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沈依依离京了?”赫帝刚下了早朝,在檐下站了站。数月前北燕单于狩猎之时,被棕熊挠伤,在床上躺了七日最终不治而亡。这老单于一去,他的两个儿子也达和格蒙当夜便于琅城之外对上了。

经过月余厮杀,也达如愿登上王位,将格蒙往南驱逐,一路过了长岭。长岭以南再下百里就是大赫,朝臣们听闻此事纷纷进言,有人觉得此时北燕内乱,无力抗敌,应该趁势收复长岭以南的所有城池,甚至有可能乘兴打过长岭去。有人则认为这乃是也达和格蒙的阴谋,故作不和,一个打一个退,其实就是想趁机南下,意在大赫,谏言应当重防御以随时抗敌。

来回争论了一个月,直到今日接到格蒙的求助密函。格蒙向大赫借兵十万,准备打回琅城,作为代价等他登上王位之后将长岭以南百十里土地奉送给大赫,再加每年朝贡。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助,朝臣们又七七八八议论了良久,还没个定论。

赫帝有些头大,此时却听得宋玉汇报说沈依依连夜南下了。

宋玉道:“是,说是昨夜里因水土不服突发急症,沈将军便连夜将人往南边送了。”

“水土不服?”赫帝眯着眼看了看紫霄殿外那一方天空,湛蓝无云,是个好天气,“先是铜雀街子安遇刺之时,后是长公主府游园会之上,这沈小姐不都活蹦乱跳,精神得很?怎的现在突然水土不服了?”

宋玉跟着道:“可不是么?老奴也纳闷得很,话说皇上都要为她和宁安王赐婚了,这节骨眼上她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去了呢?”

赫帝偏头,看了眼在侧的老太监:“宋玉啊,你觉得这是为何啊?”

宋玉堆着笑,道:“老奴不敢乱说。”

“朕让你说你便说,说对说错都不妨事。”

宋玉躬身:“那,老奴就胡言乱语几句?”

“这沈小姐生性活泼,又好打抱不平,是以,有了铜雀街一事。之后跟着是长公主的游园会。因着铜雀街刺杀一事,宁安王便对这个沈家小姐多了一两分侧目,自然,主要还是因为陛下有意赐婚。然,沈家小姐并不知其中内情,更不懂閭都的人情世故,仗着自己颇有几分聪明,先后惹了云家小公子云朗华,安伯公家孙少爷柳云棠,不知怎么的把平庆侯家的苏公子也给牵扯了进来,这也就罢了,向来游园会都是男女相看的时候,多瞧两家也没什么。”宋玉咂摸了一下,有意将两位皇子给略了过去,“但是她得的青眼越发多了,得罪的贵女小姐也就更多,而游园会上哪一位小姐公子的背后不是高官贵胄?如此一来,沈小姐便陷入了几番漩涡之中。沈大人身为勘鉴司总勘司自然洞悉这其中的利害,是以,为了挽救局面,不让事态继续扩大,便将女儿连夜送走了。”

又一更大幅度地躬身:“老奴人老糊涂,胡言乱语了。”

“你呀。”赫帝呵呵一笑,“宋玉啊,你跟了朕有多少年了?”

赫帝转身沿着白玉石甬道慢慢走着。

宋玉错后三步跟着:“回皇上,自打您登基以来,老奴就伺候您了。”

“十八年了,不容易啊。”赫帝负手长叹,感慨道,“算起来沈问与朕相交有二十年多年啦,饶是如此,两个月之前,朕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养在江安。”眼眸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宋玉,“这人心呐,难测。”

宋玉眼皮一跳,后背渗出微微一层薄汗,面色神色不动,躬身道:“皇上英明神武,沈大人忠心耿耿,如此君臣堪称天底下的楷模。是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赫帝的这番话,与其说的沈问,不如说的就是宋玉本人,身为资深最高级别的老太监,宋玉自然明白此时表决心并不顶什么用,那不如就当没听懂,顺着话把子夸一把沈问的忠心更合适。

赫帝盯着宋玉的头顶看了片刻,继续走:“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勘鉴司回禀此事乃是沈天所为,而非沈问。”赫帝悠悠道,“将人接进京的是沈天,将人送出京的又是沈天,这又是什么缘故啊?”

“许是,沈将军统领閭都禁卫,皆顾四方城门,行事便宜?”宋玉看着赫帝龙袍的下摆,回道。

赫帝脚下一顿:“你是说沈天动用禁卫军便宜行事?”

宋玉一听,猛觉自己失言,连忙跪倒在地:“是老奴失言了。”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沈将军统领閭都禁卫尽忠克职,老奴妄加揣测了。”

“罢了罢了,又无旁人,且是朕让你说的,对错不论,起来吧。”赫帝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宋玉嗑着头连谢了几遍隆恩,才起身。

赫帝继续往前走着:“沈家父子的忠心朕自是知道的,可是沈云霄对其妹妹的心思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就跟沈家凭空出来一个女儿一般令人不得不多想一点。沉默半晌,赫帝突地问道:“胡令走到那儿了?”

勘鉴司最高长官是沈问沈总勘司,其底下还有两位副勘司,胡令和姚安禾。这两人中胡令乃是赫帝潜邸之时的贴身护卫,姚安禾是沈问的同门师弟,在勘鉴司中分管刺探和绝杀之事。

宋玉:“胡副勘司应该已到灵州,三日后可达閭都。”

北燕之事在朝堂之上喋喋不休之时,赫帝早已派了胡令去了长岭,此时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甚好,让他到了立即来见朕。”

“是。”宋玉跟着赫帝踏着白玉石阶走上紫霄偏殿,待赫帝进了御书房,他才回眸看了眼皇城的天空。这条道路他走了几十年,每一次回头看见的天却是不尽相同的。

*

暖阳渐起,香桂坊逐渐热闹了起来。

过惯了夜生活的歌舞姬以及其他服务类目的姑娘们才姗姗从睡梦中醒来,洗漱梳妆,迎接新的一轮旖旎风光。

喝罢一碗燕窝,又吃了一个花卷,沈依依一夜颠簸的疲惫终于得以缓解。她在房中来回走着,活动这筋骨,直到浑身的关节不再酸胀,又倒了一盏茶,喝着:“云公子,今日之事十分感谢,但是究其根本这是我的家事,不太好让你太惨和。我歇一歇便走了。这个恩情来日再报。”

云朗华看着沈依依,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解:“家事?你和沈天是家事还是和萧靖是家事?”

萧靖?沈依依搁下茶杯,道:“诚然,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宁安王闯了沈府,当时我并不晓得他是如何知道我被关起来的,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惜与我父兄为敌闯府救我,后来我又想了想,觉得他闯沈府不全然是为了我,没准他来寻我并不是因为知晓我被关了,而是凑巧了。”

“凑巧了?”云朗华的神色更加古怪了,“如果他不是为了你闯的沈府,又是为了什么?”

必然是为了沈天啊。话到嘴边沈依依又想了想,萧靖与沈天皆为位列朝堂,都是大赫举足轻重之人,两人相爱相杀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还不宣扬,必定是不想当众相互出柜,何况现萧靖身边还有个钱字桥,这事便更加不宜言说了,故而不能与云朗华明言。

“早前听闻北燕边境有些不安宁,宁安王先前平定过南蛮之乱,而我哥身为閭都禁卫统领,没准他俩约好了要商议些国家大事的。”沈依依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很是合理。

“萧靖平定过南蛮之乱?”要不是老子主动退兵,他平个脑袋。云朗华慢慢坐直了身体:“所以他在你心目中便是英雄了?”

沈依依不晓得云朗华的情绪为何变得有些激动,虽说萧靖有军功是很多年轻一辈的榜样,也不至于让人提起来就这么激动吧。

“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个不太要脸的断袖,“其实英雄一说并无标准,比如你收留一个柔弱的姑娘,让她有片瓦可以栖身,你也是英雄啊,并不是说非得上前线杀敌才是的。”沈依依琢磨了一下,觉得云朗华之所以这么激动除了敬仰,很有可能还有妄自菲薄,觉得己不如人,这个时候就要给人以鼓励,“还有啊,你看你能背着所有人开一家这么大的,呃,青楼,也是很了不起的啊。”

云朗华的面色更加的不好了:“此时,你定然在心里骂我逼良为娼,压榨妇女,敛不义之财。是以,此刻在你心中我与那萧靖便有了云泥之分,高下立显?是不是?”

是不是?

沈依依真没想过。

云朗华又道:“你分明知道不论是打战还是写诗,我并不比那萧靖差,可是在你这里他便是那渡了金光的佛陀,我变成了恶魔,这是为何?”

“哪有什么高下,哪有什么为何啊,除了百诗斗酒那一晚,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好吗?”沈依依扶额,“云公子,我觉得你可能得找大夫瞧一瞧,我晓得一种病症它叫妄想综合征。”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直白,又改口道,“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过分思念某个人,然后看别人就成了那个人了。”

云朗华突地起身,逼了过来,长臂一伸,将人禁锢在身体与桌子之间:“你装不认识老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口伤人?你明知道那一仗为何而打,又为何而停。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一看,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沈依依连忙双手抱胸,背靠桌子,身子努力地往后仰了仰:“别激动,云公子,有话好好说。要不我说你比谁都强,可以不?”

云朗华盯着沈依依看了片刻,忽地起身:“不管你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给老子好好呆着,不许乱跑。閭都不比江安,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说完之后,径直摔门而去。

“哎,不是,我得回家。”沈依依抬脚正要追出门去。一名身着大红纱裙,头戴绢花,浓妆娇艳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主子有令,让寻梅好好招待姑娘,还请姑娘回房去。”

“什么,他还软禁我了?还有没有人身权?”

沈依依硬是往前走,寻梅道了声抱歉,伸手一捏,将沈依依的手腕拽住。

瞧着柔弱无骨的寻梅,纤纤玉手这么一捏,沈依依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姑娘莫要为难寻梅。”

这分明就是你们在为难我。沈依依欲哭无泪,天晓得她才逃出了沈天的“魔爪”,又落入了云朗华的“狼窝”。

寻梅将人带回房内,毕恭毕敬地退下,把门关好,然后就守在了门外。

沈依依推开窗户看了看,二楼,不算很高,但是底下那一个黑沉沉的池塘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游泳啊。

角色怼死作者系列:

云朗华:说好了老子是男二,戏份呢戏份呢?

作者:阿度是男二。

云朗华:你给老子套的马甲,还赖给老子?

作者抱头:一切为了剧情需要。

云.阿度.朗华:鬼才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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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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