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日子渐去,春耕快开始了。

水笙最近几天都与赵弛睡一块,此刻眼睛还没睁眼,下意识往包裹着身体的温度靠近。

往时睡醒,左腿总是冷冰冰的,这会儿亲近地贴着赵弛,脚下十分暖和。

他蜷起手脚,挨在对方宽阔结实的肩膀上,醒了也不出声,安静睁眼,十分眷恋此刻,对着黑色斑驳的屋檐发呆。

额际微微一热,听到赵弛低沉的嗓音响起:“醒了?怎么不吭声。”

说完,毫不吝啬地揉他的头发。

水笙睡觉乖巧,晚上很少挪动,连背后痒的时候,都习惯忍着。

赵弛看他又静又乖,将他扶起,看他穿好外衫,又忍不住那发顶揉了揉。

从前营养不良,少年头发半黄半黑。

前些日子将枯黄的发尾剪去,调养大半个月,枯燥的发丝柔顺许多,发色慢慢变得漆亮。

水笙干巴巴地回应:“不想吵你睡觉。”

而且,有句话他不好意思开口。

他喜欢挨着对方睡觉,很温暖,而且安心。

系完衣扣,发现错位了,正准备解开,却见一双大手靠近,帮他把扣子重新系好。

水笙默默蜷起手心,望着胸/前的手指,耳根悄悄红了。

“我、我自己可以……”

赵驰微怔:“顺手。”

今日雨停,积水已经退干净了。

两人吃过早饭,赵驰割出一块熏肉,水笙则帮忙把椅子凳子搬到外头,准备开摊。

几个出城的村民来买包子,瞥见陌生的少年帮赵驰干活,纷纷好奇。

“赵哥请人啦?”

“嘶,不会是之前那个乞丐吧?”

水笙擦干净桌子,神色局促,肩膀微微瑟缩。

“水笙,”赵驰开口:“过来帮我拿个东西,”

水笙闷闷走进屋子,赵驰转头,打量几个村民,道:“他不是乞丐,他叫水笙。”

村民有些想笑,心道乞丐居然还有名字。

又暗暗纳闷:赵驰真奇怪,好歹考得武举人,又一身力气,养家完全没有问题。

可几年光阴似箭,不见娶妻生子,反而捡个乞丐。

当真太奇怪了,十里八村的地,没见过有谁这样的。

当他们一转头,看见赵驰严肃低沉的脸色,默默把话咽回肚子,没敢拿乞丐开玩笑。

水笙站在门后,自然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起眼眸,双颊滚起烫意,心口满涨,想开口说点什么,嗓子眼却溢出一阵酸楚。

说不出话,便扶着门框,悄然无声地咧咧嘴角。

等村民们拿起买到的包子继续赶路,他走到门外,想了想,声音放小了,哽道:“下、下次来了人,我进屋内待着,等没人的时候,再、再干活……”

说罢,脸庞低垂,没敢抬头。

赵弛:“进屋坐坐。”

一前一后回屋,赵弛与水笙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少年眼神躲闪,赵弛目光黑沉。

“为什么要躲开他们?水笙,我跟你住在一起,不管今后如何,眼下,我和你就是最亲的人,不用躲着谁。”

“可、可是……”水笙愈发悄声,“我本来就是乞丐呀。”

他说急了,话音变得利索甚至急切。

“他们都在议论你,我不想让他们说你的坏话。”

每个看见他的人都那样,说他就算了,他不要别人蛐蛐赵驰。

赵弛:“我不在意。”

话音一落,盯着他看。

从没见少年急过脸色。

水笙总是温吞顺从,或者怯弱畏惧的,这会儿愤愤,倒是新鲜,人散发着另一种活气。

水笙脸上的愤怒只有稍息,这会儿被看得心虚,神情闪过不安,继而愧疚地咕哝:“不想因为我,让他们说你。”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对我毫无影响,不必放在心上。”

赵弛又道:“抬头,看我的眼睛。”

水笙慢吞吞抬脸,赵弛没给他回避的机会。

“你叫水笙,不是乞丐,之前说过的,要牢牢记得,可好?”

水笙绞着膝盖上的手指,慢慢点头。

“嗯……我、我以后会记得了……”

“天底下没有人想当乞丐,若非天灾祸乱,许多人不必四处漂泊,孤苦无依,所以无需羞愧,你不欠任何人,也不该平白无故地让人笑话。”

水笙双眼一下红了。

他欲言又止,嗓子咽了咽,反复将快要溢出的呜咽吞回肚子。

赵弛看他眼尾抽动,摸了摸他的后脑。

这下,泪水刷的从少年眼角淌出,又哭又笑的。

水笙揉着通红的鼻尖,发现自己一直被赵弛注视。

此时无处可藏,便挨近了,试探性地把脑袋靠在眼前宽敞的肩膀上,不好意思让赵弛继续盯着自己。

赵弛看他闷声流泪,清楚他需要这么一次发泄的机会,没有推开。

半刻后,水笙抿起湿润的嘴角,半个身体靠在赵驰怀里,腰都酸了。

他揉揉鼻子,准备直起腰杆,却被赵弛端起膝盖,整个人被对方抱到腿上。

水笙全身僵硬,颊边挂着泪痕,反应迟钝。

赵弛以为水笙还要哭,怕他抻久了身子累,才下意识把人抱到怀里,让他哭得安稳些。

眼神交错,注视少年红红的兔子眼,赵驰暼开目光,道:“哭完这次,今后别哭了。”

水笙闷闷点头。

他满脸泪痕,又窘又难堪,只能把脸往对方肩膀藏,埋深深的。

赵驰轻勾嘴角,由他去了。

*

又过几日,前些时候进城里做工的村民陆陆续续回了村,准备把田里的土翻一翻。

面摊门前的村道开始热闹起来,三五成群扛锄说话的,拖牛赶路的,连小孩都没闲着,得了空,就往田垄扎堆,热闹得紧。

干活儿久了容易饿肚子,村民往面摊门口一挤,掏个一二文钱买干粮,或吃碗素面,手头稍微宽松的,就吃个肉包,来份卤面。

水笙在一旁帮忙递油纸包,收钱,不消几日,三个村的乡民大多都见过他。

来了人买干粮,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跟着赵弛?”

起初,水笙怯场,过去遭受驱赶的经历使得他想躲藏起来,怕别人看到,更怕丢赵弛的脸。

后来,记起赵驰的一番话,他压下准备拔起来的腿,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叫水笙。”

“水笙?”

“嗯……”

“水笙,这是包子钱,拿着啊。”

水笙一晃神,连忙把钱接过,扭头一看,发现赵弛正在注视自己。

在那双黑沉星目的注视下,他抿紧的唇忽然有些扭曲地弯了弯,心里踏实了,继续收钱。

村民们,也不都是只会笑话他的啊……

又来了村民询问,几次下来,水笙挺直腰杆,脆生生应一句:“我叫水笙。”

嘴角弯弯翘起,笑容露出几分自然,少了前阵子的畏缩和怯弱。

村民笑道:“哟,水笙啊。”

水笙仍有少年模样,绿衫裹着清瘦纤细的身形,脸上虽还残留淡淡的藓痕,但丝毫不掩眉眼的清润和灵气。

他羞赧一笑,旁人下意识跟着笑起来。

赵弛看着,忽然开口:“水笙。”

水笙"哎"一声,见赵弛没出声,乖乖捧着收到的钱进屋,将钱装好后,又守在对方身旁。

已经离开的村民回头,瞥见这一幕,嘴巴里“啧啧”称奇。

今日来摊子的客人多,赵弛和水笙都在忙,没说上几句话。

日过傍晚,出了点蒙蒙的夕阳,昏暗橘红的光投在青砖上,朦朦胧的,好不真实。

卖光最后一笼包子,今天的生意暂时做完了。

赵弛瞥见水笙蹲在井边打水,看他手指冻得泛红,接走水桶。

“打水的活重,交给我。”

水笙笑了笑,很快去把桌子和凳子擦了。

从早忙到晚,他喝了药便呵欠连连,眼睛都是湿的。

今晚的药浴还没洗,他摇摇晃晃准备往澡棚走,被一双手拦下。

赵弛:“我出去片刻。”

又交代:“门锁着,等我回来了再开门。”

水笙点点头,扶着门框,目送赵驰走远,听话地把门锁上。

夜里黑,星芒稀疏,山野黝黑。

水笙趴在窗檐张望,没多久,远远瞧见灯火,听到门外传来低沉的嗓音,方才跑去开门。

赵弛扛了一个很大的木桶回来,水笙上前,手心贴着边缘摸了摸,十分好奇。

赵弛:“以后就用这个桶泡澡。”

水笙呐呐:“给、给我的么……"

赵弛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走去后屋,将锅里浸着药草烧的热水倒入木桶。

澡房小,水笙就在屋内泡。

木桶高,他一条腿又不方便,正苦恼怎么爬进去,赵弛看见这一幕,靠过来将他抱起放入桶内。

水笙:“……!”

他紧抱膝盖,水汽霎时间把脸蒸的通红。

“你、你、我……”

却见赵弛背过身,并不看他,道:“水凉之前再抱你出来。”

话音落罢,去了屋后洗澡。

等赵弛一身水气回屋,将**的水笙抱到椅子上擦干身子,又拿起挂在扶手的衣袍裹着,逐一系上。

水笙眼睛闪动,瞌睡早就跑光。

赵弛动作利落地把他塞进被褥,又将木桶里的热水拿出去倒。

屋内油灯熄灭,赵驰刚上床,就侧过身把闷在褥子里的少年虚虚揽住。

“水笙,当心透不过气了。”

水笙拖着鼻音哼了哼,害羞归害羞,被赵弛一抱,他就不由自主挨入对方怀里。

“赵驰,你,你对我太好了……”

赵驰拍拍他:“我已无亲人,岁数又比你大,把你当弟弟照顾也是应该的。”

水笙:“噢……”

也不知失落还是满足,下意识把腿放到赵驰腿间,让对方暖着。

谢谢大家!

今水笙走出自卑的第一步[摸头]

感谢浇灌~

“赢姝”, 10

“喝茶打瞌睡”,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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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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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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