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侯金珠的兄长很快就要换岗回来,侯金珠要准备她和兄长的年夜饭,乔苏苏便和尤婶一起告辞离开。
她们回去的时候,还带上了侯金珠特意包好的酱肉,等回到尤婶家的院子,天也已经擦黑。
胡大站在院门口等着尤婶,看到她们回来,动作自然的接过尤婶手里拿着的酱肉。
顺手掂了掂,笑起来,“侯妹子又送了这么多酱肉给我们呀。”
“是呀,侯妹子一直都是这么热情,”
尤婶拉着乔苏苏进了院子,一边乐呵呵地同胡大说,“快去把这酱肉摆上桌吧,今晚霍兄弟和小师都在这里吃,对了,家里的酒还够吧?”
“够啦,下午我又去老宋那儿打了两坛,够他们一直喝到明天早上的。”
说话间,尤婶忽然又看到院子里堆着的一大堆木材,不由得问道,“我们家哪儿来的这么多木头?”
“啊,这些是霍兄弟托人送来的,”
胡大往隔壁指了指,“他那边院子里的东西太多,放不下了,就让人和我打了声招呼,说暂时先借我们的院子存一些。”
“这样啊。”尤婶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拉着乔苏苏进了堂屋。
路上又笑着说,“看样子,霍兄弟终于打算修一修他家那几间房子了。”
“哎,这么多年算下来,光是他修房子用掉的那些钱,都已经够再买一处新院子的了。”
乔苏苏听着这话,想到霍玄家那几间摇摇欲坠到处漏风的屋子,也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虞子由什么时候才会送钱过来。
尤婶见她叹气,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想想也是,这乔小娘子遭难之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虽说被霍玄救了,一直死心塌地跟着霍玄,可就算霍玄这个人再如何如何好,也改变不了他家徒四壁的现实。
不过有些事儿,外人再怎么着急也没用,至少现在看来,乔小娘子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到这里,尤婶就又打了个岔,“哎……嗐,今天是除夕,过年嘛,就要有过年的气氛——”
“我叫獾郎买了些爆竹回来,我们先放几个爆竹热闹热闹吧!”
乔苏苏从前看过天边升起的烟花,也看过地上燃放的爆竹,但要说亲手点一个玩儿,却还是头一遭。
她拿着一根线香,看着院中放好了的爆竹上那根长长的引线,手中还是有些犹豫。
她从没有做过这件事,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出丑。
“没事的乔姑娘,这东西的引线很长,爆不到你身上。”
尤婶在一旁看着,以为她是害怕,不断的给她鼓劲儿。
另一边的胡獾郎见状,也拿了一根线香。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另一只爆竹跟前,准备点燃的同时,还回头向着乔苏苏挥挥手,“乔姑娘你看好哦,我再来给你做个示范!”
说着,胡獾郎伸出手,将线香的一头接近爆竹的引线。
猩红一点火星挨上爆竹的引线。
“哧”的一声,引线被引燃,一路向里延伸。
胡獾郎早已跑开老远,兴奋的看着那只被引燃的爆竹“嘭”的一声窜起一片烟火。
“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吓人!”
他再次给乔苏苏鼓劲儿,“乔姑娘你也试一下,很好玩儿的!”
“乔姑娘,你试试那边那个,”
尤婶也再次建议她,“那个更小一点儿,点燃了一样很好看。”
乔苏苏心中跃跃欲试,但她还是有些顾虑。
她一边慢慢的往另一边的爆竹靠近,一边担心自己没有经验,怕爆竹突然炸了躲避不及。
快要走到的时候,忽然听到院门口有动静。
她下意识抬头往那边看,就见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霍玄和师子如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哟!这么早就开始放炮仗啦!”
师子如看着空地上立着的爆竹,又看了看站在爆竹边上,拿着线香不知所措的乔苏苏,有些意外。
“乔姑娘也来玩儿?那可要小心些呀。”
乔苏苏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目光顺势就停在了靠后面一些的霍玄身上。
他不知是去了哪里,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还带了点儿饱经寒风的凛冽。
而先前走过去的师子如已经大剌剌公布了答案。
他找胡大要了一个小扫帚,跑到一边去,一边扫扫自己身上,一边招呼霍玄,
“霍玄!你还站在那边干什么,在外面跑了一天,让你先回去换身衣裳你也不肯,还不赶快过来扫扫灰!”
又小声嘀咕,“哎呀……这一身灰尘暴土的,一会儿可别落到饭里去了——”
乔苏苏听着这话,就猜到他们大概是又出城巡视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又与霍玄对上。
隔着夜色,她发现霍玄似乎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捏着线香的指尖紧了紧,意识到,眼前正是一个与霍玄继续拉近关系的绝佳机会。
以前宫中有一位宠妃,嫣美人,用她父皇的话来说,嫣美人是宫中最最纯然的人。
乔苏苏曾在前往嫣美人的宫里送浆洗好的衣物时,远远地见过她一面。
那天正好她父皇也在,还送过来一只毛色纯白的猫儿,说是给嫣美人解闷儿用。
嫣美人胆子小,不敢学着父皇的样子伸手去逗弄那只猫,但她又表现出对那只猫很喜欢的样子,
最后是父皇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喂给那只猫儿一条小鱼干。
再后来,乔苏苏又去嫣美人宫中送过几次东西。
每次她都看到,在她父皇不在这里的时候,嫣美人神情冷漠,神色自如的逗弄着那只猫儿,一点儿也没有怕的意思。
那时候乔苏苏才知道,有些时候,一个人展露在外面的样子,也许并不是原本的模样。
是因为她父皇不喜欢咄咄逼人的美人,所以嫣美人在父皇面前时,才藏起本来的性子,装作一副柔怯到惹人怜惜的模样。
以此来换取帝王的垂怜,和宠爱。
……
乔苏苏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霍玄。
霍玄喜欢的,大概也是她示弱的样子。
于是她悄悄地收回脚步,但视线却落向不远处的爆竹,时不时又偷偷去看霍玄,像是在迟疑着要不要寻求他的帮助。
霍玄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得分明,在他进来的时候,她是正打算去放爆竹的。
然而就在看到他进来以后,她却一改先前踊跃的样子,换成现在这样——
有些怕、却又想尝试;明明想寻求他的帮助,但又倔强的故意不开口。
只等着他主动过去。
霍玄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她,试图透过她营造给他的娇柔,直接看出她伪装之下的模样。
天边忽然又升起一簇一簇的烟花,不知是从哪个大宅子里放出来的。
烟花亮起,不断的将夜幕照亮,他看到映在少女眼睛里的烟花,晶亮亮的。
也看到她在烟花映照下的浓密的眼睫毛,随着她眨眼而微微颤动着。
她是在紧张。
霍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终于迈步,走到她近前。
乔苏苏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霍玄走近她,心里也堪堪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见他先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线香,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爆竹,之后笑了一声,问她,“想玩儿?”
乔苏苏迟疑一下,点点头。
“不敢?”
乔苏苏这次却不回应了。
“来。”霍玄非常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她也顺势伸出手,递出手里燃了快一半的线香。
恍惚中似乎听到霍玄又笑了一声。
下一刻,她的手被他拉住,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靠近他。
他身上还带着经风吹雪的冷冽气息,但手却是暖的,掌心干燥,轻而易举就包裹住她的手。
“点爆竹么,很简单……”
他的声音轻轻落在她耳边,像那些依偎着说起从前趣事的夜晚。
“它什么都不会做,只要你敢靠近它,把它点燃,像这样。”
她跟随着他的动作,和他一起俯身,过程中他们的呼吸不可避免的交缠。
线香上微弱的火星儿挨上引线,于是引线的一端也绽开一朵火花。
乔苏苏被他护着往旁边走了几步,也是在这个时候,爆竹的引线飞快的烧的只剩下短短的一点儿。
“嘭”的一声,一束烟花涌出来。
又“呼”的一下展开。
再连绵不断的落下……
“你看,我没骗你吧?”
霍玄看着她望向烟花惊叹的模样,眼里是他自己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乔苏苏看着那喷涌了一小会儿的烟花,心中也像是跟着涌起许多滋味。
原来看烟花和放烟花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的。
等一个爆竹放完,她看向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心中跃跃欲试。
霍玄看出了她的心思,“还想再玩一个?”
乔苏苏点头。
“那走吧。”霍玄说着,就要和她一起。
但这一次,乔苏苏却选择了松开他的手。
有些事情,她主动,和他主动,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宫中人人都会欲擒故纵,就连受宠如嫣美人,也不是只会一成不变的迎合。
想到这里,乔苏苏轻轻收回了手,对着霍玄绽开一个笑容。
“我自己可以了,”她捏着线香,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 “师子如刚刚不是还在叫你?你快过去吧。”
说完,她步伐轻快,褪去一些小心,学着刚才的样子,熟练的去点燃一个爆竹。
霍玄挑一挑眉。
她是不是在和他拉开距离?
都这么多天了,她可从没像现在那样,比他之前还要客气,特有分寸——
霍玄咬咬牙,只觉得周围的爆竹声都变得刺耳了许多。
小没良心的,这是用完他就扔啊!
偏这时候师子如又喊了他一声。
霍玄等看到乔苏苏顺利点完了爆竹,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的时候,才大步走到师子如那边,夺过他手里的小扫帚,往自己身上扫着。
“你怎么没继续跟乔姑娘一起点爆竹?”
师子如有些奇怪,“刚才看你护人家像护眼珠子似的,怎么又突然甩手不管了?”
一提起这茬儿,霍玄更有些郁闷,“闭嘴。”
“哦……”
师子如想起他刚才看到的,恍然大悟。
但又故意撒一把盐,“被人家拒绝了啊……”
霍玄放下小扫帚,活动了一下手腕。
“咋了?”师子如幸灾乐祸,“才出去一天,你这手就不行了?”
霍玄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是啊,老子手有些痒,得捶点儿什么。”
“哎!尤嫂子!”
师子如见状不妙,脚底抹油,直接钻进了堂屋里去,
“厨房里还有什么没端上来吗?我帮你去端——”
……
大家围坐一桌吃年夜饭的时候,乔苏苏还是和之前一样,与霍玄面对面坐着。
胡獾郎正满是好奇的缠着霍玄,问当了队长以后和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又问霍玄,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教教他骑马。
霍玄兴致不太高,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他,手里抓着只鸭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
他手边的酒碗又空了,胡獾郎很有眼力见儿的拿过一旁的酒坛准备给他倒酒。
刚顺手晃了晃,又诧异道,“没有酒了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惊讶。
一整坛的酒,按说不该下的这么快的。
只有乔苏苏看得清楚,整个晚上,霍玄的酒碗就没空过,一坛酒里有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只是从霍玄的脸上根本看不出醉意,反观其他几人,脸上多多少少都现了一点潮红。
“厨房里还搁着一坛,獾郎你去拿过来吧。”胡大开口。
霍玄吐出一块骨头,拦下正要起身的獾郎,“别拿了,这酒后劲儿大,我和子如要关注城外的动静,桌上还剩下这么多菜呢,多吃些菜吧。”
听到霍玄这么说,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
乔苏苏早就吃饱了,这会儿和尤婶两个剥着干果,听着大家闲聊,时不时又往霍玄那边看。
偶尔和霍玄目光相撞时,她就顺便观察一下他的神色,再看看他手边的酒碗。
然后趁着其他人都不曾注意,推给他一小把刚刚剥好的干果。
果不其然就看到霍玄错愕到有些愣神的表情。
……
吃过了饭,又放过一轮爆竹,大家各自告辞离去。
乔苏苏跟着霍玄回了院子,一走到院门口,她就看到院子里堆了许多东西,应该都是修房子要用到的。
“我之前看错了,”霍玄在走到屋子门前时,忽然说,“你的药都吃完了,不用再吃了。”
乔苏苏一听就高兴起来,这就表示她不用再硬着头皮喝那些苦药了。
霍玄想了一下,又说,“很晚了,我还有些事要做,你早些休息。”
乔苏苏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话里没有明说的意思,“你要丢下我?”
话里带着委屈,好像她当真是被抛弃了一样。
她看霍玄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神色有些挣扎,半晌之后,却又换了一副玩味的神情,问她,
“我今晚喝多了酒,你确定要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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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欢大概是运气最好的亡国公主。
亡国后几年,新皇给她和大将军沈岭赐了婚,婚后夫妻和睦,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沈岭闲时常同她讲从前的事:
说自己幼时孤苦,少年困顿,无所依凭,
市井中人人都可欺他……
虽然他后来平步青云,可年少往事却是他用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疤。
*
虞欢听着心疼,默默想:
如果让她年少时就遇上沈岭,凭着她那时候公主的身份,定能好好护他几年。
然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前。
那年她十二岁,因为父皇的心血来潮,她也被带出来一起微服私访。
好巧不巧,私访的地点正是沈岭的家乡。
*
听说集市那边有一群小无赖正在围殴一名少年,虞欢急得连随从都没带,直接从府里跑了出来。
她把一个随手捡来的铜盆敲得当当响,对着那群小无赖大喊:
“衙差来啦!你们快放开沈岭!别打沈岭!”
一听到这话,那些人顿时就不动了,
全都扭头惊异的看向领头动手揍人的沈岭。
沈岭面不改色,抹了把脸,二话不说拽起地上的人扒拉到最后面,自己飞快的躺下去。
然后他看着奋力冲进来的少女,伸出手,气若游丝的说:
“救命啊……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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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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