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灵觉得纪曼今日有些怪,也没往深处想,只当她是在为自己不平,微微笑着道:“既是师父的遗愿,我是甘心做这个宗主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昨日你是没看到...”曲慕灵走向纪曼身边高兴地“哈哈”了一声道:“以往跟我最不对付的大长老气得胡子都歪了,一跳一跳的。”
纪曼也开始笑,这大长老总是看不惯曲慕灵,一言一行皆要挑出点毛病。
“最主要的是他还得乖乖给我行礼,脸拉得老长,看着就很好笑,我在座位上差点就没憋住。”曲慕灵说着转念一想当时的情景,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转眼又过几日,翠云涧内的青竹叶片开始发黄,给鹅卵石小道上铺了一层松软的路。
纪曼陪着曲慕灵走了好几个过场,在清晨时分前行去谷黎宗。
才发现这个宗门所用皆比守鹤宗要奢侈得多,但弟子却很少,像是家族格局,分散为一院一房,还有种种做杂活的家丁,护院。
这些守鹤宗都是没有的。
曲慕灵走在前边解释:“谷黎宗是四大家族联合,各有分工,首先就是倾川家所在的倾氏,然后是玉氏、柳氏、施氏。”
“倾氏使剑,主强攻,玉氏使塔,主阵法禁制,而柳氏和施氏皆是医修和音修。”
“有拜入门下的弟子都会按资质分入哪个家族。”
纪曼听完道:“守鹤宗不也有符修和丹修。”
曲慕灵点头继续道:“大宗门基本都是一应俱全,只是没像谷黎宗分得这么细致罢了。也有些小宗门只专攻一门出类拔萃的。”
荀殷拿着把折扇敲了敲掌心赞叹道:“真是人才济济啊。”
纪曼想到家族内这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出口问:“若是起内讧怎么办?”
“四个家族联系紧密,犹如蛛丝环环缠绕,互相掣肘,若有人想挑事端,就是想拼尽一族之力,到头来只会落个族灭的下场。”
有人在她耳边出声,纪曼偏头去看,倾川跟林攀星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边。倾川今日一身硬挺的墨蓝劲装,衣袖用银线细滚了个麒麟图案。羊脂玉做成的三个空心圆环以红线串着顺高马尾垂落至发梢,脸颊白皙细腻眼角微挑,像极了一个世家贵公子。
往日见他都穿得颇为简洁,通常是一根黑色发带懒懒束着,没想到在自己家竟如此花枝招展。
倾川挑眉道:“纪姑娘听懂没?没懂我再解释一遍。”
纪曼看得一愣一愣。
果然像蓝孔雀。
倾川:“......”
他沉默片刻,抿唇出言:“过于做作了,纪姑娘。”
纪曼立刻把手放回身侧,挺直脊背又往曲慕灵的位置靠近几分。
倾川冷哼一声,大步迈向前方。
林攀星莫名觉得两人相处很好笑,刚笑出一声就被曲慕灵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无奈小声抗议:“你是不是太溺爱她了?”
怼她不许,如今连笑也不许了。
曲慕灵悠悠道:“笑可以,但不是你这种阴阳怪气的笑。”
林攀星不服:“怎么就阴阳怪气了?那她笑我的时候呢,你怎么不管?”
他伸出手指愤愤一指。纪曼偏头去数天上的云,故意表现得颇不在意。
曲慕灵低头状似轻咳,“别闹了,一会见宗主了。”
林攀星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过纪曼这个小黏人精,攥着拳头直至曲慕灵意会似的悄悄握了下他的手,这才吐出一口恶气。
几人穿过几个院门,和三个曲廊小花园这才入到正殿。
门前龙飞凤舞写着‘天风扶摇’四个大字。
里面比守鹤宗大殿要小得多,一眼看去不觉空旷,许多装饰之用的各类花草。
倾言岐和其夫人柳香冬并列端坐在上首。
见门口首先出现的一抹深青长袍,两人站起身来,漾着万分热情的笑容道:“曲宗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曲慕灵微摇头:“倾宗主客气。”
此次而来主要是做些个宗门之间的交接,守鹤宗宗主陡然陨落,剩下的事务自然要让曲慕灵重新熟悉以待日后更好的往来。
纪曼想着,这些宗门之间还挺和气,没什么宗门争斗之类的事。
她百无聊赖的瞧着周围,柳夫人突然向她微点一下头,纪曼不明所以,只好礼节性回了个点头微笑。
柳香冬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纪曼看了眼在身侧跟倾言岐语句一来一回的曲慕灵,双手捏了下松软的荷叶裙边缓缓站起来缓步走到柳香冬身前。
女子浅笑着指了指身侧的座位。
纪曼坐下后柳夫人倾身附向她的耳边道:“之前见面就知你是个周正的姑娘,这次川儿回来又提过姑娘。”
纪曼摆手道:“夫人过誉了。”
这女子说话温温柔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按理说母子二人不至于关系那么差才对。
显然是想到这一层,柳夫人眉露愁容,暗叹一声道:“其实我是不知道怎么跟川儿相处,姑娘实不知川儿少时十分可爱,圆嘟嘟的小脸谁人看了都想捏一把。”
纪曼抬眉,有些意外,犹豫出声:“如今倒看不出来。”
柳夫人被逗笑了,咯咯笑着,点头附和了她的说法:“只是后来他们兄弟二人处处都要比,不论是吃穿还是修为。”她眼睛望向上头的红木雕花又道:“我记得有一次他们为比谁的剑术更精湛,足足比了七日,最后双双晕倒,至此他们还要比谁先恢复完整下床。”
纪曼一想到两个小人谁也不让谁的执拗劲,也笑了出来。
看样子两兄弟关系还不错啊。
纪曼张了张口,还是问出声:“可是,他们后来怎会变成这样?”
柳夫人听此眉头微微一皱,似犹在惋惜,“大概是从一次宗内试炼大比开始吧,当时他们七岁,两人受了伤在秘境里皆命悬一线,可...夫君只救了星儿便即刻送回宗门救治。”
她悠悠叹息一声:“而川儿浑身是血,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回家门口。从那时开始,他就跟夫君生了嫌隙。”
纪曼没吱声。
“我能理解夫君的急切担忧心情,但确实有愧于川儿,后来他就一直是这幅性子,谁的话也不肯听。”
纪曼忽而笑道:“倾宗主没时间,其他人也没时间么?”
柳香冬微楞,她给林攀星喂了汤药准备要走之时,被他小小的手攥住衣角,浑浑噩噩嘴里不断喃喃“娘亲”两个字。
她心软了片刻,只能派其他人去找。
就是这一时的心软,倾川连带着对她也变了态度。
后来,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竟渐渐有点怕看到他。
柳香冬抚着额角,像是头疼失了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纪姑娘此次来多待几日吧,川儿想必也会很开心。”
纪曼点头重新坐回原来的座位,倾川跟他父亲关系那么差居然有这层缘由。或许在看到林攀星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输得彻彻底底,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
纪曼往右前倾身子,手掌圈成半弯伏在曲慕灵耳边说了句话,待看到她点了点头,便向坐在上首的二人施礼,后退几步离开了这里。
出来后问向几个修剪花枝的婢女,走错好几个岔道才见到倾川所住的院子。
林攀星跟他的并在一起,除了代表着个人喜好的物件,其他的皆一模一样。
远远就听见剑气破风声,清脆响亮。
纪曼从围墙边探出头,静静看了会倾川练剑的身姿。那把剑的蓝色光芒划出的一条条残影确实漂亮。
倾川发现她的所在,收剑飞身过来站在她面前道:“怎么找过来的?”
纪曼没答话,伸手去擦他即将落在睫毛上的汗,倾川神色微怔,看样子似是想躲又生生止住了。
纪曼轻轻擦完,神色自然回应:“问几个人就知道了。”
“啧。”
纪曼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冷嗤。
她转过头见林攀星抱臂倚靠在门口。
纪曼眉尾一挑:“我师尊不在,立刻就不装了?”
其实曲慕灵也知他是怎样的人,刚好觉得有趣不拆穿罢了。纪曼也不怕他,继续道:“你这可不符合小白兔的样儿。”
林攀星打定主意要把之前的憋屈一并报复回来,直起身道:“哪像你,拖着一只白兔的样,心里却是一副黑心肠。反正这儿也没外人,你说说,在暗地里毒死多少人?”
纪曼勾唇笑道:“那正好,第一个先毒你。”
两厢负气磨牙,谁也不让谁。
倾川在一旁倒像是被冷落了一般,拉着纪曼的手臂道:“跟我进里面去。”
纪曼临走前还用手指拉长眼睑做了个鬼脸,又把林攀星气得转身回屋。
倾川屋子里颇为整齐,纪曼拿起放在桌面的丹红釉花瓶,啧了啧嘴,嘀咕道:“好东西。”
“你喜欢就拿走。”
纪曼闻言在屋内转了几圈,发现这里东西都挺好。倾川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忙道:“看不出来还挺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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