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九坐在银杏树树下，听到声音两手撑着地板想站起来，膝盖处和手掌上传来刺痛，使不上劲。

他有点着急，不想被她看到狼狈的样子。

重新回到幼年，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心里时不时升起一些可怕的想法，如果这一世再发生什么意外，这样的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她？

他的身体惯来脆弱，必须要想办法克服。

顾白夜走近，眼眸一亮，“你在这里呀，怎么不回答我呢？”

雪白的衣服上沾染了湿润的苔藓，膝盖处和胸口上黑色和泥和绿翠绿植物汁液糅在一起，偏偏他眼神沉静隐忍，没有丝毫开口求助的打算。

她很快了解状况，估计是踩到湿滑的苔藓摔倒了，所幸没有磕到脑袋和其他重要部位，走过去蹲下，“能起来吗？我扶你？”

他摇头不说话，躲避她的视线。

顾白夜心想不愧是未来的反派大佬，幼崽时期自尊心就这么强，是个需要哄的小别扭鬼，但是她不讨厌这样的人。

她想起哥哥顾墨晓，自尊心也很强。平时看起来能干可靠，遇到事情宁愿自己死扛着也不跟家里人说。

大概是前段时间，她刚传送到这个世界不久，顾墨晓学校要求交一百多辅导费，叶兰把钱交给他，他把钱放在书包里，交钱时却找不到了。

那天放学他迟迟没回家，叶兰到家了儿子都还没回来，她匆忙给顾墨晓班主任打电话。

叶兰、班主任和学校的保安一起出动，天快擦黑才在一个离家不远的建筑工地上找到正在搬砖的顾墨晓。

据工地上的工头说，这小孩儿下午背着书包来找工作，他看孩子穿着不差，以为是学校的什么实践活动。工头的儿子和顾墨晓差不多大，在老家上小学，看到顾墨晓就想起孩子，在工地上指了个搬砖的活儿给他。

其他做苦力的工人基本是200-400块一天，他看这小孩儿有趣，许诺一毛钱一块砖。本以为搬两趟孩子肯定就受不了，没想到他竟然不停歇的搬了两个多小时。

顾墨晓被找到后，场面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叶兰搂着他都快哭了：“不过是丢了钱，跟妈妈说一声就好，不要再这样吓我好不好。”

顾墨晓张开一双乌漆嘛黑的手想抱又不敢抱，只把脸埋在妈妈肩膀处，声音闷闷，带着哭音：“对不起。”

顾白夜本来感觉跟寡言高冷的哥哥有些合不来，直到这件事，她猛然意识到：“顾墨晓大概是个憨憨。”

亲哥滤镜碎了一地。

面对高自尊心人群，哪怕对方还是奶团子，也要给出充分的台阶让他下，不仅得哄，还要有技巧的哄。

顾白夜在脑子里回忆那天找到顾墨晓之后，叶兰教科书般的顺毛过程。

她刚刚不该立刻提出帮助，错失给台阶的先机，纠结了皱起眉头，二话不说直接进入下一个步骤，张开手臂凑上前，两手轻轻圈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哄，“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摔了一跤啊。”

“……”陆曦九愣住，鼻息间满是点心的甜味，以前她就是这样，突然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扰得他心神不宁。

空气凝滞几秒，他才疑惑出声：“你……在干嘛？”

和预想中不一样，明明妈妈这样抱哥哥，立刻就把人弄哭了，倔强团子瞬间变成有问必答，乖乖软软的奶团子，怎么在他身上就没有效果？

她松开，退后一点看他一眼，又凑上来抱住，换了个说法：“乖哦，不疼了不疼了。”

“……”陆曦九的心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微妙，一方面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无力的模样，一方面察觉到她在用她的方式照顾自己。

这感觉……其实……还不错。

他心里突然有点开窍，配合她，“我没事了，可以扶我一下吗？”

这是奏效了？

“好啊。”

顾白夜压住惊喜，蹲在一侧准备扶起他，发现他手掌都磨破皮了，改而握住手腕支撑他站起来，“师父让你做什么呀？”

他两个膝盖估计也磕破了，走路微微刺痛，扶着她的手臂缓缓移动。对于钟隐秋给他的锻炼项目，他有些难以启齿：“……师父让我绕着院子散步。”

他抵抗力很差，体力也弱，运动强度稍大立刻就会病倒。

钟隐秋原本准备教他一套拳法，就是丢给他的那本小册子。尝试之后，发现对他而言还是太早，必须找更基础的内容，所以他才丢下人匆匆回书房找资料。

“那摔倒是因为眼睛？”

眼睛是一个因素，单眼看东西时视线范围变窄，昏暗的地方距离感也变得很差，但他不想说，只摇头，“地上有些滑，我走得太快，没注意。”

顾白夜好像被他说服，点头道：“下次记得要慢慢的，我们先去找师父看伤口。”

钟隐秋从书房出来，得知陆曦九受伤，赶紧回房提医药箱出来，“快过来为师看看。”

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清洗干净，抹了药，问题不大。

只是这几天伤处不能碰水，也没办法继续训练。

就算不能训练，陆曦九每天还是坚持要来武馆，钟隐秋带三个团子训练时，他就坐在廊下默默看着。

赵星露和顾白夜在切磋，他主动进攻，想把勾腿把白夜放倒，白夜掐着他两只手腕，弯腰将人背起又立刻放下，反身伸出腿勾住他脚腕，将人放倒，“第七次了，算了吧。”

赵星露躺在地上，喘着气一脸不甘心，“小豆丁力气怎么这么大？”

白夜抬手摸了把额头，“多吃饭就会涨力气。”

钟隐秋过来拉起赵星露，让他再和温雅切磋一把。

白夜走到廊下搬了个小板凳，挨着陆曦九坐下，“怎么样？我厉害吧！”

他点头，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汗。”

白夜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一杯温水递到面前，抬眸看过去，他眉眼弯弯：“喝点水。”

“咕嘟咕嘟”喝完水，一条黑色包装的巧克力递到眼前，“吃糖吗？”

顾白夜眨眼睛，最近感觉曦九九有点奇怪，好像有读心术似的，总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她想着事情，没有立刻接过来。陆曦九收回手，她以为他要拿回去，眼睛瞪大，满眼不舍。

陆曦九全程注视着她的表情，不舍的样子过于生动，低低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剥开包装纸，推出一半巧克力，重新递过来，“吃吗？”

巧克力浓郁的香味钻进鼻腔，运动一场早就饥肠辘辘，哪里受得了这种勾引？

“吃！”她凑过去，也不伸手，就着他的手咬下半截，抬眸与他对上视线，葡萄似的眼睛弯成月牙，“好甜！”

眼前的场景突然与记忆中某个碎片重合，几乎是下意识，他抬起手，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眉眼含笑，“贪吃鬼。”

耳聪目明看到全过程的师父：“……”

养了几天，陆曦九膝盖上的伤口结痂脱落，开始正常训练。

钟隐秋翻阅家里收藏的各种古籍，重新编了一套强度适中的拳法给陆曦九。

他的训练方法和强度与另外三个人不一样，所以经常都是三人训练结束后，钟隐秋再单独带他。

每天打完几套拳法，还需要绕着练武场散步以提升体力。

平时这个时间赵星露和温雅都已经累瘫回后院休息，顾白夜精力充沛，钟隐秋教陆曦九打拳的时候，她经常跟着一起练。

练完拳术，绕武馆散步的事，钟隐秋就不管了。白夜一般会陪陆曦九完成所有训练。

这天，两人像往常那样绕练武场外围转圈，地上铺了一层半黄半绿的落叶。陆曦九突然脚下不稳，身体前倾，白夜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你没有看见石头？”

类似情况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几次，她都快训练出条件反射了。

陆曦九站直，松开她的手，摇头：“抱歉，刚刚再看那片落下来的叶子。”

半空中，一片银杏叶像蝴蝶一样旋转着坠落。

顾白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泛黄的叶片飘飘荡荡，最后安静落在地面。

她拉起他的手，“你最近有点粗心，还是拉着我吧。”

陆曦九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弯唇，回握住她软软嫩嫩的小胖手，没有说话。

白夜叫出005号：“他这几天总是摔跤，果然还是眼睛的问题吧？”

“小孩子平地摔不要太正常。不过书里确实写了很多他因为瞎眼受到的不公，继承权被剥夺，在社交圈声名狼藉，追求女主时还被女主朋友嫌弃过有残疾。”

“……书里他的眼睛一直没好？”

“嗯，书里确实这样写的，这是造成他后来性格扭曲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身体残缺，他在家族里抬不起头，面对女主也会感到自卑。可能压抑太久，他爆发得很彻底，越自卑越强势，一边疯狂掠夺，一边患得患失，最后什么都没有抓住，其实是个有点可悲的角色。”

顾白夜失神了一秒，呢喃自语：“好像在无人区。”

005没听清：“你说什么？”

顾白夜摇头，“没什么。如果他眼睛没坏，应该会过得好一点吧？这算是改变剧情吗？”

005号心里升起不安，“宿主，你想做什么？”

“你别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假如书中人改变剧情，会有什么惩罚吗？”

“……就算我说有惩罚，你会停止现在疯狂的想法吗？”

顾白夜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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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们，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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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