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几道春雷惊动,打破山坳静谧。一场春雨轰隆隆涌来,斜斜地贴着窗檐。

赵驰起得早,在灶前一直忙活。

天色将明,水笙揉着惺忪的睡眉眼,裹着被褥抱膝坐起。

过了须臾,披发下地,边套外衫边扶着墙走。

他停在门后,手扶门框。小脸半探,眼睫漆长地望向赵驰,睫毛闪了闪。

赵驰熄灭小灶上的火,看药汤已经差不多了,道:“去洗漱,准备吃点东西。”

水笙乖乖进屋,束发穿衣后,摆开椅子,又去灶台把赵弛做好的早饭端到桌上。

用过早饭,便一口闷药。

苦涩的味道蔓延,他皱起脸颊,忍了忍,将碗底的药汁喝得一干二净。

他微微仰头,展开鼓起的脸蛋,朝赵弛露出一丝腼腆笑容。

“好了。”

赵弛“嗯”一声,顺手拿起瓶罐,拍拍床位,示意他过来涂药。

药膏早晚各一次,水笙够不到后背,便由赵驰代劳。

慢慢解去外衫,灰青色内袍推到腰际,头发拨至肩头,露出大片脊背。

这些日子也算好吃好喝,每日觉足。

水笙长了点肉,脸上还看不明显,肩头已有些圆润。

少年人恢复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他挺直纤细的腰背,泡了将近一个月的药浴,比起刚捡回来的那会儿,藓痕淡化,肌肤白润。

赵驰涂得仔细,照着残留淡淡痕迹的地方,多抠了点药脂厚抹,指腹打磨,使得药油润入皮肤。

水笙眼睫颤动,轻轻抿唇。

他闷闷问:“好了吗?”

赵弛回神,忽略一丝异常,合起药瓶,让他把衣服穿上。

“今天没什么活,待在屋内多休息。”

水笙轻轻答应。

他喝了药,药性一起,人就有些昏昏沉沉地。

加上底子亏虚,本就需要更多的休养,在椅子上呆坐片刻,居然坐着睡着了。

赵弛进屋,靠近了,少年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只毫无防备的小鸟栽入臂弯。

他似叹似笑,穿过水笙的膝盖,将人打横抱到怀里,送回床上。

赵弛站在床头,定定看了好一阵。

直到屋外响起来人的动静,这才敛起心底的一丝异样,转身出屋,轻轻合起门口。

买干粮的村民赵弛认得,对方老父是个药农,每个月都会去城里两三趟,将采集或种成的药草卖给铺子。

他一向少与人说话,此刻却与对方寒暄几句,又道:“帮个忙。”

待目送村民驱着牛车走远,方才回了灶台干活。

*

当午天阴,从县里回来一群赶集的村民。

其中几个见过水笙的,都好奇问:“赵哥,水笙呢,他为何不干活啊?”

“水笙在睡觉。”

村民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水笙从北边逃难过来,赵驰收留他,已算天大的好心,难道手脚不该勤快点,帮忙干活么?

可眼前所见,面摊的活还是赵驰做的,被收留的那个,反而成天睡大觉?

莫非捡了个祖宗回来供着?

村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纷纷感慨。

直到赵驰暼来一眼,目光似乎颇为不善,好像不喜欢水笙被这般议论。

赵驰冷漠起来面目薄情,体格又魁拔,还是个会武的,断然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所以他们又换了个话头,说的是县城里最近的消息。

南北都闹天灾,北方的旱情尤为严重。

灾情伴着祸乱一起,压制不住,这几年从北方跑下来难民越来越多。

灾民积压,给各地造成不少的麻烦,还有人借此做个由头,召集难民,与官府争夺官粮的。

如今,大大小小的冲突数不胜数。

为了平定四方,缓解灾患,前不久皇帝下诏,命各个地方官员招收难民。

政策就近收入,没有身份的,可以重新入籍,分发土地和种子,充入当地的农民。

眼下开春在即,收容难民的势头逐渐火热,许多漂泊的灾民听到消息,都往就近的城邑里赶。

地方官府在城外搭起临时署舍,每日天不亮,就有很多人排起长龙,更甚至直接不走,一直在原地等候。

只要登记入册,落了户籍,他们就能入城,凭着鱼符去官府领取田地和种子,还有些许口食。

听完,赵驰主动与村民开口,探听更多的消息。

等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回头扫了眼门口,若有所思。

傍晚,赵驰关门收摊,清扫石板。

水笙顺着动静推门而出,望着夜色灰暗,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睡了半天。

他急忙跑到湿漉漉的石板上站定:“赵,赵驰,你怎么又不叫醒我……”

扫完地砖,赵驰回到灶台,准备晚饭。

少年一脸别扭委屈地跟在脚后,他摇头叹笑:“夜里冷,快起风了,进屋把衣裳穿好。

说完,一刀切开案板上的鱼。

水笙轻轻抿唇,听话地回屋把衣服穿好。

他点了油灯,从屋内拎了张小凳走出。

“赵驰,不许赶我了……”

说完,一屁股坐在小灶旁边,看着药罐底下的火。

赵驰打量他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脸,道:“过两日我带你去城里入籍。”

“入籍?”

赵驰看他鼻尖被烟灰碰脏了,想替他擦擦,但手掌沾着油渍,只得忍下。

“这几天官府给各地的流民登记入籍,有了户籍,你就是这里的人,以后做什么都方便些。”

水笙点点头。

有了户籍,他就不是乞丐,以后不会被人笑话,更不会拖累赵弛,让对方因为自己的缘故遭受非议。

心里惦记此事,水笙像只猫似的,巴巴围着赵弛。

有几次赵弛转身,差点踩到他。

男人好不无奈:“水笙,外头湿冷,进屋待着好吗。”

水笙进去,没过片刻,又跟出来,眼睛亮亮的。

“几时去入籍呀?”

赵弛一开始告诉他是两三天,但水笙想打听到具体的日子。

赵弛看他这副模样,情绪全写在脸上,不由好笑,回道:“不下雨就进城。”

水笙“噢”一声,合像一拍,乖乖回屋。

约莫半刻,又晃到门后,眼神巴巴,欲言又止。

赵驰听他还要再问,拿他没办法,只能找点事打发。

挑挑拣拣,递过去一筐青菜,让他带进屋内择干净。

如此一来,总算安静。

夜色弥漫,油灯点亮小屋,两人对坐用饭。

桌上,一汤两菜,还有一叠包子。

鱼炖豆腐汤,飘着葱花,味道鲜美。

肉沫闷土豆,汁水浓郁,拌入米饭里香喷喷。

再配一碟时季青菜,拍了蒜爆炒,颜色青嫩,淋几滴猪油,咬起来又脆又软。

赵弛做饭的手艺很好,以前自己过活,晚上随便对付,时常吃白天剩下的汤面和包子。

如今每天跟水笙吃饭,顿顿都煮新鲜的。

水笙吃得专注,憋了一肚子反反复复的话顾不上说。

若非赵弛偶尔阻止,都要把舌头咬进肚子里。

这是流浪太久带来的后遗症,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起初被噎的脸红,气都透不过来,赵弛看到这一幕,被他吓一跳,此后,每天用饭都会看着点,生怕又出别的岔子。

饭吃一半,外头有人喊:“赵哥。”

水笙从碗里抬头,赵弛道:“吃你的,我出去看看。”

少年脸埋碗里,灵动的眼睛却往门外瞄。

阴冷的风夹着水汽钻进门缝,他缩了缩脖子,很快,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了。

赵弛进屋掩门,在墙角放下一个盖着粗布和油纸的竹篮。

“那是什么?”水笙想了想,“鸡蛋?”

赵弛:“是炭。”

看水笙似乎听不明白,又解释:“用来烧的炭,白天托人从城里买了些带回来。”

夜里两人一起睡,赵弛体热,还算暖和。

可白天屋里阴,下雨的时候容易起潮,水笙睡在床上被褥都是阴湿的,他左腿有疾,烧点炭可以暖和些。

水笙愣住,把碗推开,走到墙角揭开竹篮上的油纸和布。

他定定打量里面的炭,过半晌,闷声闷气地道:“别买了。”

跟赵弛看摊子的这些天,水笙听村民闲聊不少。

别说村民没有闲钱买炭,一日两餐,每个月能沾两三次肉味都算很好了。

可他每天吃的饭菜里都有肉,有的是从河里下网捕的,还有去屠户家里割回来的猪肉,全是新鲜的。

水笙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不费什么力气就过上这样的日子。

有大夫医治,穿着新衣,每天吃肉,白天还能睡懒觉,

他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不动,慢慢擦去眼角溢出的湿润。

赵弛嘴拙,想不出安慰的话,叫他别哭,又拉着他回到椅子坐好。

“饭菜快凉了,先吃饱。”

又道:“炭买得不多,不费什么钱。这些年我自己过惯了,用得起这点炭。”

水笙闷闷点头,又往对方挨近了靠着。

*

夜里下雨,空气飘着潮气,连带被褥也有些潮阴。

水笙怕冷,躺下的时候蜷起双腿,好一阵才适应。

赵弛冲完澡进来,打算烧点碳。

水笙阻止:“别烧,留着白天再用……”

又往床里一滚,让出位置。

“你、你抱我睡,就暖和了……”

赵弛神色如常地躺到外边,伸手抱紧他,又握住他蜷起来的小腿搓暖。

“疼么。”

水笙蜷起脚趾头,想说不疼,话到嘴边,变成:“冷……”

赵弛握着他的腿,又揽着他,拍拍后背。

水笙暖呼呼的气息吹在男人脖颈上,弯弯唇角,同时,有些心虚。

他想起搁在角落的碳,默默把腿往男人手掌里塞……

不想点碳,还是赵驰比较好……

待修,谢谢大家~

这是一个喜欢被抱的咪[害羞]

感谢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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