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州富庶,刺史府却并不耀眼。虽是个三进的院子,内里不过是正常的规制。穿过前院,花园里布景用的也是寻常植被。如今天气渐寒,草木凋敝,花园里一派枯黄景象,看上去便更显得荒凉。
零星几个下人在来了客人之后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但好在规矩还算不错。
沈暄跟在楼川身后,被一位看上去年岁不大,有些怯生生的侍女带去了后面的厢房——瞧楼缜的样子,先前他们必然是不知道沈暄和楼川并行的,但眼下再分开准备厢房已经来不及了,侍女抱歉道:“只能委屈两位贵客住在一间院子里了。”
楼川在外面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闻声也没应答,只负手走进了最宽敞的那件屋子。沈暄心中暗骂,但面上也只好给他善后,笑笑说:“无妨。一路上一辆马车都坐过了,眼下已经够好了。”
没有挨骂,侍女如释重负,感激地向沈暄施了个礼之后退下了。
亲眼瞧着侍女走出院子,沈暄才跟着进了楼川的房间。楼川倒不客气,已经坐下在喝茶了,见沈暄进来,还给他递了一杯。
茶色清浅,热气氤氲。沈暄接过来一看,里面的茶叶翠绿舒展,即便他不认得是什么茶,也知道这茶价格不会低到哪里去。
果然,下一瞬他听楼川说:“上好的龙井,过了这村,别的地儿可就尝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一路上听楼川讲了这么多关于楼缜的事,他对楼缜形成了刻板印象。他没有喝,而是问楼川,“你不怕楼缜下毒吗?”
楼川抬眼瞭了他一眼,唇角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倒胆子大,对谁都敢直呼其名。”
沈暄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楼缜的地盘,虽然他亲眼看着侍女已经走了,但说不定下一秒楼慎还是会知道沈暄在这里讲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可沈暄不仅不怕,反而还很理直气壮,“他敢当着我的面背叛我姐,我叫他名字怎么了?若不是……我还真就上手揍他了!”
“若不是什么?”楼川问。
沈暄直勾勾盯了他一会儿,清咳一声,别开视线说:“怕死呗。”
楼川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沈暄说:“你们这些人,要旁人的命就好像踩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我和他即便有着姐姐这层关系在,但按你的话来说,已经算是很放肆了。”
他说着,眼睫垂落下去,神色淡淡的,看不清究竟是难过还是什么
楼川瞧着他的表情,脸上笑意收敛。过了片刻,才淡淡道:“且不论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本王在这里,你怕什么?”
“嗯?”沈暄短促应了一声。
楼川难得有耐心同他解释这些。:“你和本王来这里,整个径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楼缜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动手,否则第二日,朝堂上他就要被御史台官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沈暄想,'可是死都死了。'但楼川的话还是给了他一点宽慰。
“知道了。”他笑笑说:“谢谢俨王殿下。”
楼川哼了一声,说他,“假客气。”
不多时,又有下人来请,邀他们赴宴。两人便止住话头,先后去换了身衣裳,一改风尘仆仆的模样,才步入举行宴会的正厅。
这正厅倒是宽敞,正南和东西两侧都摆满了几张桌子,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想来是方便待会儿歌舞姬进行表演。
两人进门时,东西两侧的官员已经依照职位高低,坐满了,只剩下南边主位上空着三张桌子。最边上的那个毫无疑问自然是沈暄的位置,只是……沈暄瞧了一眼楼川。
很明显的挑衅,不过楼川倒是气定神闲,既不生气,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在。
沈暄想,抛开那些坏心眼的时候,楼川的气度倒真是广阔,比某些总在暗处耍心眼使手段的人强多了。
他这样想着,眼神就不可避免要看向楼缜。
楼缜还是一身银白色的衣衫,双手交叠立于主位之前。先前见到沈暄时的惊诧已经如同薄雾一般烟消云散了,他脸上此刻挂着的,还是那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错的盈盈笑意。
见两人进门,他上前来,先是拱手叫楼川三哥,又对沈暄笑笑。
“杜大人为官清廉,说是举办宴席,实际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径州的一些特色菜肴。还望三哥和阿暄不要介意。”
杜建业就跟在他身后,闻声连声说着惭愧。
沈暄听下来实在觉得不适,就像刚到径州城门外的时候,楼缜话里话外都是楼川排场大,事多,难伺候,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怎么?伺候一个楼川,还需要把天上的凤凰都抓来吗?
楼川垂眼闲闲一笑,先是看向杜建业,又看向楼缜。他打断杜建业一连抱歉之后的未尽之言,说:“六弟还是没经历过行军赶路。这艰苦起来,一日下来喝水充饥也是有的,杜大人今日这番宴席,足够帮军中许多兄弟解馋了。”
似乎没想到楼川会这样回答,杜建业的话音戛然而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楼缜足够淡定,像是没听出楼川语气中的讽刺,还是蹙着眉,语气全然是惊讶于愤怒,“军中的伙夫是干什么的,兄长堂堂一位亲王,还是去岭南解决贪腐案的大功臣,怎可如此怠慢!”
“哎。”楼川抬手制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事也怪不在他们头上。”
“还是兄长心善。”楼缜再次向楼川一拱手,神情感慨而佩服:“不过兄长身边也该有几个贴心人,总是这样有一顿没一顿,岂不是要坏了身体?”
楼川哂笑,微微扬起下巴,神情显现出一点迫人的盛气凌人来。“本王的军队中,只有女将和女犯人。”
这话说得狂傲,沈暄心里忽得有某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看了楼川片刻,又看向楼缜。楼缜深色的瞳仁里一瞬间浮现出寒冰般的冷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倒羡慕大哥和三哥,能带兵打仗。”说罢他低头自嘲一笑,表情看上去有些凄苦。但他摇摇头,又说:“罢了,不提这些。三哥上座。”
楼川也不跟他客气,带着沈暄上前。不等楼缜说话,楼川便安顿着沈暄坐下,自己坐在沈暄旁边,把那张主位给楼缜空了出来。
楼缜说:“三哥是兄长,又是贵客,怎好坐在下首?”
说着就要请楼川坐在主位上。但楼川动作飞快,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塞进嘴里。饭食已经动过,自然不好再挪动位置。楼川巧妙地将楼缜的客套推了回去,只说:“六弟也说了,不过是寻常宴席,你我又是兄弟,便不要那般克己复礼了。”他扫了一眼下面对他们之间暗潮汹涌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的官员,略拔高了些声调,“若传出去,说不定要添油加醋变成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家说不讲礼节,总好过其他有的没的。”
“怎么会呢?”楼缜说:“三哥还是太谨慎。”他状似放松地说:“父皇和蔼宽容,母后母妃温柔贤淑,必定会将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再来下定论的,三哥……”
话都说完了,楼缜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在场的,人人都知道,楼川的母妃,曾经差点亲手杀了楼川,是个不折不扣地疯子。
沈暄也没想到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这里,他心突地一跳,下意识便看向楼川。
楼川神色明显阴沉下来,但是没有说话。他只是好像什么都有没听见一般,垂头又加了一筷子浇了辣酱的肉丝,塞到口中,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沈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蹙眉去看楼缜。和他对上视线时,楼缜的眼中有他今日露出的,第一个好似痛快至极的笑意。他心情颇好,对上沈暄的视线时,似乎连沈暄为什么会和楼川走得这么近都不去深究。
他像是寻常人家里关心小辈的好姐夫,对沈暄温声说:“本王特地找人做了一道阿暄你最爱吃的虾仁滑蛋还有板栗鸡汤,今日可要多用些。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荣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姐姐常常在本王面前提起你。”
沈暄听见楼缜说话就觉得反胃恶心,什么虾仁什么鸡腿,光气也要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他硬邦邦道:“多谢殿下关心,回京之后,我自然会去见姐姐。”
“好吧。”楼缜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颇有种面对家中顽劣小辈的感觉。看得沈暄想把一整碗鸡汤扣在他脸上。
但他敢怒不敢言。
他愤愤咬了两口虾仁,直到楼缜坐在上座,沉声道可以开宴之后。伴随着清越的丝竹声,沈暄听见楼川轻轻笑了一声。
然而沈暄去看楼川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神色如常了,甚至还在侧目看向他时,带着一点足以以假乱真的疑惑。
可真是好无辜!
沈暄磨了磨牙。
接下来的宴席就和电视剧那些古装剧里一样,官员推杯换盏,往来应酬,歌姬舞女在其中助兴。说起来这唱跳也算不错,字面意义上的颇有古意。但沈暄一个现代人,看过那么多精美的舞曲之后,再看这些,难免会觉得无聊,甚至有些想打哈欠。
尤其刚吃过晚饭,这种困倦敢就更是如同海浪一般,要将他兜头淹没。就在他伴随着催眠曲一样的隐约即将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楼缜的声音。
“……三哥不会推辞吧?”
推辞什么?沈暄猛地惊醒。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屋内点亮了烛光。煌煌的灯火落在每个人脸上,将所有的细微表情柔化到模糊不清。
沈暄第一时间便去看楼川,大抵是他惊醒睁眼连同抬头的一系列动作太快,他看见了楼川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楼川面上的表情永远都平静得让人看不出破绽,但他此时手中捏着酒杯,随着动作,酒水微微晃荡出些许。
没等到楼川回答的楼缜又问了一遍,叫他一声:“三哥?”
楼川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到楼缜身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楼川很快将那微微的慌乱收敛下去,面上又是一派淡然。“父皇的意思,此地的事情,是要由六弟亲自解决的。”
楼川看着他,深黑眼瞳的颜色被烛火弱化不少,可看上去,仍旧深不可测。“父皇对六弟一片慈父之心,我若横插一手,这个功劳又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楼缜笑说:“父皇慈父之心不假,却也不会有失公允。若是三哥解决了这件事,我自然也会如实禀告。”
“哦?”楼川的音调带着淡淡的疑问。
楼缜说:“说来惭愧,我自幼身子不好,幼时学的那些兵法也早已还给了师父,父皇有意提拔我,奈何愚弟烂泥扶不上墙,只会纸上谈兵。径州的匪徒穷凶极恶,非大哥三哥这样亲自带过兵的,都不能解决。”
楼川说:“你倒看得起本王。”
楼缜向他举杯,“愚弟这是羡慕,羡慕大哥和兄长能有机会如同书册中的名将一般,驰骋沙场。”
楼川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楼缜见他不答,又做出一幅伤心模样,“还是说兄长信不过我?”
来来回回的,楼川本身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偏偏楼缜此人有话从不言明。表面上永远都是在示弱,实际那点子心眼都摆在了明面上。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就是有人相信他纯善无害。
譬如皇帝,譬如沈昭。
沈暄有种遇见了“绿茶”的无力感。
“怎么会?”楼川脸上此刻没有笑意了,面对楼缜的时候,神色漠然冰冷,全然不像是以为在好好跟弟弟说着话的兄长,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剑出来架在谁的脖子上。楼川说:“只要六弟有需要,为兄岂有冷眼旁观的道理?只是……”
楼川顿了一顿。
“只是什么?”楼缜追问。
“只是在父皇面前,还要劳烦六弟提本王一句。”
楼缜怔了一下,旋即失笑,“皇兄说笑了,岂不说三哥信不信得过我,三哥本身也不是这样见利眼开之人。”
“那六弟还是不太了解本王。”楼川摇摇头,放下酒杯。杯底在桌面上磕出咔哒一声轻响。“本王就是这样一个人。”
……
一直到宴会结束,沈暄后来都没有跟楼川说得上一句话。一来楼缜实在虚伪,非要缠着楼川兄友弟恭,二来有些话沈暄也不太敢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说。这里是楼缜的地盘,不一定哪个人就会将话一字一句传到楼缜耳朵里。
楼缜似乎是将他的三哥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几步路的功夫,还非要相送。沈暄跟在楼川身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两人领先沈暄半步,说话的声音也不算高,沈暄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清,楼缜一直在跟楼川说一些道谢的话。到楼川进门前,楼缜竟然向他躬身行礼,一脸郑重道:“那愚弟在这里先代径州的百姓向三哥道一声谢。”
楼川应付了他整个晚上,现在实在是懒得理他,极敷衍地颔了颔首,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的福冲也跟了进去。
他这样子倒显得意气。楼缜瞧着他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但他却并不打算走,因为她又回头看向了沈暄。
沈暄跟他实在无话可说,就算不论沈昭这层关系在,他不过也是个穿书而来的局外人,他也怕楼缜这样一个细腻的人会看出什么。
所以他只是装作没看出楼缜要跟他说话的意图的样子,向楼缜行礼之后,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但刚走到廊下,就听见楼缜叫了他一声。
沈暄一瞬间有些想要发火,但还是耐住了脾性。站住脚步,双拳在身侧狠狠一握,然后转过了身。
楼缜提起衣摆,缓步上来。
他往旁侧使了个眼色,自己的仆从就意会,将跟在沈暄身边的墨砚带了下去。
“什么意思?”身边没有了熟悉的人,这让沈暄感到紧张。
楼缜说:“阿暄为何会这样问?”
沈暄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楼缜瞧了他片刻,忽而叹了口气。“当年本王与昭儿大婚时,曾远远见过你一次。那时你年纪尚小,见了本王还会叫本王姐夫,如今倒是生分了。”
“那时草民不懂事,若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沈暄拱手垂头。
“你这孩子……”楼缜本人年岁也不大,对着沈暄说话倒是显得老成。他问沈暄,“你可是还在生本王的气?”
沈暄抬起头,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上和楼川呆得久了,冷脸的表情竟然与楼川都有三两分的相似。“草民怎敢?殿下何故这样说?”
“这便是真的在生本王的气了。”楼缜看着他,眼中满是无奈的真诚。他说:“你现在不懂,但等明年春,你入朝为官,一脚踏进官场之后,就知道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知道什么?”沈暄反问他。“殿下难道跟两位美人说话时,也是话里有话让人捉摸不透吗?”
楼缜轻笑一声,“那两人不过徒有姿色,自然不若昭儿聪慧,得本王的心。”
沈暄不发一言。楼缜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本王来此办事,自然离不开本地官员的襄助。那两位女子,都是他们专门调教出来的,本王即便心中清楚,也不能不留着。不过……”他话锋一转,“如今皇兄既然愿意出手相助,本王便不用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宴会开始前,本王已经命人将她们处置了。”
“什么?”沈暄皱眉。他纵然看不惯楼缜左拥右抱,但也不是这个意思。
楼缜的话却印证了他心中隐隐的猜想。他说:“自然是将她们斩草除根。”
沈暄心中翻涌起一阵恶心。
楼缜这样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现在倒是不再注意沈暄的表情了。或者说,沈暄的态度,他根本不在意。他看着沈暄浅淡的瞳眸,说:“官场上的利益往来再正常不过,昭儿若是知道了,定然也能理解。”
沈暄现在也不想和他争辩这些。他说:“殿下公私分明,倒是草民目光短浅。。”
楼缜低笑。“你也是关心则乱。昭儿在家时,常常提起你们姐弟二人关系好。你能有这样的反应,虽令本王无奈,但更多还是欣慰。只是……”
他往楼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楼川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看上去像是就寝了。但他还是很谨慎,话音低了几分。“本王只知道你要回京备考,却不知怎么,竟和皇兄同路吗?”
沈暄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试探,也敏锐察觉到他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渗透到楼川身边,就算已经到了,他知道的,也是楼川想让他知道的。心念电转,他说:“径州边境匪寇众多,我与俨王同路,也不过是想多一层庇护罢了。”
楼缜问:“你与三哥是在径州相遇?”
沈暄面不改色,“正是。”
“也是。”楼缜点点头说:“三皇兄武艺高超,你一个小孩子,跟在他身边,倒也是事急从权,能换得一路安稳。”
沈暄没有应话,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的楼缜,也没再接着说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
“还有事吗?”过了一会儿,等到墙根下的寒蝉低鸣一声,沈暄问他,“天色也晚了。”
楼缜便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那本王久不打扰阿暄你休息了。”说罢,转身便要走。只是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关心。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不算吩咐,只是……”楼缜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本王的三皇兄,为人实在……”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想到弟弟不能再背后议论兄长,便摇头打断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说:“同路可以,但若是其他,阿暄还是要小心。”
他话没有说完,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暄说:“我知道了。”
楼缜宽慰一笑,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沈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消失不见。墨砚轻手轻脚地上来,看清沈暄面色的时候,小心翼翼问他,“公子这是怎么了?”
沈暄刚要开口,转头看见楼川不知何时出了门,正倚靠在门框边,像一道没有声响的影子。
天上月色暗淡,房屋里的灯火又早已经熄灭。晦暗夜色中,分明什么都看不清,但沈暄就是有一种感觉,楼川正在看着他。
没听见沈暄回复的墨砚顺着沈暄的视线回头去看,看清那边还站着一个人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脱口问楼川,“殿下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沈暄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然后又让墨砚先回屋睡觉。
一路上都同车而坐,墨砚自然不会再担心楼川对沈暄不利。只是他被刚才那一下吓得不轻,走得时候还一直抚着心口。
当廊下只剩下沈暄一个人的时候,楼川抬步走了上来。
他走出屋檐下的漆黑一片,进入到朦胧的夜色之中。
看着他的眉目一点点清晰,沈暄也问他,“殿下听见了多少?”
月色下,楼川锋利的五官变得温和起来。沈暄听见他轻轻开口,说:“全部。”
沈暄点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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