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听到了他皮肤偶尔发出轻微的开裂声，以及那湿哒哒、黏糊糊的黑色液体，它们沿着他的指尖滑落，滴在她的肌肤上。

那黏液的触感和浓郁的恶臭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的胃在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但恐惧让她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黑袍怪人嘴角的冷笑更加诡异，他的手指继续在她的脸颊上游走，仿佛在享受她的恐惧和绝望。

夏梨月憋气憋得整张脸都发烫，紧闭双眼，不敢直视那张没有瞳孔的空洞眼睛。

可那指尖还在不断分泌着黑液，滴答滴答，如同生命倒计时，告诉她将不复堪命。

忽而，一束青色寒光如闪电般划破空气，人的手臂随着一声闷响断裂，那残肢在坠落时不幸触碰到夏梨月的小腿。

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手臂落地的瞬间，化为一滩令人作呕的黑液，秽气也在空中弥漫开来。

黑袍怪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激怒。

“我要吃了你！”

说完，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朝夏梨月冲来，同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锋利如刃的牙齿，在闪烁不定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夏梨月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尖叫失声，瘫软在地上，双手本能地护住脑袋，眼睛再次紧紧地闭着，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束缚，跳出体外。

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她并未感受到预期中的剧痛，反而有一股温暖而厚实的感觉抵在她的臂膀上。

那触感毛茸茸的，带着一丝痒意，也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她睁开眼，只见一座银灰蓬茸而温暖的宽大「城墙」矗立在她面前，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她与那黑袍怪人隔绝开来。

“枳言！”她喜极而泣，忍不住捶了他几拳：“你怎么才来，我差点没了好吧！”

“这个尸鬼很狡猾，迷惑了几个小鬼缠住我，然后再对你下手。”边说着，枳言转过身，将她扶起来，眼中满含歉意：“你没事吧？”

原来他不是故意撇下她的，夏梨月的怒气倒消散不少，忙摆手道：“你来得刚刚好，我没事。”

尸鬼被那股气势逼得往后退。

枳言回过头，深呼吸似地抬起手。

接着不发一语，举起手掌心朝着尸鬼——「砰」

的一声，发出了有如入满气体的气球突然爆裂开的声音。

瞬间，黑衣怪人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撞击，往后飞弹了数十米，强力地撞击在墙上。

原本震耳欲声的，架柜砰砰的撞击声全都安静下来。

“你这只碍事的猫妖……”尸鬼话中每个音节都拖得长长的。

枳言将夏梨月护在身后，怒目而视着那尸鬼，嘴巴裂至耳际，并露出獠牙，口中和脚底开始窜出青色的火焰：“你从哪里来，就回哪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夹带着不知从何处大量弥漫出又像烟又像雾的东西，将夏梨月和枳言团团包围住，房间的摆件和光线瞬间从视线中消失。

她背后的墙也消失了，似延伸成无尽的黑洞。

夏梨月惊呼一声，缩着身体紧紧贴住枳言的后背，就怕跟枳言分散。

猫的听力本来就异常敏锐，当察觉到如同划破空气般的尖锐声响朝夏梨月的背后传来时，枳言想都没想，马上一把抓住夏梨月的手腕，将她往前挪了一步。

哗的一声。

黑色的利刃飞掠而过，黑色的发丝飘落下来。

“哇！我的头发！”夏梨月心疼地摸了摸发尾，明显被截去一节。

而枳言依然冷静沉着地聆听着四方，蓦地，雾静静地被划开，出现一个灰色的人影。

是那个尸鬼，他的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头颅转动着，发出了一连串低沉而含糊的呻吟。扭曲的身体在地上翻滚，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骨头在无形的锁链中摩擦。

“把她交出来！”尸鬼阴狠道。

被点名的夏梨月赶紧躲回枳言的身后，却没了方才的恐惧，反而探出脑袋，气势汹汹地啐了他一口：“加油枳言，把这个臭扑街往死里打！”说着，边朝那尸鬼挥了挥拳头。

枳言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垂下眼眸，猫眼在黑暗的环境下，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只见她眼尾还红红的，神情却斗志昂扬，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间变得有些波澜起伏，内心像是挣扎着什么一样。

枳言重新看向那尸鬼，不再多废话，鼻梁露出深深的皱纹低吼着，口中流出一缕青色的烟。

瞬间融入周围的雾中。

尸鬼哈哈地狂笑着，然后突然露出一个阴森的眼神，意味深长道：“你以为，你一只小妖就对付得了我吗？”

话毕，那尸鬼在枳言和夏梨月面前飞速移动，留下一道道残影，像是一道道幽暗的闪电，在视线中穿梭。

枳言也不急不躁，双眼微闭，双耳灵巧地转动着。

在尸鬼再次朝他们冲锋的瞬间，枳言猛地睁开双眼，不带一丝犹豫，双掌牢牢钳住了尸鬼的身躯，动作迅猛而精准。

“怎么会？！”尸鬼直直望向枳言，即使只是一双空洞入黑窟窿的眼眶，梨月也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十分震惊，似乎没想到，枳言能对抗他。

尸鬼大吼一声，敛去震惊，直盯着枳言的眼睛充满挑衅：“下次，我的主人一定会亲自来带走这个女孩。”

夏梨月有些懵，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抢手。

枳言狠狠瞪着他：“你到底受命于何人？”

尸鬼自说自话着：“现在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怒火攻上心头，枳言露出尖锐的獠牙，鼻子出现深深的皱纹，两只爪子稍微一用力，伴随着尸鬼痛苦扭曲的嚎叫，将撕成了两半。

那尸鬼的身体在被撕裂的瞬间，枳言指缝间流充满鱼腥味的透明液体，最终化为两股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地上的那些黑色液体也随之消失，灯管和架子柜子也恢复正常，但这满屋的狼藉告诉着梨月，方才那些都不是梦。

下午一点，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商业街的街道两旁的树木也似乎被晒得无精打采，叶子都蜷缩了起来。

街道上人迹罕至，但商场，奶茶店里依旧熙熙攘攘，人们在冷气中享受着清凉的饮品，暂时逃离了外面的酷暑。

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往枳言身上一瞥，然后露出「好外向的猫」般的惊叹表情。

小孩子看到他都会激动大喊「好酷！」

或是喧闹。

或是因为他身躯异于普通猫咪庞大而惊讶失措。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周遭好奇的目光，只夏梨月撑着一把浅粉遮阳伞，慢悠悠地漫步在混凝土的路上。

“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地了吧？”走在她脚边的枳言仰头看她一眼：“所以你还是不要找工作了。”

夏梨月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也明白他是为她着想，她粲然一笑：“还好那个尸鬼没有真搞坏了什么，不然我都不知得负债多。”

她话音刚落，枳言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她：“你还真懂得苦中作乐。”

虽见他脸色未变，但夏梨月总隐约觉得他这话里话外都是嘲弄她。

不过她不在乎。

偶尔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眯着眼，抬头仰望天空上大朵大朵的云朵棉花，享受着太阳洒在脸上的暖意。

她现在才知道，享受阳光，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没死就得好好活着嘛，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压力一多，连鬼发癫。”

“谁发癫？”枳言不明所以地反问。

“就刚刚那只尸鬼呗。”她单手叉着腰，表情夸张道：“你都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简直看了一出大戏，那只什么鬼居然一鬼释两角诶。”

“尸鬼。”枳言更正道。

“哎呀，随便啦，”夏梨月不以为然，绘声绘色道：“他就是一会吓我说要吃我，一会又换个可怜模样，说要我跟他走。真是太疯癫了，鬼界不给他颁一个鬼界奥斯卡奖，我都替他不服。”

枳言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地跟上她的步伐，心里却陷入沉思，不怪尸鬼太疯癫，只是夏梨月身上的度难丹诱惑力太大了。

要不是后土娘娘提升他的法力，他还未必斗得过那尸鬼。

不过很奇怪，尸鬼说的主人到底是谁？

“看来你是被更高级别的妖怪盯上了。”枳言微眯眼眸。

不过夏梨月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话，懊恼地嘶了一声，用一只手敲了自己的脑袋好几下：“早知道昨天就忍着点了，都还没要到零花钱，怎么就跟老妈吵架了……”

完全不当回事啊……

枳言轻叹口气，算了，就算她再怎么小心也逃不过那些妖魔的诡计，还是他再多加留心罢。

这样想着，他停下脚步：“其实我可以自己出去找吃的……”

“那肯定不行啊。”夏梨月立刻打断他，蹲了下来，遮阳伞大大地将他们笼罩住。

顷刻间，枳言周围都被她身上甜甜的气息覆盖。

夏梨月一本正经道：“既然你是我的猫，我就要对你负责啊，怎么还可以让你去翻垃圾桶……”

枳言没有说话，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因炎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不点而朱的唇还在张张合合。

而那清晰到能数清睫毛数量的杏仁眼，在热浪中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一阵争执声打断了夏梨月的话，一人一猫好奇地偏头望去，只见周围的人都往不远处便利店聚集，似乎在围观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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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