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什么呢？

张玲喝一口，明明爽甜的汽水，可她喝得没有滋味，全程盯着她嫂在看。

可三嫂只是安静地喝着汽水，不仅没有开口说话，甚至看起来不太状态。

像在出神想着什么事。

也许是她那灼人的目光盯得太久，出神的林清，终于回神。

瞧这小模样，她微微一愣，“怎么了？”

张玲：“没……”她惯性想说没什么，可话憋在肚子里这么久，她快受不了了。

“嫂，你和那、那个苏……同志，是什么关系？”

她问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林清似的，可问完紧紧盯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时，不免自己先愣了。

这个问题，林清知道这丫头迟早会问，倒也不奇怪。

又喝一大口，这时代的汽水，甜得单很纯。

就像现在的张玲一样，没掺杂着那些污浊的东西。

她想了想，用了个最恰当却又说不出的奇怪的比喻：“比和你三哥还要亲密的关系。”

张玲大脑像被雷击过一样，嗡嗡直响。

怪不得！

怪不得当时，三嫂会是那样的反应，怪不得那姓苏的在她们家时，一提到三哥，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总会出现那种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

那人对三哥是有敌意的！

可……“那、那……”

张玲舌头打结，不知要怎么接下去，最后只得沮丧地换了个问题，“那、那我三哥……”

“我和你三哥，不可能的，之前和你说过。”

林清正视这个小姑子，“我也只会待到年底。”这她也说过。

“我记得。”张玲闷闷地开口，关于三嫂的，她当然都记着的，可是……“没有、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她以为三嫂肯待到年底，就是想给三哥一次机会的。

现在看三嫂的态度，那么决然，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低下着，她有些难过。

林清看着她，伸手撩起面前满是沮丧的姑娘的那几根鬓发勾到耳后，什么也没再说。

两姑娘歇息了十多分钟，继续骑上车拐了个方向继续走。

不过那十多分钟倒是吸引了不少人。

毕竟是两个长得好看的年轻女孩，最重要的是骑着‘豪车’！

这年头，一个村也未必能有一两台自行车，这两姑娘一人骑一辆，可不抬眼球得很。

那闲话传播的速度，都快赶上她们骑的单车了。

一路畅通，只是到了大志村下的那个山坡时，二人不得不下车推行，即便这样，还时有些吃力单人推不上。

“嫂，我先帮你推。”张玲将载了东西的单车推到一边，找了个还算平稳的地方卡着把车脚放下。

林清知道仅凭一个人推是有些费劲，所以没有拒绝。

两姑娘推着坨了一大麻袋的车爬了老天路，还有得几十米的坡没爬完，上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吆喝。

二人抬头，就见几个晒得黝黑的少年孩子朝着坡狂奔下来。

“慢点！”

扶着车把的林清一看这架势，语气都急了些，朝着头就喊。

兴许是几个月不见的想念，兴许只是因为有亲人回来，几个小孩那速度完全没有减下来。

眼看就要撞上车来了，倒稳稳地停在了边上刹住了脚步，朝着人露出了一排排缺了口的牙。

“大姐！”

大的还只是个少年，小的只有五六岁，不过小的跑得没少年快，还在坡上头一直朝这下面哇哇大叫呢。

“你们怎么来了？”

林清看到弟弟妹妹，也高兴，往上望去，果然看到自己的父亲肩上还扛着锄头，稳重地没有像孩子们一样冲下来。

但那下山的步伐，却比平时要急促。

这让林清脸上的笑，又宽了些。

“我们是听到下队的人说大姐你骑着车回来的，所以我们来看看。”

最大的叫林新中，只比林清小一岁，可能是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并不壮，笑起来两排牙倒是很整齐。

“大姐，我们来帮你！”

大的发话，小的争先恐后要来帮忙推，一下子反倒将原站在后面推车尾的张玲给挤到一边去了。

要不是他们不会车，估计连林清都能被挤开。

人少多推着反倒使不上劲，林清的车扭手还被推得摇晃了几下，她赶紧喊了两人名，”新中和新民你俩跟着张玲姐到下面去推。”

老三叫新民，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但看起来挺壮士。

两人懂事地“哎”了一声，还非常懂事地朝人喊了一声“张玲姐！”然后跟着听到自己名字，还没反应过来的张玲往下走去。

还差十来米就上到坡顶那相对来说比较平缓的路时，林清朝自己父亲喊了一声，“阿爸。”

林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些，戴着草帽子，但看起来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还会对人笑。

“回来啦。”林父过来要帮忙推，不过一堆小孩堵得他没有下手的地方。

“阿爸你别管了，让他们推就成。”林清也笑，小孩子虽然小，但很有活力，也有使不完的小劲。

再说，小孩就喜欢这种新奇的东西。

“哎。”林父也不和小孩抢，跟在一边，放慢了脚步，和车并行。“咋想着就回来了？没多少天就要农忙了吧？”

话虽然这知问，但语气里，没一个字是重的，满满的关怀，林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微低着头，“哎”了一声，“不忙的，我们那都是分地制了，只要将自己活干完就没事。”

不像家里还是以前的大集体模式，谁家一天不干，就直接去工分，干多了，也不见能分得多一点。

林家未满十六岁的小孩多，一直都穷苦。

林父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多问，况且这还在外头，不好多谈。

也不知谁传的那么快，一路上了几个坡，再下小坡还未走到自家村队的大谷场，就见那儿乌泱泱的围了一片人，都往下小坡后这唯一一条大路望过来。

大路其实只是一条不到三米宽的筑墙，左边是从山上留下来的水潭，右下方是个又宽又深的荒崖，草木茂盛，往下看有点瘆人。

走近了就听到那群人呜嗡嗡地在谈论啥了，眼见发现林清看过去，就有人喊：“哟，还真是林家大姐啊？这真嫁得好啊，回来还是骑着车呢！”

话头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有问林清的，也有在那儿羡慕的，还有发着酸自说自语的。

太吵，林清是一句没听进去。

倒是林父喊了一声，“人天没亮就往家里赶了，你们有啥事晚点再说，让她们回去喝口水先！”

林父的辈分虽然不高，但在同辈中是排老大的，喊他大哥的人不少，他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堵在这儿，不情不愿地给让出了条路。

在两车路过时，还有人眼里发着光伸手去摸呢。

单车呢！

他们大队还一辆都没有呢。

他们这一队有两个姓，大姓林，小姓蓝。

林氏家族的房民是一体式连建的，互相之间有走道相接，分出来的房间有时面对面，有时一排过，各有不同。

林清家在左边一排最里面，他们要路过一家公太屋的房间前的走廊，到了第一个往右是往宗堂的走道，左边是往外的一片芭蕉地。

茅厕都在芭蕉地那儿。

走廊到底，就是林清家，只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厨房，厨房面口有个小小的天井，水缸在天井边上的屋檐内。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十分清澈透明。

边上有根切开两半的竹片，上头流着水，往水缸里滴。

张玲停车时就发现了，好像地多看了一眼。

“那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水，很清甜的。”老二林新华看起来比较机灵，张玲的好奇他一下子就发现了，第一个开口解释。

上次年前大姐回来时，就听大姐说了，他们张家那边的村子，是要挑水的。

“我们村不用挑水。”少年挺了挺胸脯，说得颇自豪又得意。

“新华，快帮张玲姐把东西拆下来。”林清本来想自己动手，弟弟们比她还积极，于是就停好力任他们倒腾去了。

招呼着张玲，“让他们弄，我们先进屋。”

走上廊，廊的右边是厨房，左边是一间房，再往里走到尽头就是个小客厅。

说是小客厅，其实就是房间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在房间与厅的那个门边，墙上有个小小的窗口，光线就只能从那儿透进来。

几个矮凳子，两把竹椅子。

张玲年纪虽然小，但却是客人，被安排坐椅子，吓得她不好意思赶紧站了起来。知道她的性子，林清笑笑，和家里人说随她喜欢就行，都是自家人。

林母原本在厨房，听到动静也一直没出来，这会儿端着盘绿悠悠的菜进来，见到屋里多出来的人，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回来了？”连语气都没多大变化。

看起来严肃得让人紧张。

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张玲，紧张得直往林清身边挤，得到安抚地拍拍手背，见自家三嫂脸色如旧，这才稍稍好些。

“啊，带了点东西回来。”

看了眼时间，午后不早了，“还没吃午饭？”

林母个子瘦小，和林父的慈眉善目不一样，她面上没有笑容，鼻子有些塌，仁中到鼻唇方有些宽，看起来很凶。

但应着林清的问题时，语调还是没有变，“刚听小七回来说你回到四队了，给你……”看了眼边上的眼生小姑娘，“给你们煮的。”

摆下后，又出去了。

林清脸上的笑更软了，拉着张玲到矮桌边，“来坐这边。”然后扭头朝自己的弟弟妹妹开口，“帮大姐装两碗粥，好不好？”

“好~！”还在屋里的是最小的两个，听到大姐的话，扭身就跑厨房去了。

然后外头天井的几人也把东西给卸下，往厨房这屋里搬。

后现围了一堆同队里的小孩，还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