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玦一时有些茫然，他本是要准备做什么来着？

他奋力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对了，要去找流云峰找昭庭，帮着这个任性的小家伙完成他的课业。

于是他带上了近期给燕昭庭买的礼物上了流云峰，找到了在自己的院子里苦恼地看着作业的燕昭庭。

燕昭庭见他来了，眼前一亮，“你来了于玦，给我带什么了？”

于玦看着他，有些晃神，一时间竟是喉咙艰涩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答话，燕昭庭也没有在意，直接上前拿走了他手中的东西打开了看，“咦？我之前说过想要这个法器的，你还记得呀，谢谢你。”

燕昭庭欢快地拉着他坐下，把学堂留的作业推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实在不喜欢画符！看得我头疼。”

于玦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这不是来帮你做了。”

“你最好了。”燕昭庭挨挨蹭蹭地坐到他旁边，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师父就不会帮我写，早知道我不要去学堂了。”

于玦看他脸上鲜活的表情，心里有些酸软。真好，真好，这样依赖自己的昭庭，只要他们待在一起就够了，没有其他人。

他一愣，其他人是谁？

这一天分明和以往的每一天也没什么不同，于玦却总觉得不太真实，感觉这像偷来的日子。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少？”燕昭庭托着腮疑惑地望着他，“最近很忙累着了吗？”

于玦摇头否认，但徒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话题。他分明从来不会缺少和昭庭说的话，可以往他是都在和昭庭聊什么？

关心他近期做了什么？分享自己最近处理的麻烦？

“你先别写了。”燕昭庭拉着于玦的手一同起身，“陪我去练剑吧。”

于玦垂眸看着那拉着自己的修长白皙的手，感觉其上的温度透过肌肤一路抵达了心脏，烘烤得整颗心都融融地化开。

燕昭庭抽出了剑挽了个剑花，冲于玦扬了扬下巴，那张稚气的脸笑起来那么灿烂，像是从未吃过半点苦一样的天真。

“不要留情哦，我新学了几招，你要打不过了。”

确实如燕昭庭所说，他的剑术精进得十分厉害，哪怕于玦不再留手，却也始终被压制着。

这本不令人不意外，昭庭在剑道上的天赋向来无人能及。

可是……这个时候，昭庭不是才筑基吗？

在于玦终于意识到其中不对的同时，与他练剑切磋的燕昭庭，手中那把剑丝毫没有留手地冲他刺了过来。

“你怎么不躲呀于玦？”那张稚嫩的脸上一副无辜疑惑的神情，好似那把穿透于玦胸口的剑并不是握在他手中一般。

于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摊开了手，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剑“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昭庭，你终于来找我了。”于玦竟是笑了，丝毫不在乎身上的血流了一地，只是痴痴地看着燕昭庭。

“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你来找我，质问我，哪怕是要亲手杀了我。”

“好，我实现你的愿望。”燕昭庭手中的剑一拧，将那伤口搅得血肉模糊，口中却是轻柔地问，“你还想与我说什么？”

于玦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温柔地看着燕昭庭道，“昭庭，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你一直很好。”

燕昭庭咬了咬牙，怒气忽地窜上来，“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错的始终是你们。你说这些有何用？”

“现在又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如若真的在乎我，当初就不会背叛我！”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于玦仍是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双眼红了，“我从未想过背叛你，我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做出那些事，说出那些话……”

“像是有另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可我去四处求证，没有发现被夺舍过的痕迹。”

“都是我做的……都是我说的……”于玦流了满脸的泪，“我竟是舍得那么对你，舍得让你这么痛苦。元婴自毁，很痛吧？”

燕昭庭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心安理得地养伤。”于玦的眼神恍惚起来，精血逐渐流失，灵力也跟着逸散，令他的意识逐渐流失，“每晚，我都会记起那天你看着我们的眼神。”

“我总是在想，这么痛，你怎么会这么平静啊……明明小时候，吃些苦药都会掉眼泪。”

“明明……从很久以前就发过誓，发誓要让你永远不必吃苦，再也不会落泪。”

“可是为什么，最后让你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我自己。”

燕昭庭松开了握着剑的手，看着于玦就这般倒在地上。

他坐回了院中的石桌前，征征地看着桌上那写到一半的符篆作业，还有那被带来的法器。

于玦并不是出身于世家，给他的礼物都是用自己月例和平时做宗门任务积攒的灵石买的。

他平时作风较为节俭，却向来舍得为燕昭庭花费。

燕昭庭看向幻境中青霄真人住的那处院子，忽而茫然而委屈地撇了撇嘴，“我该怎么办啊……”

于玦最后倒在地上看着燕昭庭离开的背影，语气虚弱地呼喊，“昭庭……”

“昭庭……”

“昭庭……昭庭……”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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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临赫在这雾茫茫的地方已经走了许久了，最初他陷入了幻境中，但很快就破除了，而后就一直走在这辨不清四周的地方。

他猜到了这或许是凤凰的手笔，所以并未太过紧张。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身着红衣蜷缩在角落。当即心头一震，不假思索就飞快走了过去。

这不是幻境中的虚影，从血脉中感受到的紧密联结告诉他，这就是凤凰。

“怎么了？”卫临赫蹲在旁边轻轻地搭住了燕昭庭的肩膀。

凤凰筑基太早，一直都是少年身形，蜷缩起来只是小小的一个，卫临赫只需展开双手，就能将他完全藏在怀里。

“没什么……你先别管我。”燕昭庭撇过头不让他看。

他越是这样，反倒越让人担心。卫临赫没有听他的，试图让他转过头来，“凤凰，看看我，跟我说说怎么了？”

燕昭庭别别扭扭的，半天才转过头看他徒弟。

卫临赫一下失去了说话的声音，好一阵才抬手，小心翼翼地将燕昭庭脸上的泪抹去了。

“别哭了。”卫临赫看着凤凰的泪眼，只觉心脏都被攥紧了，疼得要喘不过气。

可他却万分笨拙，哄人的话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燕昭庭含着泪瞪了他一眼，“就哭，我乐意。”

见他这样，卫临赫反倒松了口气，轻声安抚，“好，怎么样都行，只是不要太难过了。”

他不厌其烦地用手指将燕昭庭溢出的泪都轻柔抹去。然后试探着将燕昭庭抱在了怀里轻抚。

得益于此处由幻境构建，他竟能够触碰到凤凰了。

燕昭庭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剑修，外人看来是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剑仙，如今抱在怀里却这么脆弱，那么小，柔软而温暖，卫临赫都不敢用力，像是怀抱着稀世珍宝，珍爱却唯恐损伤。

燕昭庭被抱着安抚，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止住了泪。此情此景却令他想到了过去的人，也会这般温柔地抱着他为他拭去泪水，耐心地哄着他。

“凤凰，你杀了他么？”卫临赫低头看着怀里人犹带着委屈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眸被眼泪冲洗过，更清透得天真可怜。

“没有。”燕昭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是遮挡情绪的两道帘子，“我没有伤及他的神魂，死不了，顶多养伤久一些。”

卫临赫抬手摸了摸燕昭庭柔顺的长发，也不意外这情况，只是轻声问，“你舍不得杀他？”

燕昭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句，“你相信有人身上却并未有夺舍与施法的痕迹，却言行不受控吗？”

卫临赫皱了皱眉，“心魔？”

可是心魔某种程度上也是心中所想，只是更为偏激疯魔，致使修士犯下令其悔不当初的过错。

燕昭庭不说话了，卫临赫便这么安静地抱着他，感到一种隐秘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再舍不得松开怀里的人。

可惜燕昭庭没多久就脱离了他的怀抱站起来。

卫临赫心中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怨恨。他忽而意识到，凤凰是习惯了这样的怀抱的，所以他才会抱得毫无阻碍。

只是不知从前是谁这样将凤凰抱在怀里。

是凤凰舍不得杀的那位好友，还是有着亲密关系的未婚道侣，亦或者……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修真界第一人？

“我带你去找连斐君。”燕昭庭如今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卫临赫点点头，“我要如何做。”

“我改变主意了。”燕昭庭看着他，“你试着看看能不能杀了他。”

如若两本书所记都是天命，他徒弟也是天命之子，也唯有他可能成功了。

有生命危险之际，这位更可能真的漏端倪。

燕昭庭找到连斐君时，正赶上他上演颇有意思的一段情节——于玦在连斐君面前述说着痴恋与后悔。

“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实际我心中真正爱的人是你。”幻境中的于玦悲痛地看着连斐君，“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好好活下去。”

燕昭庭挑了挑眉，这段情节他是知道的，书后期连斐君生无可恋而于玦百般痛苦挽回的时候，连斐君心中所愿竟是这个？

还未等这段有趣的戏码演完，卫临赫就目不斜视地走向前，一剑捅向了连斐君的胸口。

他这一剑没有丝毫犹豫，也是算准了位置的，以连斐君的修为照理是躲不过去的。

但燕昭庭看得清楚——最后关头剑还是捅偏了。

连斐君被这一剑捅得痛呼出声，惊恐地看着卫临赫，口中却是道，“剑仙，害你的分明不是我，为何要这般伤害我！”

燕昭庭笑了声，在连斐君的世界里永远是自己在做恶毒小人啊，连卫临赫都能认作他。

他想了想，与卫临赫道，“既然杀不了他，那你试试可不可以废了他的根骨。”

卫临赫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好，抽出剑就直白地再往丹田而去。

连斐君面色苍白惊恐地躲避，却没有丝毫作用，疼得不停哀嚎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剑仙……放、放过我，我再不与你争抢了、啊啊啊！我、不同于玦在一起了！”

燕昭庭颇感无趣地看着此人，说的话怪得他都懒得听，谁在乎他要不要和于玦在一起啊。

“检测到宿主处于危险，根骨再废脱离剧情状态，系统自动预支积分修复接管身体。”

这道冰冷的声音一出，连斐君立即脱出了幻境，消失在原地。

燕昭庭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冲卫临赫点点头，“可以了，你做得很好。”

果然，连斐君同陆相旬一样，有一个无法探查到所在的人物帮助。怕也不是此界中人，有可能连斐君这个身份都是夺舍的。

“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吗？”燕昭庭看着收剑走过来的徒弟。

“什么？”卫临赫不解，“那人的求饶吗？我并未认真听。”

竟是只有自己听得见。燕昭庭思索着，这是何意，那两本话本也是独独出现在自己神识中，是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俩都拿剑捅过了，现在凤凰还想接着刀傅允成和师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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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