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丫鬟瞧着很眼生,穿着一身青色罗裙。
姜素素认出这是赵府的丫鬟装扮。
梁深道:“是该去打声招呼,我陪你一起。”
“别。”姜素素觉得不妥。
他们在林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赵夫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此番去免不了会问。况且那边都是女眷,梁深去不太合适。
梁深也想到这点,便没有再坚持。
姜素素跟着丫鬟来到赵夫人面前,梁婉与她坐在一处。
赵夫人并没有责怪,而是出乎意料道:“你抬起头来。”
姜素素闻言抬起头,亦打量起赵夫人来。
赵夫人年岁不大,五官端丽,眼角有些细纹,但丝毫不减风情。
姜素素不动声色打量完,却见赵夫人一脸慈爱看着她。
她长得竟与她父亲无半点相像之处,想必是像她娘。原来他竟喜欢这样长相的女子吗?也对,他那人一贯挑眼,凡夫俗子又怎能入他眼。
赵夫人冲着姜素素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坐。”
姜素素面有犹疑,她与赵夫人不过第一次见面,为何赵夫人却对她这般亲切。
梁婉看不过去,提点道:“还不快过来坐!”
姜素素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赵夫人犹望着她出神。
“你……你是姜致远的女儿?”
姜素素暗自吃惊,没想到京中竟有人会主动提到姜致远。
她问:“您……您认识我父亲?”
赵夫人笑道:“当然,不光是我,在场大多数人恐怕都认识。”
姜素素不解看向她,似乎是没想到姜致远与京城还有段渊源。
赵夫人目光深邃,似陷入往事中。
“当年你父亲在克已书院读书,俊秀的脸蛋与满腹才华引得多少适龄姑娘,不惜女扮男装也要混进书院,就为看他一眼。后来,那年春帏,他果然高中,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那时的他是何等风光。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他家门槛踩烂了,可他全都打发走了。”
“他一介白丁,无家族支撑,又不肯站队,很容易遭到打压。圣上爱才,不惜要将公主许配给他,让天家作为他的后盾,可他……”
姜素素急问:“后来如何?”
赵夫人叹息。
梁婉接下去说道:“你父亲抵死不从,不愿娶公主。圣上一怒之下将他关进大牢,可他愣是在大牢里关了一年都未松口,圣上拿他没办法,又不愿就这样放过他。于是下令让他赴扬州为官,永生不得入京。”
姜素素听完后久久未说话,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些过往,父亲从未提过。”
梁婉嘴快,“他当然不会提,这些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赵夫人目带责备看了梁婉一眼,她看向姜素素,请求道:“可以和我说说你父母亲的事吗?”
姜素素犹豫了下,循着记忆开口。
“我父母亲是在扬州遇见的,父亲说他对母亲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后来没多久便有了我,在我印象中,父亲对母亲是极温柔细致的,而母亲对父亲也是无微不至关怀。因此我时常会想,日后我也要嫁给这样的夫君,可是后来母亲因难产而亡,父亲消沉一阵子,为了我勉强打起精神。只是常常发呆,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于是我知道自母亲死的那日,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夫人听到后半段,忽地掩面哭泣起来。
姜素素不知所措,“夫人……”
梁婉也慌了神,替她遮挡住四下探究的目光。
好在赵夫人未失去理智,她快速擦干眼泪道:“无妨,我只是为他开心。”
“夫人……”
姜素素觉得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她欲追问。
梁婉扯过她的手腕,冲她微摇了摇头。
姜素素只好暂且压下心头异样。
梁婉拍了拍赵夫人的肩,劝她放宽心,“今日你累了,这赏花宴早些散了吧。”
赵夫人点点头。
梁婉对姜素素道:“你跟我回去。”
姜素素起身,福了福身子告退。
等退出亭子,她脚步逐渐加快,快步追上梁婉,“王二夫人!”
梁婉一脸厉色看向她,“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可你一个小辈这样探听长辈的私事真的好吗?何况事情过去多年,有些事不必执着。”
“夫人!”姜素素不放弃,拦在梁婉身前。
梁婉不可置信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姜素素:“求夫人告诉我。”
梁婉问:“告诉你什么?”
姜素素:“告诉我,我父亲……与赵夫人的过往。”
“你!”梁婉以手指着他,指根还在颤抖,“你可真敢说啊!”
姜素素:“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这段过往很可能对我有帮助,求夫人告诉我!”
梁婉微眯了眼,“你这意思,赵夫人还跟你父亲的死有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
争执声越来越大,隐隐能看到林间人影浮动。
姜素素忙止住话头。
“姑姑。”梁深快步走来。
他远远地就听到争吵声,到近处一看竟发现是姜素素与梁婉。
两位的面色都不大好。
梁深眼眸询问无果,他只好问:“怎么了?”
没有人回他。
梁婉先一步往外面走。
梁深不动声色拉过姜素素的手,“怎么吵架了?”
姜素素一言不发。
走到门口,她看到梁婉上了马车。
姜素素看向梁深,只快速留下一句,“我和夫人一起回。”
说着她便不顾王家丫鬟小厮反对,执意进了梁婉的马车内。
梁婉看到姜素素,感觉呼吸都似停了一瞬。
“你……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姜素素乖顺道:“姑姑教训得是。”
梁婉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你……你叫谁姑姑呢?”
这个妖女不光胆大包天,脸皮还尤其的厚。
梁婉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她脱口而出:“也不知你父亲是怎么教养你的!”
话落,姜素素脸色黯淡些许,眼睫垂落遮住眼底的难过。
过了会,马车动起来后,姜素素才道:“姑姑对我不满,说我就好,别扯上我父亲。”
梁婉已经察觉到自己话语里不妥之处。她也是被姜素素气狠了,一时情急才这般说。
罢了罢了。
“你真这么想知道?”
姜素素点头,“真的想知道。”
“好。”梁婉下决心道:“在这辆马车上,我一定知无不言,出了马车,你再问,我可不会理你。”
姜素素:“一言为定。”
梁婉这才道:“赵夫人家里其实并不富裕,她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因着与书院夫子是好友,常常找他去下棋,一来二去,就与你父亲认识了。你父亲当年虽是个无名小卒,可谈吐不凡,举止有度。他料定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因此他给尚在闺中的赵夫人定下了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是极好的。她的父亲越看姜致远是越满意,便写了封信把尚在老家守孝的赵夫人叫到京中与姜致远见面,只待她二人见过面之后便选定日子择日完婚。可变故发生在她进京那一天,赵夫人途径城外的寺庙,便想去求一支签。”
说到此处,梁婉叹了口气,“谁曾想便遇到了国舅,国舅对她是一见钟情,当天回去便向她父亲求娶。她父亲并未答应,他心中属意人选仍旧是姜致远。赵夫人与姜致远见过面后彼此也都很满意,本来都到谈婚论嫁地步了,可国舅爷使了些手段,让赵夫人不得不嫁于他。”
“赵夫人是哭着上花轿的,她哭了一路,奏乐便奏了一路。只因……只因你父亲送了她一路。再没过多久,你父亲便因抗旨拒婚入狱。”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
梁深由老仆领着,进入一处雅致院落,他脚步微顿,抬眸看向匾额上磅礴大气的“碧色苑”三字。
看到梁深来,竹煊微抬了下眼。
“你比我预想得还要来得早些。”
说着他将一盏天青色茶盏置于他对面的桌几上,笑着道:“我曾说过,你我还会在这碧色苑里共饮宴上春。”
梁深行礼后坐下,直接道:“你对自己正谋划的大事有几成把握?”
竹煊挑了挑眼,“我若是说一成也无呢?”
梁深面色冷峻,“那我与王爷便无话可谈。”
竹煊冷冷笑了声,“你是笃定我对你无计可施?”
不,他有的是办法逼他。只不过与梁深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相比,那实在是下下策。
梁深闻言,淡淡掀起眼睑,还是那句话,“梁深此番前来是诚心求问,还请王爷诚心作答。”
好一个诚心求问,诚心作答!
竹煊将茶水一饮而尽,又示意梁深喝茶。
梁深执意未动,见竹煊仍是不打算开口,他生了退意,“看来今日并不适合交谈。”
赶在他起身前,竹煊终于开口:“五成!”
梁深动作迟疑。
竹煊又继续循循善诱,“你来了便是七成。”
七成,成算已经过半了。
梁深站起,对着竹煊郑重行礼,“但凭王爷吩咐。”
听到这句话,竹煊心下终于安定。
他快速踱步到梁深面前,轻拍了拍他的肩,“甚好!本王很开心你能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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