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都好，不过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只能安静的呆在这里，等待清洗结束。”
然后，走过来的庄周狠狠给了曲同尘一个耳光，曲同尘被打的脸偏到一边，配上那张脸，居然有了一丝凌乱的美。
“阿鸢，如果只是为了这一张脸，我们可以求助他们，他们能制造出来更好看，更符合你心意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他？”
沈鸢柊身体已经开始麻木，头脑却没有一丝一毫昏睡的意思，这样的过程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庄周抱起沈鸢柊放在自己之前坐的椅子上：“我们都是研究所生产出来的，我们才应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可是就为了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病秧子，你居然选择抛弃我，和那些研究所的废物一起逃出去……
……我们才是这世上最应该亲近的人！”
庄周随手一挥，水滴在不远处结成水镜，镜里是滔天的洪水，铁锤带领着众人加高堤坝，想要抵抗洪水。
扣眼前的这场灾难并不属于自然界的洪水，而是附加着人为的恶意，他们在这力量面前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
“蝼蚁岂能与天抗衡，阿鸢，只有现在我们这边才是对的，只有我能够保护你。”
庄周抱着沈鸢柊，就像小时候的他们一样。
不远处的曲同尘呆愣的站在之前的地方，眼神落在染了血的剑上，依旧十分沉默。
一只小小的蝴蝶悄无声息的潜入，消失在沈鸢柊的指尖，刚好在庄周的视角盲区。
“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
在昆仑山听到的话语又听了一遍，沈鸢柊努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而有意遗落在曲同尘身前的那颗透明珠子里的火焰越来明亮，几乎充满了整颗珠子，时间看起来已经差不多了。
沈鸢柊冲着那位面具男比了一个手势，那人眼神清明一瞬，复又垂下眼皮。
“......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沈鸢柊语气虚弱，眼神暗淡，庄周对着沈鸢柊的眼神有些迷茫：“那就让他出去好了。”
庄周挥挥手，面具男转身向着外面走去，却在刚背过身的时候，突然软倒在地上，庄周笑起来。
“阿鸢，你看这样就好了。”
“这世上只有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沈鸢柊一边“嗯嗯嗯”，一边看着倒地的男人为了防止庄周发现异常，努力的向外蛄蛹。
“噗！”在男人即将要蛄蛹出去的时候，实在没有忍住，发出了声响。
“阿鸢？”
庄周不解，按照沈鸢柊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笑出声来？
生怕被庄周看到，男人更加努力的四肢并用向外爬去，沈鸢柊但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老神在在的看向男人的方向。
哪怕那张脸不是男人的，掩藏在面具下的怨念几乎要化作实体，那小眼神里的指控几乎要化作实体，逸散出来。
就在男人指控满满，就差开口骂人的瞬间，庄周看向男人的方向。
一瞬间，男人的身影停顿在原地，僵直在原地，像是发条拉住的玩具，多少有些可怜。
只不过，庄周只不过匆匆看了一眼，就和沈鸢柊一样笑了起来。
男人满脸疑惑，自己这样很可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越发不理解，带着疑惑急急忙忙的离开。
等男人带着东西离开，沈鸢柊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的痛感也在同一时间席卷而来。
真疼啊。
庄周也从那种愉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疑惑、震惊、难以置信，一个怪谈的脸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情绪，真难得。
沈鸢柊小声在心里点评。
“你没有……被控制住？”
“大概吧。”
伤口的疼痛刺激着大脑，想着一切即将结束，沈鸢柊甚至有些兴奋。
忙碌这么久，真的是……很需要休息啊……
力量的波动有规律的从龙卷风的外面传递进来，本来高速旋转的风逐渐停下脚步，渐渐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下来，无数道不同的光线从四面八达集中到这里，刚好绘成一副太极图的模样。
一黑一白两条从阵眼处飞出，灵动的身体向着天空中游去。
“……你算计我？”
庄周瞳孔中的沈鸢柊脸色苍白，那一袭羽衣也褪去本来的色彩，只剩下白色，像是丧服。
只是不知道是给自己送丧，还是给他庄周送丧。
从一开始就不是沈鸢柊低头，而是她以身入局，企图与天争那一丝生机。
和那些怪谈的相遇，给出去的天青绫，还有传递出的错误信息。
庄周和那些人一直以为她是那个执棋之人，以为用执棋之人的弱点控制住她，这局必赢。
只不过，沈鸢柊比他们想的更清醒，也更残忍……
不惜自身血肉和力量为祭……
“你这样做，值得吗？就为了他，为了一个男人！！！”
“你知不知道神话里的仙女只要动了凡心，就会……”
面对庄周的质问，沈鸢柊叹了口气。
眼前人不会伤害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倚仗，不是爱情，不是友情，非得说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一起诞生，在那些只有虚无和数据的日子里，两个不同的数据报团取暖，防止对方被巨大的数据洪流吞没。
不同于导师般的曲同尘，那是自己相濡以沫的……亲人。
“你永远不会伤害我，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是天上的仙女，我只是一团小小的，和大家不同的数据。”
沈鸢柊笑着走上前，轻轻抱住眼前人：“而且，我也不觉得故事里仙女一定是爱上人类男子才动了凡心。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爱上了和自己千百年来一尘不变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呢？”
庄周想要攻击的手缓缓放下，笑容苦涩，从清醒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已经彻底输了。
本该用在沈鸢柊身上的药，却被用在自己身上，而那个本该被自己杀死的“曲同尘”也失去踪迹。
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场局，那自己就是真的傻。
“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那思想总会要了你的命，更何况……”
庄周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因为沈鸢柊而柔软的眼神再度冰冷起来。
“他们可一点都不领你的情。”
“我不需要他们领情，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人类，我只是做了我自己决定且喜欢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最后一丝风退却，阵法终于完成，人群中有三四个人惨叫着倒下，随后彻底失去痕迹。
“好啦，还差最后一步。”
沈鸢柊的声音愉悦轻快，只是轻的根本听不到，如果不是那一双眼睛亮闪闪，庄周几乎会以为是一具尸体抱着自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送别的曲调在耳边响起：“你是要动手了吗，死在你手里总比我死在他们手里要好。”
“不！”本该被支开的铁锤突然出现在这里，挡住那些高喊着杀死怪谈的人。
却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一切的明泽安。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我们明明查到……”
这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光线将庄周和沈鸢柊淹没。
太阳出来了，那温暖的光足以让许久未见阳光的人喜极而泣。
在周围对于突如其来的胜利欢呼的人们，铁锤显然显得有些茫然失措，四处寻找着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随后，眼前一黑，等到了第二天，除却洪水，所有人都对巨大的龙卷风没有一点点印象。
至于【镜花水月】和【庄生梦蝶】，只是两个被消灭的怪谈。
人类和怪谈的战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那些噩梦终于要结束，可喜可贺。
唯一遗憾的是，战斗那天是中秋，没能好好过一个节日。
“他们呢？”
铁锤站在，需要明泽安过目和签字的，成堆的文件前：“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们了？”
明泽安放下笔，捏捏疲惫的眉心，看着铁锤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在说谁？我最近真的很忙，你如果不能帮忙最起码不要添乱，好不好。”
明泽安态度恳切，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文件被碰落，撒的地上到处都是，明泽安叹气：“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还有，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你们队的文件带回去……”
“我去查过，当天在现场的人，他们身上的命运被人为干预过，而我知道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你一个。”
铁锤近距离的盯着明泽安的眼睛明泽安叹气：“你都查到了，又何必问我。”
“我需要一个答案！你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阿鸢姐死前也只见过你，你们都瞒了我些什么，我有知道的权利！”
“那你就当一切是我做的好了，反正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她是天灾级怪谈【镜花水月】，她活着一天，世界就会多一天的风险。”
“世界不能毁灭，那就只能毁灭她，这就是我给你的理由。”
“你说什么！！”铁锤像是第一天认识明泽安一样。
“你什么时候也和那些人一样？你……”铁锤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一时冲动下说的伤人的话道歉，就被明泽安中止。
“对，我一直就是那样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想好好活着不对吗？你家里有钱，父母也就你和你哥关系很好，可是我只是我父亲众多孩子中的一个。
我想要做的更好，因为我不想一直被人踩在脚下。
……这有错吗？”
铁锤突然沉默，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