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钟离看着桌上的金枪鱼三明治和咖啡,愣了一下,牛洁努了努嘴说:“小罗给的?”
这时,罗东汉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倚在钟离的办公桌旁,搓着手说:“钟离姐,没吃早饭吧,专门给你买的,还热着呢。”
钟离确实没吃早餐,昨晚她凌晨一点才到家,到家后又被蔡宁卿给的红包的数额吓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四点才睡着,满打满算才睡了四个小时。
无功不受禄,钟离把早餐推到罗东汉手边:“吃过了,谢谢。”
罗东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头看向牛洁:“牛姐一定没吃吧。”牛洁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
连番遭到拒绝,罗东汉脸色涨红,但想到今日的目的,还是硬着头皮说:“钟离姐,腾势的项目,我们这边合同都准备好了,您看放不方便问问夏董,什么时候能签约?”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钟离心下了然,边开机边说:“抱歉,不方便。”
被公然下了面子,罗东汉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一旁看热闹的牛洁,喝了口咖啡,及时打圆场:“小罗啊,钟离确实不合适去问。有这功夫,你不如去做做腾势对接人的关系。”
罗东汉整张脸憋成一个紫茄子,但目的没有达成,还是耐着性子继续争取:“这不是邱经理那边也联系不到夏董嘛,我想着钟离姐是夏董女儿,更方便联系一些。”
钟离握鼠标的手抖了一下,看着罗东汉,正色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并非夏董女儿,那天是他认错人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层关系,被公司的人寄予不切实际的期望。而且,她确实没有认夏广俊当爹的打算。
那天夏董都那样说了,她说自己不是夏董女儿,鬼才信。不过是为了拒绝帮忙,想出的借口罢了,他如果信了,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知道钟离不能得罪,罗东汉抿了抿唇,笑着说:“好吧,那牛姐和钟离姐,你们先忙,我再去催催邱经理。”说完,转身就走。
“咖啡和三明治也带走。”才迈出一步,就听见钟离在身后说。
看着罗东汉略显狼狈的背影,牛洁稀奇地说:“什么时候小罗开始叫你姐了,不都是叫你钟离吗。”
钟离笑了笑,没作声。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拜高踩低才是人性常态。
……
“怎么样,怎么样?好喝不好喝?”苏禾坐在钟离对面,双手捧脸,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
莲藕软糯,入口即化,棕褐色的肉汤,清甜而有肉香。
“好喝!”鉴于以往的经历,钟离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喝完,眼睛一亮。
“那就好,我也觉得好喝!”在浪费了五六锅食材后,苏禾终于煲出了一锅满意的汤。担心钟离哄她,她还特地尝了尝,确认味道确实不错后,就马上开车给她送了过来。
钟离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鼻尖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看着苏禾眼巴巴求夸的样子,她砸吧砸吧嘴,补充道:“比餐厅做得还好喝。”
像是脑海里放起了烟花,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苏禾本就秀丽的脸上泛起红晕,她伸手又给钟离盛了一碗汤:“那就多喝点。”
接过她递来的汤碗,钟离这才发现,她细长的食指和中指都紧紧缠着一圈棕色的创可贴,白皙的手背上不均匀的分布着几个透明的水泡。
钟离眼底一热,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苏禾飞快地抽回手,藏在饭桌下面,若无其事地说:“害,做饭哪有不受伤的。我才刚发现点乐趣,你可不能阻止我。”
最近,在厨房里研究厨艺的这段日子,苏禾才真正体会到,爱一个人就愿意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感觉。看到钟离吃的开心,那种幸福感与成就感,是无法言喻的。
钟离只好低头喝汤,在苏禾的注视下,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完一碗,苏禾就马上填满。喝到第五碗时,钟离神色复杂地看着满满一碗肉汤,汤已经到嗓子眼了,再喝下去,她怕自己会吐出来。
但瞥一,苏禾期待的神色,钟离迟疑地伸手端了起来。
苏禾意识到什么,站起身来,把碗端到自己跟前:“想喝,妈妈改天再给你煮,今天不能再喝了。”
钟离这才如释重负。
最近陆青不在,苏禾经常带了自己做的饭菜过来。
钟离其实没太有和长辈共同相处的经验,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自己二十多年未曾谋面的母亲。所以她总是尽量通过低头吃饭,来弥补无言的尴尬。
而苏禾觉得能这样静静看着她吃饭,已经很满足了。或许是天生母性使然,和钟离呆在一起,即使两人不说话,她也觉得很舒服。她只希望,这样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
慧慈医院VIP病房,夏广俊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床上的男孩,苍白的脸拉得老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腾势集团这几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他做好了及时抽身,带着儿子,与孙欣欣移民海外的准备。一年前他秘密签约卖掉了自己名下的股份,约定保留董事长的职位一年。为了转移资产,他背着苏禾,把在美国和澳大利亚投资的房产,都转移到了孙欣欣名下,所有资金也都转到了她名下的海外账户。
顺风顺水、意气风发的人,总是容易过分自信,当时的他也是,自信到以为自己年龄虽大,但依旧魅力无穷,自信到以为青春靓丽的孙欣欣一定是爱惨了他,不然如何解释她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给他生下了儿子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到头来,儿子都不是他的。钱更是被他自以为的“知心爱人”全部卷走,只留给他一个病怏怏的孽种。
玩鹰的人,被鹰啄了眼。
夏日正午的刺眼光线,大剌剌地照在男孩的脸上。面色发黄的男孩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他诧异地看一眼病床旁的父亲,似是因为对方突然老了很多,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八岁的小孩有更为关心的问题:“爸爸?找到姐姐了吗?”
爸爸说过,只要找到姐姐,他的病就能好。他就不用天天躺在病床上,他就能和小伙伴一块去海边挖沙子,和漂亮妈妈去澳大利亚看袋鼠,去南极看企鹅了。
只要找到姐姐,他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夏广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眼前这个自己倾注所有心力与父爱的男孩,竟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这更加证实,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被卷走了全部身家,还要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满心欢喜地养一个野种。
夏海青被他脸上怨毒的表情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知何时,夏广俊的右手已经掐住了他细嫩的脖子,狰狞的血管,彰显着他的用力。
“咳咳……爸爸,我疼……”夏海青那张暗黄的脸上终于带了血色,他拼命掰着掐在脖子处的大手,断断续续地说。
掐着脖子的手,慢慢收紧,夏海青反抗的力道慢慢变弱,在他即将放弃挣扎时,一个年轻的短发护士走了进来:“夏先生,小青该用午饭了。”
夏广俊如梦初醒般,赶忙松开手,夏海青疯狂咳嗽起来。
“小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护士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夏广俊却像是没有听到,直愣愣地站起身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被护士叫住:“夏先生,财务反馈小海下个月的费用扣款失败了,您有时间安排秘书处理一下。”
夏广俊定了定身子,随后迈开步子走了。护士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位叱诧风云的风云人物,一个月前见面,还意气风发,此时看来身形佝偻,竟像个迟暮的老人了。
趁护士走神的功夫,夏海青把病服扣子,扣到最高,最近妈妈都没来看他,爸爸来的次数也少了,漂亮妈妈更是许久不来了。生病的他比一般孩子要敏感早熟,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爸妈了,或许爸爸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姐姐,心情不好,这才冲动伤了他,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等找到姐姐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夏广俊神色恍惚地回到浮云别墅,站在灰黑色的大门前,发现门竟然打不开了。门锁有人脸识别功能,以往他站在门前,轻轻推门就能打开,现在却纹丝不动。
“这里的别墅都是有市无价的,房主因为出国定居,这才着急卖。而且房子前几年才找国际新锐设计师装修过,特别符合您二位拎包入住的需求。”一个身穿廉价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引着身后一对打扮入时的年轻夫妇走了过来,边走边卖力推销。
见到门前呆愣站着的夏广俊,黑西装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您也是来看房子的吗?有和哪位销售预约吗?”
像是充满气的气球,被突然戳破了一个小口。夏广俊连日来憋在心里的怒火,终于找到突破口,他失态地大吼:“这是我家!给我滚!”
黑色西装男见状,猜测到房主可能有纠纷,知道今天不是看房子的好时机,于是向身后的年轻夫妇陪笑道:“旁边小区还有套别墅,要不咱们去看看那套?”
年轻夫妇中的男人,双耳分别戴了两个闪闪发光的蓝色耳钉,他双手插兜,上下扫视一眼夏广俊:“我就要看这套!”开玩笑,冒着大太阳走了这么久,怎么能因为一个疯男人,说不看就不看了。
啪!
夏广俊气极,一拳打到耳钉男脸上,耳钉男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子。反应过来后,他抵了抵右腮,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双手捏住夏广俊的肩膀,就把他放倒在地,然后拳拳到肉地向他脸上招呼。
房产中介惊呼一声,忙弯腰拉架。一旁的女孩却拿起手机,津津有味地开始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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