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屿垂眸看着林野，“怎么不说话？”

林野抬头看向他，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你要走的话，我也不能强留。”

许久，他才语气淡淡地说。

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都是过客，要坚守到最后的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的。

顾屿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手放在他肩膀，很轻地拍了拍：“青山村缺的就是年轻人，如果可以，我会尽量留下来的。”

林野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感激里掺杂着愧疚。

“那你城里的工作？”

“小事情，不行我就把设备运到这来，在哪不能干活。”顾屿打趣道。

林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起身抱住他。

他没指望顾屿一直留在这山沟沟，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谢谢你。”他头埋在顾屿颈侧，声音闷闷的。

顾屿身子僵直一瞬，在他眼里，此刻的林野像一只柔软温顺的大猫，轻轻地扑在自己身上。

他呼吸都要停了，克制住自己想要紧紧抱回去的冲动，抬手十分矜持地拍了拍林野的背。

“直播间有了起色，高兴才是。”

“嗯。”林野后退一点，点头回答。

怀里一下变得很轻，顾屿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他往人少的角落走了两步，单手把电话放在耳边。

“顾大总监，你发来的项目计划书我找人改过了。”沈亦航应该还在工位上，语气有些忙碌：“你确定是去当志愿者的吗，这你也要管？”

“辛苦你了。”顾屿选择性回答他的话。

“我看你这项目要搞旅游呀，你不会要留在那边玩，让我们独自加班吧。”

光是听语气，顾屿就能脑补出沈亦航那张苦命的脸。

“那我也在这边加加班，你心里平衡一点......”顾屿问。

“别了，”沈亦航打断他，“机会难得，还是希望你在那边轻松一点。”

顾屿没说话，沈亦航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问：“你项目里开发的这个‘月亮溪’，怎么样啊，到时候我能去玩不？”

顾屿笑起来：“你帮我把资料都整好，到时候你来不收门票中不中。”

“行，”沈亦航收下顾屿画的大饼，“改完的文件我发过去了，咱们说话算数嗷。”

笑着挂断电话，顾屿转身看到林野正在和李康宇说话。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大步走到他们身旁，大摇大摆地加入其中。

李康宇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对林野说：“那我这两天找找人，看看有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干。”

“行。人你自己去找，到时候他需要学的东西也是你来教。”

李康宇再没什么话需要说，又看了顾屿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总感觉顾屿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

看他走远，顾屿转过身问林野：“为什么要再找其他人，直播的工作咱们不就能干吗？”

“一个人太少，三个人太多。”林野看向顾屿，“谁和李康宇搭档？”

顾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表面似懂非懂，转身嘴角疯狂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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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小瓦房，顾屿把改完的方案书发给林野。

“现在的计划是把月亮溪开发成现代牧场，当然还是以保护环境为重，适当引入一些牛羊，既可以让景观更加多元有趣，还能搞畜牧业，增加一些收入。”

林野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方案，顾屿接着说：“牧场有管理的地方是对游客收费的，外来的人可以在这里体验牧场，也可以露营过夜，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能不能点火野炊还没定下来。”

林野大致看完所有计划书，抬头的瞬间顾屿凑近他，眼神温柔地盯着林野，语气很担忧：“这个牧场运营起来大事小事都是很复杂的，就算你把直播的事情交给李康宇，一个人也很难忙过来。”

林野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地面。

青山村的青年太少了，稍微年轻一点的都会尽力往城里去，很少有人留下来。

剩下的人大多数四五十岁，教会他们运营这种现代化的牧场难度很大。

而且牧场主要受众是想要放松、体验生活的年轻人，村里剩下的中年人和他们想法差太多，很难满足游客的需求。

“无论如何，都要在外面招一些人来做这些事吗？”

顾屿点点头：“但这又是额外的成本，我们先把牧场开起来，到时候再去招聘也来得及。”

“那下一步，”林野走到桌前，“就是把计划书带到镇上批下来。”

顾屿一听到“镇上”两个字，顿时来了力气。

“怎么去，带我一个？”

林野看向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确有些委屈顾屿了。

毕竟这山村里除了满山的粮食，再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好，明天早上七点的车。”林野说。

“七点？”顾屿回忆一瞬想起来：“不会是坐我来的时候那个大巴车吧？”

“对的，”林野看出了他不喜欢那辆车，又解释道：“就它最方便。”

顾屿一脸痛苦，不愿回想起晕车时胃里翻江倒海的感受。

“说不定只坐一会车也没啥事。”他又尝试着安慰自己。

天气越来越凉爽，小瓦房本就没什么供暖设施，晚上关着门屋子里还是凉飕飕的。

顾屿坐在床边，看着林野把床铺好，又把自己的衣服盖在被子上。

他当然不会说晚上冷，咱们一起睡互相取暖这样的话。

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顾屿试探着开口：“这个房子，要一直住吗？”

“我曾经这样打算过，”林野看了看因为窗框漏风而微微摆动的窗帘，“现在看来，它难当重任。”

顾屿听了没忍住笑了起来，林野还真是没给自己做什么打算。

他下床拿起自己的大衣，走到林野床边，整齐地盖在林野被子上。

林野原以为他也冷，拿衣服想给自己盖厚一点。

直到那件大衣严实的把自己原本盖上去的衣服遮住，他才意识到顾屿做了什么。

“你拿去盖吧，晚上冷。”林野想把顾屿的衣服拿走，却被对方按住胳膊。

“我不冷。”顾屿回答。

背对着灯光，他又黑又密的眉毛很秀气，笑起来时，微微咧开的嘴角旁两个深深的酒窝。

“真不冷？”林野怀疑。

“你看你什么体格，我比你壮多了。”顾屿说着，脱鞋爬上自己的床。

夜晚安静沉稳，林野躺在床上，他不知道顾屿晚上会不会冷，但那身大衣压在自己的被子上，似乎比往常的任何一床被子都更加沉重、暖和。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清晨冷冽的空气让顾屿不得不抱起胳膊，他跟在林野后面，一阵风吹过，原本朦胧的睡意随着身体一阵哆嗦彻底消散。

他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不敢确定般再次开口询问：“咱们真不吃早饭？”

“来不及了，”林野转身满脸歉意地看着他，“对不住，一会儿到那里我先带你去吃东西好吗？”

“没事没事，我也不饿。”顾屿把外套又裹紧一些。

来到村口快递站前，林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地上充满车辙的地方：“一会儿车就停在这里，我们冲司机招招手再上车就行了。”

林野很熟练地和顾屿介绍。

大山遮住完整的太阳，只露出火红的一角，上面缀着几片橙红色的朝霞，特属于清晨的阳光斜射在地面上，带来驱散清晨寒意的温暖。

林野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手机，顾屿站在前面，眼巴巴地看着远处，

“车怎么还不来？”他转头问林野。

“山路比较颠簸，晚几分钟也可以理解，”林野冲着他视野的方向望过去，“司机晚点了咱们会等他，但咱们迟到了他不一定等咱们。”

“这倒是。”顾屿走到林野身边蹲下来，想无论如何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刚闭眼，林野拍了拍他：“车来了，我们走。”

顾屿不得不重新站起来，追在林野后面，语气不情愿地小声嘟囔：“我不喜欢这个车。”

朝阳照射在司机脸上，顾屿瞥了一眼，上车后坐到林野身边，看着前面问：“这个司机是不是换人了，我记得上一个更加年轻，是个小胖子。”

“这山路不好走，没有司机愿意一直开这条线，所以是几个司机每天轮着的。”林野头抵在车玻璃上，望着外面回答。

他这话倒是提醒顾屿了，他来的时候坐这个车快把前几天的饭都吐出来了。

“不能换其他车吗？”顾屿问。

“这条破路，什么车都白费。”林野无奈地回答。

顾屿心里又想起来时那句话：这么破的路为什么不修一修呢？

许是因为上次坐车前已经转了好几种交通工具，顾屿这次没感到太不适，难得有了一段补觉的机会，颠簸的车身却根本睡不着。

那座椅时不时就撞他脑袋一下。

顾屿心里骂了这路八百回，越来越烦躁。

他转头看向林野，对方目光沉沉的，一直盯着窗外。

顾屿顺着那目光看过去，近处是一闪而过的树木，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大山森林。

刚要开口问他在看什么，车“嘎吱”一下停下来。

车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背着一筐菜，怯生生地站在车门外。

“师傅，这个车是去镇上的么？”她眼神可能看不太清，揉揉眼睛后尽力睁大，看着驾驶座的人问。

“对，上来吧。”司机回答完她的问题，从驾驶座上站起身，帮她把那一筐菜抬上来。

“这我就去开车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司机说完坐回驾驶位，还没等老人坐好就重新启动汽车。

车辆晃动一下又重新向前驶去，巨大的惯性让老人身体后倾，她早已习惯了，一只手紧紧抓住座椅的靠背，另一只手把着自己盛菜的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