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沉江月猛地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衣袍都被汗浸透了。

这是哪儿？

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室内环境很昏暗，修士本来是可以不受自然光线影响的，可他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根本看不清四周的环境，五感竟与凡人无异。

“唔……”头颅突然间炸开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揉，却发现仅仅是移动手腕的动作就让他觉得沉重无比，还有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

沉江月有些呆滞看着手腕处的金链子。

啊？

这个发现让他一时间连脑袋里的头疼都有些顾不上了。

【系统？解释一下。】

【系统？】

【系统……】

不论他在意识里呼唤了多少遍，系统都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回复传来。识海内一片寂静。

系统没有回应，一身的灵力也不复存在仿佛被封印了一样。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怎么危险的境地。

沉江月摸索着坐了起来，手腕间的链子不断传来笨重的撞击声。在一片微弱的光线中，他分辨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床上。

他思索着自己这几日所做的事情，还有所经过的地方。一点一点盘算着自己的疏漏。

空间坐标都是系统提供的，提出要进入小世界的也是系统。而他一开始所到达的地方，那么庞大又真实的一方世界，绝不可能单是由幻境构成的。

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能令他就这样毫无发觉地就陷入了陷阱之中。是谁在针对他，会是系统设下了这一切吗？

因为身体里流转了几百年的灵力的消失，沉江月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重感和不安。

手腕上的链子实在是碍事又碍眼，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材质，手感明明坚硬无比，却又跟肌肤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他猜测这多半就是限制他灵力的东西，也不知是由什么作为炼器基底，又经由哪位大师的手才铸就而成的法宝。

沉江月轻咦一声，将那链子仔细地举到眼前细看。

光线昏暗他不能看得很清楚，却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单看法阵纹路倒有点像是灵洲的禁灵术，可在细枝末节上的走向还有所不同。就在他专心致志研究手腕上的法宝时，一道咔嚓开合的声音凭空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强烈的日光便猛地将室内照了个亮堂堂。突如其来的强光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沉江月眯着眼顺着光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一扇打开的石门后面，是一个逆着光站立的高大男子。

待到他走近了，沉江月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他心中讶异，下意识道出来人的名字。

“姜白鹤？你……”

不、不对，眼前的男子虽然长着与姜白鹤颇为相似的脸，可细看二人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眼前之人的面庞看起来更为成熟，而面部轮廓也更为棱角分明，他上次看到的姜白鹤跟他比起来则略有些稚嫩。而最为不同的还是那一双眼睛，来人的眼睛里泛着不正常的红光，面上的表情也古怪异常，似喜似悲十分渗人。

他到底是谁，姜白鹤的兄长还是亲属？那家伙不是个命格太硬专克九族的龙傲天吗？（此处用语来自系统。）

居然还有人能扛得住天煞孤星的被动攻击。不、不对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重点不是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你在想什么啊？”一道阴冷的声音好似黏稠的毒蛇滑进了沉江月的耳道。

这声音给沉江月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那神似姜白鹤的男子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开口，房间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沉江月没有动作，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人的呼吸，在温热地缠绵地扫过他的耳廓。

有呼吸挺好，起码证明眼前的家伙不是个死人。

还有他的视线，那宛如顶级掠食者般，饱含恶意和调笑意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子看起来极有耐心，沉江月却有些等不下去了，他突然猛地转过脸去，直直地对上那一双红瞳。二人之间隔的距离极近。

在看到这张俊美面孔的眼角周围蔓延着细密生动的魔纹时，沉江月顿时就明白先前的怪异之感都是因为什么了。这双眼睛分明就是入魔的征兆，这是个不知深浅又危险无比的魔族。

可令他心惊的，不只是因为他是个魔族，还有那双怪异眼眸中所传递出的情绪。

那是怎样的、他该如何去形容的哀伤与悲痛，还有令他感到心脏收缩的熟悉感，眼底的痛苦直直地刺进他的胸腔。

他情不自禁地抚摸上那双眼睛，好像从前做过千万遍一样。

“你是谁？”沉江月问他。

那人目光颇有些贪婪地在沉江月的脸上逡巡，却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过来握住沉江月的手，然后有些亲昵地凑近来，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眼瞳对着眼瞳。

沉江月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突然放大的红眸，看着眼睛里浮现出一个玄妙的阵法，将他的魂魄深深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

“不会再让你逃走了，师叔。”

这是沉江月最后听到的声音。

——————

他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房间与陈设，窗外有鸟雀活泼的声音传进来。

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沉江月坐起身来，盖着的被褥自然滑下，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倦怠。

他环顾四周，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直到看到一旁乖巧坐在矮几的小傻姜，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凡人小世界中。

所以这里是——贤王府？

“仙人！”说贤王贤王道。

沉江月抬起头来，就看见魏双星提着下摆毫无形象地跑过来。

“仙人，你终于醒了。”魏双星一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个。

“醒了？”床上的男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是啊。”魏双星高高兴兴地接道，完全没注意到其中的问题。“仙人在看着卷宗的时候便睡着了。在下不敢冒昧，却也实在不敢放仙人就在那睡着……”

听完他的解释，沉江月只觉得心中越发疑惑。这事听来实在是荒诞无比。他早非寻常低阶修士，根本就没有吃饭睡觉这样的凡俗习惯了。又怎么会在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睡着了呢。而且醒来的时候跟丢失了一段记忆一样。

何况就他睡醒后这身上各处都有的酸痛，他这不像是休息了，倒是像去和谁斗了番法。

【你刚刚的确是睡着了。】见他如此疑惑，系统也出声提醒他。

【果真吗？】

【我也觉得疑惑……】系统整了整思绪。

【可的确什么也没有检测到，就是单纯地睡了一觉而已。】

连系统也没有检查出问题，沉江月也只好先将这个疑惑放在一边。

-

在有人作陪的情况下，沉江月这个不食五谷的仙人，也是带着小傻姜好好地体验了一番人间的繁华之乐。

正月十五的灯会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修真界可没有什么过年的习俗，冬季的到来不过是预示着危险的天灾和喜欢闹腾的魔兽。）摩肩接踵人流如织的景象放在修仙界也不算常见。

毕竟天坤大陆地大物博，修士间死亡率还极高，人人又都爱圈占地盘，自然就很少能看见这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的景象。而凡人群居的地方，他一向是很少到的，仙凡有别，接触多了对双方都不算什么好事。

是以原本说着只是带小傻姜出来玩一玩，可其实沉江月在里面玩得也是兴致勃勃，颇为新鲜。好在小傻姜才是那个真正宛如白纸，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两相比较之下，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啊……”

嗯？沉江月突然听见了小孩出声，逛灯会的时候他一直将小傻姜两手抱起，就为了让他能看个清楚不至于被游人阻挡了视线。

此时他转头看向怀里的小孩，小孩视线专注地盯着前方，嘴巴紧闭着，可沉江月确信他刚才出声了。他顺着小傻姜视线往前方看去。

在热热闹闹的街道尽头，在满天的华彩花灯之下，波光粼粼的蜿蜒小河在静静流淌。河上漂浮着无数祈福的莲花灯。

像是明白了小孩心里在想些什么，沉江月抱着他挤进卖花灯的小摊前，二人用特殊的交流方式挑选了一盏小傻姜最满意的。

走到了河边，他将小孩放下，将花灯递到他手上，小孩缓慢地看了花灯一眼，又将视线移到沉江月的面上，沉江月鼓励地笑了笑。

小孩又多看了他一会，这会儿，鼓声从远处传来。

姜白鹤看着面前蹲着的男子，他一袭白衣，不沾染夜露，就算身处喧闹的人群之中，也始终都洁白如新不染凡尘。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怎么会是专为他而来的呢……

他慢慢转过身来，将花灯轻轻搁下，游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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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黑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