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时光回溯到十七年前。

那一年,邻省一个县城的工地出了状况,陆徵明不得不亲自赶去处理,却不想祸不单行,他出了车祸,被送往当地的县医院急救。

陈思怡担心丈夫,不顾自己即将临盆,在好友的陪伴下赶赴丈夫出事的地方。

陆徵明送医送得及时,也算老天庇佑,在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陈思怡却因为担忧和劳累,就在丈夫手术的县医院,早产了,孩子在保温箱里足足待了十多天。

当小小的女婴回到夫妇二人身边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一切苦尽甘来,他们给孩子取名陆舒,希望她一生舒心惬意。

回去之后,二人都觉得这家小小的县医院是他们夫妻的福地,遂捐了一大笔钱,也曾带着年幼的陆舒重回旧地向她讲述过去的事。

他们一直以为,这份感激之情会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曾想,漫长岁月过后,一封匿名信犹如晴天霹雳,打破了这份感激,也打破了他们一家三口的静好岁月。

陆徵明和陈思怡一开始是根本不相信的,可是那封信言之凿凿,许多细节非亲历不可能会知道。

当他们按着信中的地址,在本市的一个破旧居民区,找到那名叫沈乔的女孩儿的时候,陆徵明在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不会错,她长得和自己与陈思怡那么像。

后来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没有任何意外。

他感谢那家县医院救下了他的命,把他的女儿带到这个世界上,却也恨他们的粗心和不负责任,让他的孩子,遗落在孤独而贫瘠的环境,艰难生活了十多年,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亲眼见过沈万为人,也打听过女儿的过往生活,每多了解一点,心就更痛一分,恨自己放任她受了如此多的苦,就算用他的一生也难以弥补。

他对沈万,虽然有过怨恨,特别是在看到女儿身上的伤之后。但更多的却还是感激,感激他一个人将孩子拉扯长大,感激他自知无法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而把她还给他们。

陆徵明和陈思怡把陆乔接回了家,用尽全力对她好,想要把她过去受的那些苦都弥补回来。

而沈万,拿了陆徵明夫妇给的一大笔钱,走了,没有和陆乔告别。

这些年她其实一直想找他,也一直在找他,却没有任何结果。

陆乔讲述过往的时候,并没有停止收拾屋子的动作,她的语气那么淡,就像在讲一则报刊上不相干的新闻,而那些字句听在谢骞耳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你父母难道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双胞胎?怎么能只带一个回去,对另一个不闻不问?”

“医院当时告诉他们另一个是死胎,可其实是弄错了。”

“他们难道没要求看那个死胎?”谢骞尖锐的问,只觉得不可思议,而陆家夫妇又是如此不负责任,怎么会一点儿端倪都察觉不出来?

陆乔顿了下,开口:“我不知道。”

谢骞闻言目光一冷,“难道说他们都没有把死胎带回来安葬?这么多年也没有祭奠过?”

陆乔勉强开口:“当年那种情况,太混乱了,他们也不想的,只能说阴差阳错吧。沈家夭折的孩子被误以为是我,而我被错当成了沈家的孩子。”

其实谢骞说的她并非没有想过,可是看到陆徵明和陈思怡痛苦的神情,看到他们倾尽所有想要弥补她的样子,她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

于是告诉自己要释然,向前看,纠缠过往只会让父母更痛苦,自己也不会快乐。

她这时已经把屋子清理干净,去还工具的时候又顺道再向那个女人借了大盆和洗衣粉。

那女人或许看他们非富即贵,倒没有不肯,只是好奇的问:“小姑娘,你跟沈万什么关系?”

陆乔没有回避,开口:“他是我爸爸。”

那女人一惊,“什么,怎么可能?”

陆乔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问:“阿姨,哪里有水?”

那女人盯了她半晌,开口道:“往那边走一点,有一个水龙头。”

她道了谢,转身回房去拆了沈万床上脏兮兮的床单被罩,放进他装衣服的蛇皮袋里,正准备拿上出门,谢骞却更快一步接了过去。

“不用。”陆乔阻止,她受沈万养育之恩,可谢骞并不欠他,他根本不用来这里,听这些话,做这些事。

谢骞却已经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端盆走出了门,“我就帮你提过去。”

陆乔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找到了那个女人说的水龙头,然后开始洗东西。

她没有再说话,谢骞也没开口,只是陪在一旁,静静看她动作娴熟利落地清洗衣物,一双手很快通红,而他不能阻止,不能帮忙。

他心里又沉又躁,下意识的想点支烟,手往兜里一放,触到烟盒,却在下一秒听她轻轻咳了一声。

握着烟盒的手顿了下,没有拿出来。

一直到陆乔把所有的衣物都洗好晾晒完毕,也没有见到沈万的身影,谢骞眼见时间不早了,也明白陆乔不会走,便去停车的地方找司机交代让他开车去买些吃的东西过来。

陆乔拿着桶和肥皂去还那个女人,这时邻屋住的人倒是回来了,那是个猥琐的中年人,见到陆乔两眼放光,“美凤,你什么时候弄个雏儿来的,多少钱一次?”

那个叫做美凤的女人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那男人笑着窜进来,“我早就告诉过你,年老色衰了就要找个替的人来,不然谁光顾你生意,这小姑娘长的可真水灵,叔叔一会儿好好疼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对着陆乔动手动脚,却被美凤挡开,“你个死淫棍滚远点,她是沈万的闺女。”

她虽见不惯那孙子,但小姑娘有什么错?

男人压根不信,依旧邪□□道:“陪睡觉的那种闺女?那你要叫我爸爸也成,爸爸给你吃棒棒糖……”

陆乔心底厌恶又难过,沈万条件不好她知道,她还是沈乔的时候,就总是跟着他不停的搬家,又不停的因为没钱交租被赶出来,他们住的地方,从来都是简陋破旧,可是,却也从来没有糟糕到如此地步。

她看着那男人仍不顾美凤阻拦试图往她身边凑,说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刚想动作,却忽然安静下来,只是看着门外。

不知何时回来的男人一脸凶横,几乎是暴怒着一把扯过那猥琐男人的胳膊,按在地上就是一通猛揍,“你找死,找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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