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叶蓁蓁松了口气，赌对了。它虽然已经变成了女鬼，但记忆还停留在白日活着的时候，浑然不知已经过去数千年了，自己也变成了轻易能杀死两人的厉鬼。

它这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女鬼避开两具瘫在椅子上的白骨，抱着婴儿骸骨带着两人走到一间较小的里屋，才道：“抱歉，我的房间不是很大，让两位仙师见笑了……仙师可要喝茶？”

“不必。正事要紧。”叶蓁蓁喉咙方才被它掐得有些狠，但她强忍着不舒服，咽下一口唾沫权当润嗓子了。

封雪卉在一旁缓缓松了口气，神色古怪地看向叶蓁蓁。

其实她当时也有想，要不直接与这女鬼翻脸。她也担心回到宴席上，那些怨魂饿久了，会顾不上女鬼镇压，直接扑上来，而这又势必会牵连女鬼也陷入疯狂。

数量太多了，她们可能应付不来，仓皇逃离又可能撞上那只毛僵。控制住这女鬼，外面那一院子怨魂都不必担忧了。不过没想到叶蓁蓁居然还能安抚好它……当真是胆大心细，敢赌敢拼。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女鬼低着头，抚摸着白骨头颅，低声道：“其实，它不是我弟弟……”

女鬼告诉两人，它叫芊芊，随母亲改嫁住进此间府邸，继父年纪与她目前相差不大，慈眉善目的。

虽说他家只是大商贾末流，但也是很富裕的人家了，只是他上一任妻子离奇暴毙，一直没能查出原因，没有人敢嫁进来。但他们家传到继父这一代，只剩继父一个人了，而且家族旁支也都死绝了，继父无奈之下，下了重金聘礼，不要嫁妆，几乎是要买妻了。

芊芊母亲独自养育着她，寡母孤女过得很是艰难，芊芊母亲左思右想，索性直接嫁了进去。

好在继父为人不错，对她母亲和她都很好，母亲将聘礼都换成了商铺田地，登记在了芊芊名下，算是为她未来做足了打算，之后便铆足了劲想为继父生个儿子。

可惜不知为何，母亲始终未能有孕，芊芊也逐渐长大，从不谙世事的孩童，长到了知事年岁，身体也逐渐发育完全，但母亲与她都未能察觉继父看她的眼神日益不对了。

及笄礼那日，继父喝多了酒，闯进了她的闺房，将她压在床上。芊芊初时没反应过来，以为继父醉酒认错了人，然而继父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脱下了她的衣服。

芊芊哭喊着，但继父早将人遣走，她谁也叫不来。

第二日她醒来，面对母亲责备失望的神情，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的酸痛都比不上内心的绝望。然而更黑暗的事还在后面，芊芊发现她两月未来月事了。

她怀孕了。

继父欣喜若狂，母亲强颜欢笑，伪装自己有孕，芊芊本就性情内敛，再久一些不出门，也没人怀疑，她身边的仆役也全换成了继父亲信，她被禁锢了起来，等十月临盆，她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虽然是被继父强迫的，怀孕那十个月她也数次想将孩子弄死在腹中，但最终都没能下去手，终于生下来后，她心中一片柔软，这是她的孩子啊。

然而她没能抱着孩子多久，孩子便立刻被婆子带去了主屋，早等候着的母亲立刻装模作样痛呼起来，在一片恭喜“顺利产下麟儿”声中，“乏力”“晕了”过去。

芊芊仍被禁锢着，过了月子也没让她出来，反而继父偶尔会来发泄□□，母亲对此不闻不问，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这个女儿。

芊芊心里有些怨气，却又能理解母亲，在母亲看来，辛苦带大的女儿勾引自己的继父，还怀孕生下了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唯一支撑芊芊活下去的，就是继父每次过来，都会给她带件孩子的东西，也会将她日夜缝制的小肚兜什么的带走给孩子，还答应她，孩子百日宴那日，会让她见见孩子的。

但芊芊没活到那天。

她过去的婢女偷偷来看望她，想带她逃走，芊芊犹豫着同意了，她趁侍卫换班的时候逃到婢女说的见面地点，有些想去看一眼孩子，婢女催促她，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芊芊知道，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可能永远也没法逃走了。她不知道出去以后自己能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自由了。她过去不知道自由那样珍贵，现在却如此渴求。

两人顺着婢女一早踩好的路线偷偷前进，却无意撞见母亲与她贴身婢女的对话。芊芊才知道，原来及笄礼那日，根本就是目前一手策划的！

母亲早早查出自己早年坏了身体，无法有孕，但她一定要为继父留后，一算报答，二也是稳固地位。虽然开头不算美好，但嫁进来后她一直享受过去从未有过的荣华富贵，她已经习惯了，如果她不能给继父留后，继父一定会和她和离的。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丈夫看自己的女儿眼神不太对。

起初她很是生气，后来她有些嫉妒自己的女儿，美丽，又是最好的年华，而自己日渐老去，容颜凋敝。她本就与贴身婢女关系密切，便忍不住将烦恼说给婢女听，婢女没有觉得不对，还安慰她，理解她，还给她出主意。

这主意便是让继父与芊芊拥有夫妻之实。芊芊被养得身体健康，好生养，又流着她的血，又与她丈夫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代替她生下拥有她与丈夫血脉的孩子，是最合适的。

母亲刚听到这样的主意时大惊失色，掌箍了婢女。可后来她还是没能敌过内心的折磨，同意了婢女的主意。而当她下了决心那天，她就觉得，芊芊好像不是她女儿了，只是一个为她和老爷生孩子的工具。

而母亲此时与婢女说起这事，也只是夜间散步想起往事，夸婢女聪慧过人，才能想出这样好的主意，又让她解决了老爷和女儿的人生大事，又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芊芊只觉天旋地转，身边婢女忽然捂住她的口鼻，靠在她耳边，低声问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救她吗？她们只是普通主仆，关系一般，她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将芊芊救出去呢？芊芊并没有对她有过再造之恩或者救命之恩啊。

芊芊并非没有想过，但短短两年的折磨，已经让她生不起半分怀疑，有人想帮她，她就信了。、

婢女微笑着告诉她，她曾是上一任主母的扫洒侍女，她那时还年轻，主母仁慈，让她做最轻松的活，偶尔让她侍奉身侧，免去大部分活务。

然而主母忽然惨死主屋，而且死得非常难堪，她因为要伺候主母梳妆，去得尚早，老爷与管家还没来得及封锁现场，她看见了主母的死相，她坐在床榻边，全身没有一点遮蔽，露出一身青紫的爱/痕，双腿大张着，露出血肉模糊的下/身，胸口殷红也被咬去，齿痕明显，她的脖颈处有一个巨大的咬伤，血流了一地，是致命伤。

她惊恐地捂住嘴退后，没让老爷管家发现她，就逃走了。后来她发现，现场除了管家，所有下人都离奇失踪了，有人问起来，管家就说他们攒够银钱离开了。

婢女害怕极了，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当时也在。她呆的时间足够长了，发现府上怪怪的，管家偶尔会领一名风尘女子从后门悄悄进入主屋，而那些风尘女子全死了，被草席裹着丢到了乱葬岗，她偷偷去看过，她们的死状和主母一模一样。

久了，她就明白了，老爷在练一门很邪门的功法，而这功法时不时就需要献祭一名女子。主母的死确实是个意外，老爷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对劲的。

婢女靠在芊芊耳边，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芊芊现在身体敏感极了，便忍不住一抖，婢女笑着道：小姐就是下一位呢。我啊，可怜小姐，不希望小姐死得不明不白的。小姐死后，一定要为自己报仇啊。

芊芊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要死。

婢女温柔地搂住她：小姐也是苦命人，报完仇后，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完，她抱着芊芊，一齐跳下了旁边的湖水。芊芊拼命挣扎着，但婢女搂得太紧，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直干粗活的婢女呢，最后她看见湖水边，自己母亲震惊又好似松了口气的面容。

芊芊再次醒来时，府上热闹极了，没人记得府上曾有过一任小姐，他们只知道新出生的小少爷即将迎来百日宴。

芊芊脑子里一片混乱，它看着自己不断滴水的衣物，怎么拧也拧不干，它又听见下人们说起少爷百日宴，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是要去看小少爷的。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去看小少爷？芊芊不明白，但她跟在下人们身后，来到了小少爷的屋子。

婴孩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漂亮的眼睛直直对上了芊芊，芊芊心里忽然一软，它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婴儿柔嫩的脸，婴儿抬起手，抓住了它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