后娘娘。”聂清清松了手,“那我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一旁的香炉里还点着一柱香,眼看着将要燃尽了,纪星词两步上前去把香火灭了。

小部分香灰在空中漂浮起来,落在纪星词袖口,她抖抖衣袖,忽地轻笑了一声:“聂清清,看看你现在低三下四的像什么样子,还是你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顺眼些。”

聂清清身形一抖,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往事,垂头道:“那次推您下水的事是我不对。之前我还以为聂峥与我真是一家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轻信了,后来才发现她就是个罪大恶极的禽兽!是,推您下水的人的确是我,我跟您道歉,所有的责罚我都认,但是我恳求您就事论事,不要牵连到……”

“聂清清。”纪星词心下好笑,出言打断她的长篇大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聂清清:“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了,别让任何人看不起你。”纪星词道,“还记得我一开始有事要跟你说吗?现在不必了,因为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记住,我们之间不存在阶级,只有合作共赢。”

聂清清想带着她的奶奶一起离开整个聂家,这事的难度远比想象的还要高。

纪星词一开始还以为聂清清的奶奶至少会有片刻自由活动的时间,差人一调查才发现聂峥比她想的更加心狠手辣——他将自己的生母关在聂府最深处的小院内,毗邻佣人房,人多眼杂,老人家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得死紧。

出于人道主义,纪星词自然是想帮聂清清的,但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恐怕不能成事,她需要帮手。

她决定次日午时去找谢渊渟。

翌日,纪星词早起熬了盅银耳羹,她拎着银耳羹朝着养心殿去,身后跟着怎么也放心不下的竹桢和迟玉。

纪星词笑了笑:“其实你们不用跟着我的,我还能在宫里丢了不成?”

“我们现在可不相信你了!”竹桢想想都后怕,“上次的事儿我到现在都忘不掉,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皇上恐怕真要把我们给千刀万剐了。”

纪星词脑海中突然闪回出最初的那一幕。那时她刚穿来,醒来便得知自己要死了,无人可求,如今还是这处地方、还是这些人,她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养心殿前的小侍卫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但性子还和之前差不多,仍是蹦蹦跳跳的:“皇后娘娘我可算见到您了!前段时间听说您失踪了,我都睡不着了!”

纪星词跟在小侍卫身后:“是吗?那你这两天可以多补点觉啦。”

小侍卫叩响养心殿门上的环扣,通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啦!”

得了里面的应允,小侍卫便拉开养心殿的大门。

“来得正好,过来,我有件事问你。”谢渊渟朝纪星词招了招手,神色并不轻松,“你最近是不是跟聂清清私下见了一面?你们说什么了?”

要说私下见面,上次在伊嫔宫里的那一次勉强算得上。除开那次,其它的时间线恐怕都太早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见过?”纪星词心底一紧,立刻明白了,“……莫非隔墙有耳?”

“几乎可以确定是隔墙有耳了,因为这件事不止是我知道,聂家那边也知道了。”谢渊渟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刚传来的消息——你知道聂家发生什么了吗?”

纪星词用眼神询问他。

谢渊渟也不多卖关子:“聂清清的奶奶时日无多了,如果打算告诉聂清清就尽早吧。”

听见“时日无多”,纪星词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在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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