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气温日益攀升,园区里几株栀子鼓起了白色的花苞,钟离每次下班经过,都要多看几眼,期待第一时间观赏粗粗大大的栀子花。
有一株耐不住寂寞的花苞已经提前绽开,舒展的花瓣迎风招展,骄傲地等待路人眼里的一抹惊艳。不知为何,今天钟离却心事重重的快步路过,没有向它瞥去一眼。
机场到达大厅,钟离盯着电子屏幕上滚动的航班信息,MG3021次航班的状态显示已到达后,她就紧盯着出口位置,唯恐错过。
待看到那个穿藏青T恤的身影时,她唇角绽开一个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跟你说不用接,非要来。”陆青笑着摸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钟离脸色一红,拉住他在自己头上乱摸的手。
一道笑声响起:“哎呦!你们小两口能不能关心一下我这个老头子。”
钟离这才注意到陆青身后,穿了白色短袖衬衫和灰色亚麻中裤的白发老头,眼睛眯成一条线,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钟离一囧,忙打招呼:“爷爷好。”
“爷爷临时要跟来,没来得及跟你说。”
今天,一家人把陆青送到机场出发大厅时,陆世期突然面带感慨地说:“想当初,临海还是我和你奶奶定情的地方,现在已经二十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栈桥的海鸥是不是还像当年那般亲人。”
蔡宁卿和陆案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夫妻俩偷瞄陆青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猜着儿子可能不愿意,于是交换了个眼色,蔡宁卿开口道:“可惜今天爸没带身份证,不然跟陆青一起去玩玩也行。”
陆世期一摸裤兜,食指和中指夹出张卡片,故作惊讶地说:“哎,你说巧不巧,那天办完出院,就把身份证随手揣兜里了。”
扑哧。
办出院那天,老头子明明穿的不是这条裤子。而且出院手续是他一手办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身份证和出院材料都被他放到了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陆案低着头,咬着嘴唇,虽极力控制,但还是被老头子假模假式的样子逗笑了。
蔡宁卿捏了一把陆青的胳膊,不知道自己儿子听没听懂老头子的暗示。
看老头子的忸怩劲儿,陆青心里憋着坏,故意调侃:“你什么行李都没带,怎么去?”
陆世期一摸兜,又掏出一张卡:“哎呦,你说巧不巧,我说最近怎么没找到工资卡,原来揣这条裤子里了。”
那得意的小表情仿佛在说: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带什么行李。
蔡宁卿嘴角上扬,忍不住要笑出声来。陆青低头划拉了两下手机,板着脸说:“太不巧了,凤城飞临海就一班机,我看了看,票已经卖完了。”说完,也不看他,拖起行李箱就走。
闻言,陆世期的眼角和嘴角同时耷拉下来,像个霜打了的茄子。看着陆青拖着行李箱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突然,陆青停住脚步,回头说:“愣着干啥呢,给你买好票了,还不快来。”
陆世期忙揣好身份证和银行卡,小跑着跟了上去。看着安检口前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陆案跟蔡宁卿小声吐槽:“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一样。这几天我看他明明想跟陆青一起去,就是不主动说,非要到这个节骨眼上才说。”
蔡宁卿笑了笑:“老小孩,老小孩嘛,人老了就跟小孩差不多的。陆青这几年和我们都不太亲近,我还担心他不愿意陪爸玩。”
陆案:“也不看看是谁儿子,你别看他整天冷着一张脸,其实心比谁都软。这半个月,他端茶倒水地伺候爸,伺候得多好。”
“而且,我看爸挺喜欢钟离这个小姑娘的,让他俩带爸好好散散心,绝对比闷在家里强。”
蔡宁卿点头称是:“嗯,我看那小姑娘也挺好的,文文静静、温温柔柔,长得又美,清丽得跟出水芙蓉似的。”
陆案瞅老婆一眼:“咱儿子也不差啊,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儿子会孤独终老了吧。以后,多关心关心你老公吧。”
……
一轮满月栖息在楼顶,湿润的空气从客厅的窗户里飘进来。钟离坐在沙发上,看着躺在红丝绒上做工精致的龙凤镯,有点无所适从。她红着脸,拒绝道:“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陆青习惯性地要伸手替她接过,被她摁住了小臂。
不是钟离小家子气,她和陆青还没到谈婚论嫁阶段,那天收了两万块的红包,就已经太多了,好在以后自己还能多买点礼物一点点还回去。但这个镯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传家宝,她绝对不能收,就算是要收,也不是在这个阶段收。
坐在一旁的陆世期,此时红光满面,眼睛笑成一条缝:“小离啊,这是老婆子要给未来孙媳妇的,你必须收下。”
陆青扫了陆世期的裤兜,心想老头子这兜真能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连传家宝都拿出来了,看得出来,老头子对钟离这个孙媳妇极为满意。
钟离红着脸拒绝:“爷爷,上次去,已经拿了叔叔阿姨的红包。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陆青手指点着膝盖,忍不住搭腔:“爷爷给的,你就拿着吧。”
钟离还要拒绝,只见陆世期上扬的嘴角突然耷拉下来,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唉,我对不起老婆子啊,连个礼物都送不出去。”说完,忙向陆青挤眉弄眼。
陆青无语地看他一眼!老头子是要去竞逐奥斯卡吗,这么会演。
但他还是配合地说:“你还是收了吧,不然这个镯子,老头子一辈子都送不出去。”毕竟钟离是他认定的人,他这辈子,大概只会这样不计回报与后果的爱这一个人了。
钟离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像是有一百架鼓在敲。再拒绝下去,怕是会伤老人家与陆青的心,她咬了咬牙,拿起镯子,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爷爷奶奶。”
陆世期见状,扔了颗葡萄到嘴里,往靠背一倚,眉开眼笑地说:“这就对咯!你俩早点结婚,早日生个曾孙给我抱!”
陆青知道钟离没有结婚及生育的打算,怕她尴尬,忙转移话题:“明天刚好周六,我们都有空,您老想去哪儿转转。”
陆世期兴致勃勃地提了几个地方,有几个地点刚好在沿海一线,明天可以集中一起逛完。
晚上睡觉时,陆青坐在陆世期床前,迟迟不愿意走。最近每晚他都陪陆世期一起睡,他总担心,自己一旦离开,爷爷又会割腕。
陆世期躺在床上,笑眯眯地催他离开:“你都半个月不见小离了,不想她吗。还在这儿陪我这个糟老头干嘛。”
这半个月,他脸上的笑,比过去一年都多。好像,死水一般的人生,突然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圈圈荡起涟漪。
陆青给他掖了掖被角,面无表情地说:“等你睡着,我再去。”
陆世期瞅了一眼陆青身体的某处:“你不会是不行吧,我年轻的时候,一周不见你奶奶,都想的不行。”说完,他又恍然大悟般,意味深长地说:“怪不得,今天小离收镯子收的那么勉强。”
陆青被这低级的激将法气笑了,面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一丝气急败坏:“您老还是快睡吧,明天要逛那么多地方,您身体这么好,到时候别喊累。”
陆世期轻哼一声,知道自己不睡着,孙子是不会走的,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陆青看着他颤动的睫毛,说:“不要装。”陆世期没好气地翻个身,半个小时后,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噜声,这下是真正睡着了。
陆青这才轻轻起身,关上门出去。
1703。
金镯子安静地躺在丝绒盒里,发着璀璨的光,钟离窝在沙发上,已经抱着抱枕睡着了。听见开门声,她睡眼惺忪地看向门口:“回来了。”
“嗯。”陆青在门口换好鞋,轻声走进来,拦腰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说:“瘦了。”下巴尖尖的,好不容易被他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嗯?”钟离的疑惑,被一张柔软的唇堵了回去。
天知道他这半个月有多想她,在机场见到她时,就想好好抱抱她,碍于老头子在场,他才极力克制住了。此时看着她睡得朦朦胧胧,头发也微微发毛,像只任人蹂躏的小猫,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崩溃,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唇。
天旋地转间,钟离已经趴在了床边,卧室没拉窗帘,一轮圆月已升至半空,浅蓝床单泛着冷冷的月光。她半边身子趴在柔软的床上,微凉的吻如台风过境般密密麻麻地撒落在后背,点点凉,点点烫,最后落在那对展翅欲飞的蝴蝶骨上,身前是丝滑的天丝床单,身后是热情似火的吻,窗外树枝闪动,半空的圆月在她眼前,渐渐模糊成一个个跳跃的光点。
出了一身汗的钟离,被陆青抱到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此时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陆青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的肩:“想没想我?”钟离窝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微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他胸前,顺着她点头的动作,发顶蹭得陆青下巴痒痒的。
想到今天老爷子对自己的质疑,陆青喉咙滚了滚,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再来一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