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做法,晋江首发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胡同志是有什么忌讳?”
每个人都有自己顾忌的事与物,兴许胡家也有?
“既然这样,还是我……”
他的话没说完,一边的张玲却开口,“周医生,我来?”
周国枫第一反应是:“你不怕?”
虽然身为医者,什么恶心症状都见过,早就习以为常,可张玲还只是个初初新人,甚至还没进入正式医学门槛,又还是个女孩子,这东西估计看都忍不住反胃,更别说让她上手去处理吧?
“没事,你在旁边学着就成。”最后,周国枫还是没让她动手。
难得的好苗子,他可不想一开头就把人给吓跑了。
没能上手,张玲虽然很惋惜,但也盯着学得认真,倒是一边的胡忠脸色不太好看。
周国枫低头处理,动作慢条斯理却非常的稳,还边医治边给两学生授课:“他这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皮肤病,真菌感染,并不难治。”
放下棉布,“只要患者注意卫生。”
意思很明白:这是脏惹的祸。
张玲忍不住看了眼那一脸懵然不懂的陈癞子,嫌弃之情淡了些,多了几丝无奈与同情。
但,人总有自己的路要走,陈癞子有陈癞子的活法。
她却见向来温雅的周医生难得严肃起了脸,边给陈癞子上药,嘱咐:“你这病虽然不严重,但很痛苦对不?你想快点好起来,至少隔一天就得洗一回澡,还要将你的衣物洗干净,屋里也得收拾,能用开水烫过的地方,都烫一遍。”
他收回棉签,“不然,你每天都得这么难受下去,过个三五年,就是想干净也没得治了。”
明明前面还说着不算严重,最后却说没得治,实在是吓人。
陈癞子脑子不太好使,应该说他其实有些不正常,说三颠三倒四,做事也浑浑噩噩,也只是偶尔看起来正常一点点。
至少,他现在还知道生病了来找医生,属于比较清醒的时刻。
但,也不能完全听得懂周国枫的嘱咐,甚至有些懵然,“洗、洗澡?”
他连心摇头,“不洗不洗!没水喝……”
“没水你就去挑啊,懒得你!”张玲看不惯这懒货。
周国枫有些诧异看她一眼,却不置可否,见那陈癞子被吼一声,缩缩脖子,但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害怕的。
或者说,他的面部表情不会表达出这种情绪。
“不挑。”从他梗着脖子也要顶回去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坚持己见。“很累的。”
“……”这家伙长得畸形,骨骼也的确看起来不太好,走路都是一歪一斜,让他挑水也许真的超出负荷。
周国枫从他的病情与身体素质分析,给了他良言:“你不挑水,可以到光边洗啊。”
偌大的大江,清水滚滚,放一万个陈癞子也未必能把江水一角洗脏了。
现在天也暖了,到江边洗澡可以省去许多麻烦,最近江边的傍晚洗澡洗头的人,陆续增加了,到了夏日,几乎半个村的人都会到江边。
没想到,陈癞子吓得一脸惊恐连连往后退,“哐当”一声直接摔落凳,“不、不可以去江边!会、会死人的!”
三人面面相觑。
哪里都会死人,难道会死人就一辈子不到江边了吗?
瞧他那个样子,张玲想了想,“那不去江边,五队那儿不是有条小河吗,那儿没事,你可以去那里洗。”
虽然叫河,小得不比小溪大,且都是田间积水,水不是很清,甚至底下全是淤泥,随便一动水就会变得十分浑浊。
尽管如此,不靠近澜江江边的人户,平时食、用的水,都是村子里的那一两条小河溪水。
只是食用的一般都到上游挑水,往下一点洗菜之类能吃的,下来就是洗澡洗衣物,最后才是牲口泡水,比如水牛一到夏天不泡水拉不了犁拖不了耙干不了活。
所以,可能需要走远一点路,但洗澡的地方还是有的。
从地上爬起来的陈癞子一听,就噘嘴,“不去!”
张玲再次瞪眼,“干什么不去?”
他似乎有些怕张玲,缩了缩,“凶!有人好凶——”
听罢,张玲一愣,也是,虽然有些小孩子很怕陈癞子这个吓人的模样,但更多的人都看他不正常打小就欺负他。
随便打骂都是常有的。
陈癞子是三队的,往小河去要路过四五队穿过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而往江边走,却有一条小防洪路,都是天地,没什么人家。
她想说别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啊。
可话到底卡在了喉咙没说出来。
她以前,不也被人欺负没敢欺负回去吗?何况是心智不全模样丑陋的陈癞子呢?
见她不说话,神情有些异样,周国枫没有追问什么人凶,再次劝说:“你如果不洗澡身上的难受就会越来越严重,那些伤也会慢慢爬满你全身,到时想医治都医治不好了。”
他尽理把话说得浅白直接些,“还会死的。”
吓得陈癞子双眼一翻,本来就时不时抽搐的身体一个哆嗦,赶紧说“洗洗,要洗要洗……”
最后惊魂未定地拿了药就赶着回去了,生怕再坐下去周医生直接判他死期似的。
看得张玲是一愣一愣的。
原来,有些人对付起来,是要用不一样的办法。
周国枫看她一脸恍然又受教的神情,笑了笑,“收拾一下继续上课。”
刚才就是非常好的例子拿来当讲课,这种感染性的皮肤病,看着可怕,其实没什么生命危险,教会她以后遇到了总不至于被吓着。
“哎好!”张玲赶紧转身绕过桌子去收拾。
胡忠却如同五雷轰顶。
方才,师父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移开了。可那一眼,淡淡的,却让他遍体发凉。
师父,对他很失望。
这个感知让他正个人僵硬住了,惊恐地看着起来忙活的人。
尊师重道是祖训。
他靠老脸赖在了卫生所,在这里他什么活都抢着干,一是因为自己的确是倚老卖老赖在了这里豁出老脸求得了这么一位师父;二是他真心知道只要待在这里肯定能学到东西。
而师父在他那样要赖在这里时,也只是微笑置之,从来没有过其他情绪,而此时却对他失望了?
为……为什么?
不知气氛有着微妙变化的张玲手脚十分爽利收拾完了,眼看午间,她想和周医生说一声要回去吃午饭了。
扭头看了一眼,周医生却没有进厨房要做午饭的样子。
要食用午饭,胡忠为了能不浪费时间,把中午的粥用罐子夹着干菜带来,不给师父茶水孝敬费也就罢了,他可不能还赖在卫生所里蹭吃喝。
一起的薛家添也是一样,他家在八队,走过来不算远,但来回也会花掉些时间,所以他看见胡忠的做法,也跟着做了。
但此时两人一个没心思惦记午饭,一个眼巴巴看向周国枫,却不见人放话。
张玲把东西收拾后,走回到诊厅门口,还没说主知,周国枫先开了口,“你们过来。”
他低着头,盯着的是手中的记事本,手上握着笔,不知是不是遇上不解的地方,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往上戳了两下。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是非常普通的小习惯,可他长相清俊气质儒雅,说话时也总十分温润如风,这种小动作放他身上,也不能说奇怪,只能说十分的……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了?”
见三人迟迟不动,周国枫奇怪地抬头,又见胡忠脸色沮丧是要往一边的小杂物间走,他就明白了。
“……也行。”他说着,把本子合上,走出诊厅,“家添过来烧火,张玲摘洗菜,胡同志……把凳子搬到厨房坐着就行,我给大家讲一讲关于方才陈癞子的这种病情。”
没有什么比临床授课更容易让人记忆深刻了。
几人都是来学习的,当然不会有怨言。
几人分工做事,一边听着老师授课,有时太专心,那火都烧到手抓处也没反应过来、菜也来来回回地洗那一两片叶子都要洗熟了。
到头来,还是得等把课讲完,周国枫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晌午了,把本子合上,暂时结束了这一堂课。
“……先把午饭做了再继续。”
张玲回神,赶紧低头认真择菜,她发现周医生这里的蔬菜,总是不缺,可院子里的小菜苗也才刚刚长出小指丁点长啊。
“都是村民送来的。”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困惑,周国枫将本子往桌子上摆好,过来帮心忙舀水。“当然,也不能白收。”
村民朴素善良给他送来这些是因为觉得看病是关乎生命的大事,来看病不付点钱粮心中不踏实,他还不肯收下,村民无法安心,他能理解。
但若他现所应当收下,就是他失品。
所以,他每回都感激地收下,也必然会回赠别的东西。
“我都没有留意到这些呢。”她到这里学习次数不算多,但天数已经好些天了,竟然一次也没遇上。
这些蔬菜送来之前,应该到小河边洗过了的,没什么泥,张玲过了两次水就捞起来放到竹篾菜篮簸箕里。
周国枫笑了笑,没说这其中还有不少是那几名学生过来时一并带过来的,怕他拒绝,一个个学会了装可怜。
“你带来的病床更实用也惠民。”大家也许是讨好他,也许真的关心他初来乍到没什么粮食,都是送些吃食。
和其他人不同,只有张玲第三次来的时候,自己扛着张四四方方的矮脚长板桌子过来,说是小床,病人有时候没办法马上回家,在卫生所也好有个地方躺着。
那木板小桌四只脚都没对齐,但意外的很牢固,她说当时家里建房子剩下的一些碎板一直闲置着也没用。她就让大哥帮忙凑着钉装了这个简易小床。
虽然被二嫂低估说她败家,但她全当耳边风,也没把这些小事告诉周国枫。
被那样直白的赞许目光看着,张玲耳根有些发红,双手握着菜篮簸箕抖了抖水,站起来往厨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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