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不行我就找个火炉烧点煤。”林野乐观的很，根本没担心自己。

“那你当初为啥回来？”李康宇凑近一些：“以你的能力，可以不选择回村当村长的。”

“这个嘛，”林野没看李康宇，原本说笑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以为我回来了，村子能发展的快一点，好一点。”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总有公鸡分不清早晚乱打鸣。

“但现在看，还不如在城里找个工作，每个月挣点工资捐到村里。”

“说什么呢，这两年村子变化很大，你一直在这感受不到而已。”李康宇手放在林野肩膀上，语气很坚定。

李康宇从小嘴巴就甜，林野笑得有些心酸：“行，你快回去吧，别和爸妈吵架。”

“我没吵架，你说他们又不反对我回来，我念四年书再回来不也一样？”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林野劝他。

“中了中了，我先回去了。”说着，李康宇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往回走。

他背影比小时候高出不少，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林野看着那身影，想起儿时一起嬉戏的场景，心里一阵失落。

瓦房外，一棵枣树细细的枝头在风里晃来晃去，绿叶间坠着点点深红。

枣树以前从小就在，熟了得有二十多回了。

时间的流逝本就让人心酸，尤其是碌碌无为的时候。

可身边的人说他让村子有了改变。

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林野转过身，刚要回瓦房，透过窗玻璃看到顾屿站在窗前。

他表情很认真，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在看自己？

林野走进屋子，顾屿已经回床上坐好了。

什么都没说，那就不是了。

刚要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顾屿声音闷闷地响起：“送人就送人，还要目送人家那么久吗？”

他语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啊？”林野一开始没理解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我刚才只是看一颗熟了的枣树？

顾屿放下手机站起身，眼神像是想在林野脸上盯出个窟窿。

林野被看得浑身发毛，试探着开口：“......门口有一棵枣树，我......”

“别转移话题！”顾屿靠近林野几步，很有压迫感地凑过来：“他为什么叫你‘林野哥哥’？”

林野退了两步，身后没了空间，很自然地坐在床上。

“这个嘛，他比我小呀，上小学的时候天天跟着我去学校呢。”看了一眼顾屿，林野又补充道：“可能长大了也习惯了，就没改。”

顾屿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

顾屿是站着的，林野和他对视时要仰起头。

他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侧着头，语气平静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怎么，你觉得我不配被他叫哥？”

“不是，我......”顾屿心里乱作一团，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是什么？”林野站起来，和顾屿离得很近：“你觉得‘哥哥’这叠字会显得李康宇很小孩子气？”

“也不是。”顾屿转过身，试图让自己杂乱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第一次希望林野不和其他人走那么近，看到林野和李康宇在外面有说有笑，他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早去过李叔家咱们一起去田里。”

“好的。”顾屿回答的像人机。

晚上，林野关了灯上床睡觉，顾屿等对方没了动静打开手机。

微弱的光亮映在瓦房简陋的吊棚上，被顾屿一个转身用被子盖住。

他打开白天和林野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翻看下去。

只因他刚想起来，白天他问林野关于包装的各种问题时，林野接到的是李康宇。

手机亮光照亮他认真的神情，又一条条翻看完，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然后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天气有些阴沉，收拾好设备，两人一起来到李叔家。

李叔李婶像是暂时放下了昨天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饭。

因为来的晚了一些，林野没去帮什么忙，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顾屿刚要跟过去，李康宇先一步坐在林野旁边。

“林野哥哥，你看，”他拿出手机，把上面的界面给林野看，“几个平台的店铺都已经开好了，头像店名和直播时是一样的，只要今天把产品信息录进去就好。”

“干的不错！”林野夸他。

顾屿表面平静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埋头干饭。

新人的到来又让直播间活跃了一把，不少弹幕都在讨论这张新面孔。

李康宇性格比较放得开，像唠家常一样和弹幕边聊天边卖货。

林野和顾屿坐在一旁的田埂上，看着李康宇在镜头前得心应手地应对百十号人。

他往那一站，讲解配着动作，满满的活人感。

顾屿心里无论什么偏见，此刻都烟消云散了，他看向李康宇，语气里满是敬佩：“有人天生就适合直播这碗饭。”

林野只听说他干过客服，也没想到李康宇一个人就能应对这么多。

“老铁们，就这个小米，”李康宇拍拍镜头前展示的样品，吊儿郎当的动作却增加了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二号链接，现在拍今天就发货。”

直播间一排排都是下单记录。

李康宇往那一站，顾屿林野都闲下来了。

林野远远的给他树了一个大拇指，李康宇一脸自信地挑眉回应。

不到中午，今天为直播准备的小米就卖完了。

林野看着后台的订单，想起自己以前每场直播的兢兢业业，逐渐相信“天赋”这个东西。

李康宇没卖过瘾，吃完饭过来问下午的计划。

林野拿出王婆婆的手工薯粉和新包装，递了过去。

“这个还有几十单今天能发货，你看看能卖多久。”

“这个新包装很好看耶。”李康宇接过来看了看，语气坚定：“这得涨价。”

林野震惊地看了李康宇一眼：“涨价太唐突会不会有人不接受，要不我们先试试两种价格，顾客自己选择用不用新包装？”

“不用，都涨，肯定有人奔着这个包装下单。”李康宇语气很自信。

见识过李康宇卖货的本领，林野当然听他的。

“林野哥哥，下午我接着去卖，你的直播我看过，感觉观众不少都是冲你颜值来看的。”李康宇整理着手上的袋子，漫不经意地说。

“不能。”林野想起自己在镜头前介绍产品的场景，出口否认。

“嘿嘿。”李康宇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烟。

他动作很熟练地拿出一根叼在嘴上，伸手去口袋里摸打火机。

林野手疾眼快，抬手抽走了他嘴里轻轻叼着的烟。

“诶，林野哥哥，”他有些意外，动作不大，伸手去够林野抢走的烟。

“马上直播了，别抽了。”在李康宇迟疑的表情下，林野拿过他手里的烟盒，把烟装了回去。

李康宇表情有些委屈，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野。

对方没和他解释什么，转身去开下午的直播间。

见林野走过去，李康宇伸手随意地整理几下头发，拿起手边的样品，步伐自信地来到镜头前。

林野站在一旁，把商品链接上的图片改成新换的包装，又应要求把价钱提高了50%。

李康宇在屏幕前嬉皮笑脸，订单数却在直线上升。

评论区都是夸赞包装的。

【盼了这么久，终于是盼来了。】

【这是什么神仙包装，太好看了吧。】

【我要那这个送给自己做饭同事。】

林野翻看着对包装各种角度夸赞的评论区，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顾屿的良苦用心。

因为李康宇在，顾屿没什么事，吃完午饭后姗姗来迟。他看到林野坐在地头，表情有些嗔怪地走过去。

林野看他走过来，坐在原地笑着看向他。

“天这么凉为什么坐在地上？”顾屿走近，动作轻柔地把林野拉起来。

“现在可不是夏天了。”他补充道。

“大男人怕什么，”林野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不在意地努努嘴说。

“刚才在李叔家，我把你列出来的那些关于月亮溪的方案都看完了。”

“怎么样？”林野问。

“看着都很好，但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发给懂这个的同事看了，他今晚就能回复。”

远处，李康宇冲这边喊道：“林野哥哥，今天的货卖完了，是关直播还是开预售。”

“卖完了？”顾屿走过去，好奇的看了看直播间，“你小子卖东西这么厉害。”

“比上午的小米好卖，还得是新换的包装好。”李康宇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很谦虚地笑了笑。

“关直播吧，预售供不上货。”林野回答。

李康宇乖乖听话，这是直播以来第一次，货物供不应求还能早早下班。

回去的路上，李康宇快步走在前面，一点累的样子都没有。

按照他的话，就是自己喜欢面对直播镜头，喜欢面对直播间的粉丝。

妥妥的带货圣体。

回了李叔家，林野把打包和发货的事宜和李康宇说清楚，又从村里找了两个人，让李康宇领着他们干。

林野很久没这么悠闲了，他看向李康宇的眼神就像看到接班人一样。

还是个积极主动的接班人。

顾屿站在一旁，看着林野打趣问道：“要是李叔李婶执意让李康宇回去上学怎么办？”

林野目光从远处正在撕胶带的少年身上收回：“我感觉李叔李婶不会，而且，就算李康宇哪天要走，我还能强留人家不成吗？”

“那......”顾屿开玩笑似的：“要是我要走呢？”

他问的毫无征兆，倒是让林野一愣。

这么久以来，他像是已经习惯了顾屿的陪伴，两人对村子的发展还有那么多计划，这人要是真走了......

林野差点忘了，顾屿只是一个自愿下乡的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