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珠回到寝房，心下极乱，她不知为何裴琰会突然如此告诉她，这于她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而她海识之中又浮现出义兄忧心忡忡的脸庞，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裴琰绝非是你之良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有惊才之学，难道忍心在这所阴宅被困一生吗？”

他说，他会带她去洛城，那里有天下学子，她亦可以在此修学，往后若想就此做一位女夫子也可，想要去游历山河亦可。

她极是确定，这才是她所求的生活。

此时，门被人推开，望见是琉盏，林蕴珠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琉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少夫人当真要和少爷和离？”

林蕴珠颔首，默默取出了一本书卷翻看，琉盏欲言又止，终是道：“夫人往后有何打算？”

她道：“离开京城。”

琉盏叹了一声，“旁人都说少夫人不过是在发脾气，和少爷闹一闹罢了，可我在您身边多年，自然多了解您几分，您绝不是将此等大事用来哗众取宠之人。”

林蕴珠心被紧紧揪住，过了一会儿才道：“往后我不在，有劳你多照料允熙和萱萱两个孩儿了。”

“郎君他，早晚会娶新夫人的。”

琉盏摇了摇头，“不会的，少爷喜欢少夫人，少夫人看不出来吗？”

她一阵错愕，又闻得琉盏道：“少夫人不在那几月，府里都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少爷那样清风霁月之人简直想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就是到处去找你，那日他捡了一只绣花鞋回来，浑浑噩噩走进府，半点人气也没有。”

说完，她已是含泪，“我知道，这些少爷都说不出口，但是少夫人若一点也不知晓，我当真是为你们可惜 ！”

林蕴珠沉默许久，咬唇道：“可我与他……都太累了。他夹在我与他母妃之间，日子久了，不过是各生怨怼。”

“我极是明白，他待我无可指摘。可是，我们早已是回不去了。”

琉盏眼眸湿润，终究未再说什么。

过了几日，林蕴珠仍是未等到裴琰在和离书上签字。她想，他或需要时日接受。假以时日，她定得出府离去。

这日，因是师母生辰，她去往江府。

文氏见了她，满含热泪，因是从封临那里闻及她要去洛城，她极是不舍，拉住她的手，“音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便就如同我的女儿。往后记得回来看看我们二老。”

林蕴珠含泪答应，抬眼时，柳氏竟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林蕴珠唤她嫂嫂。

柳氏应了一声，“林姑娘来了，婆母很是挂记你。”

打完招呼后，没说几句，她便匆匆回了房。

文氏抹了把泪，“她怀的是双生子。前日，旭儿回来，与她拌了嘴，竟惹得她见红了，后来又叫了御医过来止住了血。旭儿这几日都不在家，被你师父骂走了。眼下他人还不知宿在何处？”

林蕴珠极是诧异。

江旭是沉稳的性子，柳氏也不是爱生事的人，怎能闹成这样……

文氏似看出了她的困惑，叹气道：“天下怨侣居多，哪有一帆风顺的。”

林蕴珠点点头，晚间在此用膳，正巧，江旭竟是回来了。

她唤过他，临了，文氏凑过来，轻声道：“你劝劝他吧，他谁的话也不听，只听你的。”

林蕴珠迟疑了一会儿，终是颔首。二人沿街走着，聊了一些儿时的趣事。

江旭含笑，倏忽，薄唇又压了下来。

“音妹，若早知如此，还是不要成婚的好。我们的姻缘都太过坎坷。你还记得我们小时，爹爹带我们去庙里求的签文吗？”

林蕴珠恍惚了一会儿。

她自然是记得的。

他们的签文都不好，说他们命途劫难颇多。他是中签，她却是下签。住持告诉他们，人海苍茫，不必计较一时得失，守心即可，早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此时，江旭笑了笑，话中极是苦涩，“可情爱一事终究是不能勉强的。那时，母亲给我相看了许多，我总是不愿意。可她哭着说，我若是不娶妻，她百年之后也不能安心长眠。我终还是妥协了。我也是真心想对她好的……”

“我试过了。可实在是做不到。”

他叹了一声。

“我知道她为我生儿育女，劳苦功高。可是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有时候回去看着她，闷声不响，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蕴珠后脊一震，裴琰也是如此作想吗？在过去那些岁月里，他也是如此在忍耐她吗？

她苦笑了一声，又是庆幸自己如今的这个决定。

此时，一记清冷的嗓音竟插了进来，“音娘。”

林蕴珠回身，竟真的是裴琰，他似乎刚是下值。只见他大步过来，将她揽至身后，而后看向江旭，“江公子也在?”

江旭颔首，默了默，眼底闪过一丝哀痛。

裴琰却是道：“时日不早了，我与音娘先回去了。往后再叙。”

说罢，他不顾林蕴珠的意愿，将她拉上了马车。

见他低沉着脸，一言不发，林蕴珠亦是置气，不想再去理他。不知过了多久，待马车停了下来，她掀帘去望，竟不是回府的。

“裴琰 ！ 这是何处？你究竟想做什么？”

裴琰握住她的月腕，发出了一丝冷笑。

“是他，对吗？”

“他到底说了什么 ！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当真要如此不顾颜面吗？”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林蕴珠，告诉我 ！”

林蕴珠何以信，他竟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竟如此猜测她与江旭的关系。她微微睁大了眼眸，矢口否认，“我与他从来只有兄妹之情，没有过逾距之处。你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已是彻底冷了面，轻笑了一声。

“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在自欺欺人……你逢三差五就要去江府，究竟是去见谁 ！”

“你从没见过江旭看我的表情吗？就差把恨我入骨写在脸上了……”

林蕴珠拼命躲开他的桎梏，却被他牢牢抱住，正待他朝她侧面吻来时，她偏过了头，冷声道：“裴琰，别这样……”

他狠狠咬牙，眼底猩红，竟伸手去撕她的衣物。

裂帛之声响起。

林蕴珠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他之冠面立刻传来一阵脆响。

她泪水彻底落了下来，掩好衣物，再没多看他一眼，匆匆下车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