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乌将自己的灵骨换给了楚相知，楚相知也终于脱离危险，在灵骨的滋润下，丹田慢慢修复，而封灵乌却因为灵骨缺失，失去所有的灵力，沦为凡人。

就连和扶微附身画卷也断掉联系，从此他和扶微，除了一个师徒之名，就真的再无干系了。

封灵乌从昏迷中醒来时，房间是漆黑的，脊椎骨的疼痛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神经，撕扯他的皮肉，让他越来越清醒，他口干舌燥，下意识操控灵力，想要给自己倒杯水。

临到头想起自己灵骨已失，如今不过一个凡人。

封灵乌苦笑一声。

“灵乌，你醒了？”赵楠连忙按开床头灯，惊喜地看着已经醒来的封灵乌。

封灵乌这才发现，赵楠竟然就守在他的身边，惊喜地看着他。

没有其他人。

扶微没在这里。

封灵乌拳头紧紧攥紧：“嗯。”

赵楠开心的不行，连声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叫医生过来，或者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做。”

“给我倒杯水吧。”封灵乌摇摇头，他现在浑身疼得厉害，只想喝点水。

赵楠给封灵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这一杯水喝了很久，喝到封灵乌终于有勇气问出来：“扶微呢？”

赵楠已经知道扶微身份，也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听见封灵乌问扶微，目光闪躲，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不太愿意说。

封灵乌心凉了：“说吧，我不生气。”

赵楠这才道：“扶微哥哥本来是守着你的，可是方才楚相知那边派人来请，说是楚相知身体有些不对，真君就匆忙赶去了，应该马上就回去了，你别太担心。”

又是楚相知。

封灵乌：“我知道了，我没事，你也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赵楠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你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封灵乌：“嗯。”

房间的灯亮着，封灵乌将被子蒙过头顶，将自己全身都裹得紧紧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扶微缓步走到床边，坐到床边，伸出手，想要把被子往下拉一拉，以免封灵乌闷到自己，可是封灵乌死死地抓着被子，怎么样不松手，扶微只好作罢。

是扶微先出声的：“是我对不住你。”

被子里的封灵乌僵住了，依旧没吭声。

封灵乌不愿意说没关系，他得说，因为他欠封灵乌一个解释。

扶微缓缓道：“千年前，我还不是画灵，当时的人们称我为曜灵真君，我也是宗门最有望飞升成仙的修士。而楚相知是我的师弟，他的父亲是我的恩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时天下太平，也算是河清海晏，直到有日，鬼王面世，横行霸道，生灵涂炭，哀嚎遍野，我就与当时的鬼王定下生死之局。

奈何我才疏学浅，并不是鬼王的对手，后来是楚相知为我挡下鬼王致命一击，他也因此陨落，我虽趁此杀死鬼王，也因此重伤，再无飞升之可能。

楚相知死后，我耗尽修为送他去了轮回，为防止鬼祸卷土重来，我传道给四大家族，命他们守护玄术界，后来我寿元将至，在自己弥留之际，将自己的神魂注入这幅画中。”

所以这幅图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曜灵真君问仙图，而是曜灵真君陨灭图，那画画的是他在弥留之际的最后模样。

“很遗憾吧。”不知何时，封灵乌忽然从床上坐起来，问了一句。

扶微疑惑：“什么？”

封灵乌：“你本来应该是被楚相知唤醒的，修复的本该也是楚相知的灵骨，若是你从一开始遇见的是他，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了吧？说到底，还是我鸠占鹊巢了，对吗？”

扶微摇头：“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封灵乌心里难受：“扶微，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比这个更合适的理由了。”

扶微眉眼低垂，深深地看着他：“我承认，最开始起，我的确将你当成了他，才收你为徒的。可你和他的容貌、性格和脾气全然不同，他自小被千娇百宠的长大，而你自幼坎坷，食不果腹，这样的你，如何不让我心生怜悯，我又怎么会将你当做是他的替身？”

“小灵乌，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而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封灵乌明白的，他是明白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只是不满足，他只是嫉妒，他恨自己不是扶微要找的那个人，更恨扶微只当自己是徒弟，和他隔着纲常伦理。

封灵乌：“我明白。”

扶微听见封灵乌如此说，这才会心一笑，安慰道：“你放心，师父会想办法的，一会让你重新修炼的，师父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不信。”封灵乌道。

扶微诧异：“小灵乌你……”

封灵乌酸酸地说道：“刚才我醒来都没见你，赵楠说你去看楚相知了。”

扶微闻言，微微叹息，被逗笑了。

“灵骨对他有排异反应，导致他身体不适……”扶微哄道，“这样吧，以后我去看他，都和你说好不好？你同意了我再去。嗯？”

封灵乌不自然道：“我本来就不会拒绝。”

扶微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温柔的不行：“我就知道，小灵乌最乖了。”

扶微的声音很柔，像是春风般和煦，让他心软的不行，悸动难平。

好像失去修为也没这么难受了。

封灵乌却道：“你得补偿我。”

扶微如今十分好说话，询问：“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封灵乌眼中露出哀求，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道：“你能像小时候那样抱我吗，我有点冷，还有点难受，想要你陪陪我，可以吗？”

扶微心里一酸，点头：“好。”

封灵乌：“谢谢师父。”

于是扶微上床脱了鞋袜，和封灵乌睡在了一起，封灵乌其实已经很大了，说是扶微抱着他，实则是他长臂一拦，将扶微圈进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

扶微他们足足留在诸葛家一个多月。

封灵乌的身体在扶微灵力的滋养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封灵乌失了灵力，如今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反倒是楚相知在得了灵骨后，伤势没过几天就好了，就连先天不足之症也没了，如今修为大涨，整个人都精神的不行。

扶微每每见此，心里就越发的愧疚，对封灵乌就越发的好。

这一个多月来，整个诸葛家都知道，曜灵真君对封灵乌这个徒弟疼爱到了骨子里。

封灵乌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因祸得福，因为扶微真的不是一般的纵容着他，简直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只是封灵乌开心了，其他人却不见得开心了。

这日，扶微带着封灵乌来院子里晒太阳，桌子上还摆着冰荔枝，两个人吃的正开心，谁知楚相知来了。

楚相知：“师兄。”

扶微点头：“来了，坐吧。”

楚相知坐下了，笑吟吟道：“师兄，我是特来感谢师侄换骨之恩的，若非灵乌，我怕是早就死了，多谢灵乌了。”

封灵乌笑着说：“没关系，毕竟你也是为了救师父才变成那样的，就当是我替师父还的。”

楚相知：“话虽如此，但是……”

不等楚相知说完，封灵乌忽然张开手，露出剥荔枝时太过用力，以至于变得通红的手指，可怜巴巴地对扶微道：“师父，我想吃荔枝，但我手好疼啊。”

扶微瞬间被封灵乌吸引目光，见此，眉头微蹙，满是心疼。

只见扶微手指微动，金光闪过，封灵乌的手指里面就不疼不红了，扶微宠溺地说：“乖，不疼了，师父给你剥。”

音落，堂堂曜灵真君当真为徒弟剥起荔枝来。

“吃吧。”

扶微的手指泛着淡淡的粉色，捏住荔枝时像捏住了一颗钻石，无名指上一颗红痣灼目耀眼，玉做的一般，漂亮的不像话。

封灵乌却又得寸进尺地撒娇道：“但是我的手脏了，师父喂我好不好？”

“可以。”扶微就将荔枝喂到了封灵乌的唇边，吞咽荔枝时也触碰到了封灵乌的唇和舌头，但扶微不仅不嫌弃，就连唇角都是淡淡的笑意，“慢些吃，别呛到。”

封灵乌：“嗯嗯，谢谢师父。”

楚相知抿抿唇不说话了。

封灵乌吃完荔枝，这才抬头看楚相知，像是才发现一样，笑嘻嘻道：“师叔，你方才说什么？”

楚相知脸色难看：“也没什么，就是见你没事挺好的。”

话是如此说，其实袖子底下的手青筋暴起，心里已经恨不得将封灵乌碎尸万段了，但碍于扶微在跟前，还要装出一副长辈的慈祥温和。

楚相知：“师兄，你这样是否对灵乌太溺爱了？”

封灵乌眼中暗芒闪过。

扶微：“无碍，他是我徒弟，便是张扬一点也无妨。何况他很乖。”

封灵乌一边用帕子給扶微擦手指，一边道：“是啊师叔，我很乖的。”

“那就好，那就好。”楚相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移话题道，“师兄，方才我来时碰见了诸葛安，他似乎寻你有事，你可要过去看一下？”

这几日诸葛安一直调查那缕怨气的事情，想必是有了结果，扶微点头：“行，我过去看一下。”

等扶微离开，楚相知立马就不装了，冷冷地看着封灵乌。

楚相知：“你倒是挺会气人。”

“师叔哪里话？”封灵乌也不吃荔枝了，用帕子擦干净手指，“师叔今日来，大费周章地引开我师父，不只是为了道谢吧？”

楚相知直奔话题，毫不遮掩道：“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封灵乌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楚相知：“我师兄光风霁月，温润有礼，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心悦他之人如过江之鲫，他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他就是天上之明月，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卑贱之人，同他本是云泥之别，不过是被我师兄误认成了我，才得了他一些青睐。”

“他是喜爱你，可你自己得明白，那和喜欢路边的猫猫狗狗没区别。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对你更不会有超脱师徒之情的可能，你趁早将你那些肮脏的心思收起来。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封灵乌：“我要是不听呢？”

楚相知：“有诸葛衔玉和苏莫离的前车之鉴，这还不够警醒你吗？封灵乌，你也不想我师兄知道，你对他有不伦之情吧？”

封灵乌只紧张一瞬，调整好情绪以后，毫不犹豫地开始反驳：“我是他的徒弟又如何？我们分开五年，真要论起来，他做我师父也就才两个月，所以还真担不起□□的名头。”

“至于你，就算你是扶微的师弟又如何？他已经向我解释过了，他从来不曾将我当做你的替身，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再就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容不得你这个外人插嘴！”

楚相知笑起来：“外人？封灵乌，看来你到现在还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外人啊。”

“你可知道，我和他青梅竹马，他的师父是我的父亲，我们从千年前就定下过婚约，若非出现意外，你该叫我一声师丈。”

“那又如何？”封灵乌咬着牙说，“就算有婚约，那也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如今也不一定作数！我不信你，我只信扶微。”

楚相知冷哼：“我会让你信我的。”话音微顿，似乎觉得不够，他嘲讽道，“封灵乌，你知道吗，你就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从小到大都是。”

封灵乌双眼通红，呵斥：“你给我滚！”

楚相知对封灵乌的模样十分满意，唇角勾起，他道：“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到时候，在扶微心里，是你重要一点，还是我重要一点。”说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