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决定在灵慈寺住宿一晚。
一来,现在已经过了闭山时间,二来,护城这场鬼雨时大时小,如今是逐渐疯狂变态的架势。
宋盈词加上郁理微信,小姑娘乐不可支。
郁理头一回没有对宋家人采用万年不变的【宋;】式备注,她给她备注后两个字:盈词。
这小姑娘人如其名,一身清冷书卷气,搞不懂怎么能上如此离谱的热搜。
郁理让她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找自己,宋盈词捧着手机笑眯眯,她是后知后觉的村网通选手,只知道郁理曾经是周敬航女朋友,不知道他们在最近几个月内,腥风血雨地屠了好几场热搜。
宋盈词安排的厢房专供贵客,软硬设施堪比五星酒店,冰箱酒柜吧台一应俱全,餐桌摆着一束新鲜黄玫瑰,柔嫩缱绻的花瓣底部呈现渐变的奶酪黄,只有蕊心是深邃艳丽的玫红色。
郁理手指拨过花瓣,竟振下一缕雾露。
浴室很大,她绕过一架山水屏风,意外发现别有洞天——竟是个小型的露天温泉。
她先洗澡,宋盈词亲自送来两套一次性睡衣,她这么解释:“品牌方之前赠送给我的情侣款,我穿不上。”
郁理懒洋洋地抱起手臂,目光自上而下,旋即轻巧地笑了一声:“你的尺码?我可能不是很合适。”
小姑娘惊恐地瞪大眼睛,她似乎是没想到这茬,她怎么会忘了,她看未来嫂嫂时需要抬头?
“你穿小航哥哥的。”她很快转口:“至于哥哥,没关系,他不重要。”
郁理失笑。
洗过澡,浴室水汽缭绕,她换上宋盈词准备的睡衣,男式休闲款衬衫,水墨风,两袖宽口,天青亚麻的长裤过分宽大,她不得不找了根绳子扎进腰间,全当简陋腰带。
她走出来,周敬航在客厅和宋盈词说话。
郁理随手把头发绑起来,她头骨生得很好,轻易hold住大光明造型。
小姑娘目露惊艳神色,她忍不住夸赞:“和我想象的一样合适!”接着站起身,腼腆羞赧地笑了一下:“姐姐你们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打我电话,我会接的。”
郁理和她说晚安。
周敬航靠着沙发,目光沉沉,说不出什么意味地看着她。
事实上,一个见过郁理且对她稍微有点了解的人,不会觉得她是那种适合活在八点档狗血婆媳剧中,相夫教子的家庭妇女。
郁理不喜欢小孩子,周敬航同样如此,但她面对宋盈词的态度,说是姐姐,不若说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她,竟然敢顶着那张看起来顶天了也就23-25之间浮动的脸蛋,把自己归类到长辈行列。
周敬航对她不要脸的行为叹为观止。
她从冰箱握了一瓶依云,含了几秒钟的冰水,吞咽后用鞋尖踢他:“滚去洗澡,你知不知道你多臭?”
周敬航:“你最好不要昧着良心说话。”
郁理傲慢起来像一只脾气不好的猫,她懒洋洋地嗯了声,说:“赶紧。”
他好听话的起身,但不是去浴室,而是到车上后备箱取了干净衬衣和长裤,郁理车上也会放一些备用衣物,这没什么好惊讶。
等他出来,她百无聊赖地绕着厢房走了一圈,发现后院不光有一间静音很好的棋牌室,还有一张台球桌。
郁理不会打麻将,两个人打牌更没意思,周敬航单手擦拭前额微微潮湿的发,他把发巾丢到一边,手指梳过额发,露出白皙好看的前额。如果忽略他身上神鬼莫近百毒不侵的气质,看起来倒很像个很好骗的男大学生。
确实很好骗。她在心里下定义。
“打两把?”他提议。
“很烂的建议。”
郁理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地挑了一根象牙白的球杆,她试了几个角度,提前习惯手感。
周敬航从她握杆,和俯身的动作,判定她有一定基础。
郁理对斯诺克兴致缺缺,但她天生聪明,学东西上手快。
三角框摆正异色台球,郁理俯身,视线与球杆齐平,眼神压得很低很紧,一杆进洞,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挑衅地扬眉。
她神态自若又嚣张轻狂地清场,如果她手中的是一杆枪,枪枪十环,正中靶心。
“我们的感情,很像一场比赛。”
她说,同时手中动作不停,球杆与台球碰撞,打了个漂亮的三角弯,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迂回方式落入洞中。
“我们不吵架的时候,就是在做.爱,或是吵完架了做.爱,做.爱完了吵架。我们很少去谈论更深层次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敬航,小孩子都会说未来,我们什么都不说。”
周敬航运杆出球,干脆利落的一声。
接下来,室内只有轻重不一的碰撞声,落袋声。
局势渐渐焦灼。
他唇角抿成一条线,仿佛专心致志地沉迷比赛,郁理知道他不如表面淡定,毕竟这位Bking的平静已经腌入骨子里了。
终于,他抢先一步,胜利果实收入囊中。
“是你一直不和我谈。你秘密太多。”
他手指握着球杆,放回原位,走回来,绕着四角把落袋的球捡出来摆在桌面。
郁理笑一笑,把球杆交给他,示意他去放。
“未来太遥远了,我只享受当下。你知道为什么bad ending永远比happy ending更令人印象深刻?只有痛苦才值得刻骨铭心。而我觉得,谈论痛苦,把这部分抽出来放在你面前,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架好球杆的瞬间,正巧她的诡辩轻盈落下。
听见她的话,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无奈,而是怔了一下,单手抱着手臂,往后靠着墙壁,勾着唇角笑起来。
没读过几本书的混蛋前女友,她是不是自以为能说出脚踩博尔赫斯拳打伍尔夫的哲学谶语?
他身侧是一盏很应景的缠枝抱花落地灯,瘦长白皙的手指一挑一挑地拨浓灯花,木色地板铺落浅淡荧光。
她笑得春光明媚,试图用自己歪理说服周敬航:“我不想把自己置于太过弱势的地位,当时我追你,总认为你不喜欢我,所以和你较劲,非得让你喜欢我才可以。但,现在想想,其实你喜欢不喜欢我,也没那么重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本身大于我的情感。我们有过一段快乐日子,不可否认。”
他的眼角眉梢还有没有完全冷融的笑意,他说:“别做无用功。郁理,你以为说些难听话我就会退缩?我爱你,这是我唯一确定并为此乐此不疲坚持的事情。”
她对此感到无语。
但他就像读不懂人类情绪的AI机器人,继续用那堪称极端冷酷的声音表白,语气莫名的稳操胜券:“我知道你很坚强,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给我说过你的故事,我很心疼你,但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理理,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三岁就把我当小孩子或当弟弟,我不是宋愈那种草履虫生物。恋爱不一定是死去的金鱼,不断注满水的玻璃水箱,还有可能是钻石,是锤子,是钢筋水泥,是恐龙骸骨。”
他唇角微微翘起,好整以暇地欣赏一番她难得的出神窘态,不可一世地笑道:“如果你一定要滥用你匮乏无知的比喻,那么,可以,我们可以是一场比赛。而这场比赛,有且仅有一个赢家。我爱你,我心甘情愿。”
什、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比喻匮乏差劲?
半路出家学习中文的混血儿词库宕机,她没有气急败坏,她不会有这种不优雅的情绪。半分钟后,郁理用毕生最冰冷的语气说:“你知道吗?你真的讲很烂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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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话没有再说。
有一种彼此最为熟悉的情绪,限定在黑夜、大汗淋漓和骨血交融。
中式床榻长宽足够,柔软欠佳。
他单手控着她的盈盈细腰,掌心抵着郁理前额,她长发散了,凌乱地散在纤细漂亮的蝴蝶骨。
那双筋骨分明的手指,从雪白修长的后颈,沿着脊椎骨往下敲,最终停到了浅浅腰窝。
她双手攀在墙面,乌浓眼睫上下交错,入被捏住的薄薄蝶翼,透着惊心动魄的脆弱和艳美。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被高高地抛上云霄,一半又重重地跌落。
他从身后掰正的她的脸,睫尖雾蒙蒙地潮湿,她闷出轻声,说了句什么,周敬航没听清。
不重要了。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双目交接时,周敬航终于可以确认,她不再是午夜梦回时冷冰冰的虚幻梦境。
周敬航偏头吻过来。从她汗湿的额心、眼睛、鼻尖到唇沿,衔咬她嘴唇,气息深浅不一。
古色古香的中式厢房,茶桌点着香味幽远绵长的倒流香,墙角一盏落地灯,投落一线朦胧灯火,她仰着纤长脖颈,掀了掀眸,朝那光亮看了一眼。
他温柔地啄吻锁骨位置,她的手摸到他后颈剃得很短的鬓发,刺手,从不温柔。
空气盈绕微妙难辨的痴缠热烈,清冷檀香掩盖某种难以言明的气味。
他在某个紧要关头恶劣地停下动作,低声问她: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你爱我吧。
她被不上不下地吊着,只剩半口气留在人间。剧烈起伏的呼吸短促停了一瞬,她主动迎上自己,更深、更深地与他契合。
灵与肉,魂与身。
纱帘乱了,柔软长发铺在身后,吻痕和咬痕密布的身体白得透明诱人。
郁理浑身脱力,她使唤周敬航去倒水,回来时顺便给自己拿烟。
她点起一支,烟雾缭绕中,双眼失神放空,整个人都很呆。
周敬航好笑地喂了她半杯水,温热鼻息贴着她清瘦耳骨。郁理一直爱惜自己身体,不穿耳洞,不做纹身。
“我感觉,”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气若游丝地说:“你们中国的佛祖已经彻底、永远地对我关上大门。”
他张开手掌,垫着她指间,她食指抵着烟身,轻巧地落下一截灰烬。他合拢掌心,握住。
“心诚则灵,宝贝。”他说话是低沉气音,沾染余韵之后的浊气,郁理听不得一点,抬腿就踹他。
周敬航没有所谓的事后时间,如果她能接受,他完全可以all day,但是某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过于娇气娇嫩娇贵,他不想后半夜把人折腾到昏死过去。
抽完一支烟,又被精力旺盛的男人抱到浴室,险些擦枪走火,好在中途她力竭地睡了过去,周敬航好气又好笑,替她刷牙漱口,苦薄荷的漱口水过了两遍,直到唇齿干干净净,再闻不见尼古丁。
她睡着了,孩子似地蜷缩自己。
周敬航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圣诞夜晚上,他小气到只肯出借一个沙发,后来她的回礼是一整面浴室镜的口红。
她写:call back。
他当时没有听她的话,所以后来,他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她的狗。
一想到完结后我在也不能写这么嘴欠的男主就有点淡淡的sad...但接档文的男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批,在违法边缘反复试探的那种疯批。压力大的时候精神确实有些不正常哈...只想写点自己喜欢的。这本从25开文到200多我已经很高兴了,希望下一本能有3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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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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