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成身上的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大多都是些皮肉伤,但如果最后一场没有靳戌文的出现,他很可能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有生命危险。
作为一个beta,他的自愈能力却很低下,甚至不如omega,医生特地说明可能是最近进行了过度的献血,凝血功能出现障碍,伤口反反复复的感染引起高烧不退,清醒时靳戌文会和他说说话,聊聊天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Alpha坐在椅子上,他手中把玩着已经关了机的yoyo,邱小成又醒了,他猛然睁开眼,茫然无措的嗅了嗅房间里的消杀味。
“我在这。”靳戌文坐在半倚在床边,他揉了揉beta的头发丝儿。
他问:“很害怕吗?”
邱小成点点头。
“想...”beta的声音很小,靳戌文仅凭气音才分辨了出来。
“想闻闻我的信息素?”
续性的发烧使邱小成神志不清,并非趋于生理性,这样的冲动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在手轻轻贴近他耳边时,邱小成蹭了蹭靳戌文的手背,又朝手掌心蹭蹭。
“谢谢你。”道谢小声又拘谨。
“不客气。”轻轻地,靳戌文抚上beta的眉眼间,他不自禁的问:“想听故事吗?”
邱小成点头,他合上眼,双手紧紧捏住靳戌文的手腕。
靳戌文回忆起和邱小成的初见,那是一个冬天。
那一年,他的生活发生了一件大事,靳戌文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alpha玉树临风,笑容谦和,捏着靳戌文的脸蛋让他开口叫“父亲”。
靳戌文不愿意,他脾性大,把靳连山的手狠狠拍下,不顾沈月舒阻拦也要开口说:“这五年你干嘛去了!”
抛下他们在秦皇岛上五年,要不是忽然冒出来,靳戌文还以为自己的爹早死了。
靳连山也不生气,他蹲下身,丝毫没有一个集团CEO的架子,alpha的声音很温柔,他轻抚摸上靳戌文和靳戌宁的头,笑着说:“委屈你们了,爸爸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五岁的小孩哪里有什么心眼,靳戌宁“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抱着靳连山不撒手,靳戌文冷哼一声,他别过头,眼睛早已通红,气冲冲的说:“真没出息!”
靳连山在秦皇岛待了好几个月,他们过了一个好年,感情也热络了不少,靳戌文对他逐渐有了改观,他们的爸爸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秦皇岛上许多人对他很尊敬,他也没有任何架子,亲和的对待每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沈月舒和靳连山恩爱美满。
靳戌文在那时第一次有了“家”的概念。
后来靳连山带着他们去了首都,那真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小戌文趴在飞机窗边俯瞰白云之下的灯火阑珊,他的眼底倒映出星星点点,捂着嘴巴,兴奋又从眼睛里跑了出来,下了飞机后靳连山带着他们去了医院,说是要去做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那个小孩以为那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靳戌文的声音忽然有些轻,他别过头,昏黄的小灯倒映在他的眼中,泛着水光。
回到北京后他们在医院待了整整一周,靳连山时常来拉着他的手,夸靳戌文勇敢,被抽血都不哭的,他还说,他们在完成一项很神秘的任务,这件事是不能给沈月舒说的。
“完成这个任务了,我们可以一家人留在这里吗?我不要妈妈一个人在那座岛上。”小戌文眨巴眨巴眼,他看着那根导血管一点一点抽取他身体中的一部分,小小一张脸眉头都没皱一下。
靳连山笑着说:“当然,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靳戌宁和靳戌文的性格截然相反,他很文静,常常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书,两个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医院走廊狭长又布局错综复杂,他经常在深夜悄悄偷溜出去实行自己的“探险计划”。
按理说人对小时候的记忆应当很模糊才是,可靳戌文不这么认为,在后来的这么些年,他常常会回想起那双像琥珀一样的眼睛。
昏暗的长廊尽头红灯长明,挂着“抢救中”的红色灯牌醒目又刺眼,靳戌文在秦皇岛几乎是封闭的状态,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在那块灯牌下有个小小身影,比他矮上半个头,小孩吃力的爬上椅子,双腿够不着地来回晃荡着。
“你看我干什么?”邱小成歪着脑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靳戌文。
靳戌文从口袋里摸索了好久,一颗烂橙子被他递了出去,看邱小成不接,他也爬上那排蓝色的皮座椅,一颗橙子,一半好,一半坏,靳戌文把坏的那一面留给自己,好的橘子全部放进邱小成手里。
他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看你漂亮。”
邱小成冷哼了声,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棉花糖塞进靳戌文手里,说:“我们扯平了。”
随后他把橙子放进嘴巴,腮帮子高高鼓起,靳戌文戳了戳他的脸,说:“你真像只小松鼠。”
小松鼠眨巴眨巴眼,他指着“抢救室”三个字说:“为什么我还没有等到我妈妈从这里出来?”
靳戌文不懂,他也学着邱小成一样晃着双腿,说:“这么晚了,她肯定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靳戌文在秦皇岛一直接受的家庭教育,没有认识一个朋友,每一次想出门玩都会有很多个alpha拦着他,这下好了,遇见了个漂亮的小男生,靳戌文十分满意,于是他逮着邱小成一连着又问了好多问题。
“你几岁了?叫什么啊?”
“分化了吗?是omega吗?”
“你妈妈不出来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邱小成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个身位,他挑了几个自己能回答的问题回答:“五岁,我不认识你,所以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回答了个问题:“妈妈不出来,我打算趴在这里睡一觉。”
有个医生在送梁箐进抢救室之前专门嘱咐了邱小成,不要乱跑,不能给别人说自己的名字,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也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除了最后一点,邱小成都做到了。
靳戌文冷哼一声,他也不打算告诉邱小成自己的名字了。
距离这句“哼”还没半分钟,他又把邱小成的手摊开,极其认真的在手掌心上写了一个字——文。
“记住了哦,我可不写第二遍。”
邱小成想说他也记不住,因为他也没有上过幼儿园,两个文盲小朋友加起来会写的字不超过五个,不好说名字的原因也是因为邱小成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cheng”是哪个,而靳戌文也只会写个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哦。”邱小成想了想,那个医生说不能说自己的真名,又没说不能捏造个假名字,他直愣愣的又说:“你叫我橙子吧。”
“那你叫我阿文,我妈老这么叫我。”
靳戌文又朝着邱小成挪了个身位,他凑近嗅了嗅,说:“你还没有分化吗?我也没有分化,不过我爹说我肯定是个alpha!而且是那种很厉害的alpha哦!”
邱小成眨巴眨巴眼,他摸上未发育的腺体,道:“只要不分化成omega就行。”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是omega,她老被人欺负,前天也是,被好多白大褂叔叔阿姨架着进这个房子里,就没出来过了。”
邱小成抬起头看着那醒目的红光,他伸出手指着这块牌子,说:“有个叔叔说,等灯熄灭了,我妈妈就回来了。”
“那他们有说你妈妈去做什么了吗?”
邱小成点点头,浅琥珀的眼眸泛起光亮,他笑着,还有些小自豪。
“他们说我妈妈去做大好事去了。”
靳戌文看见邱小成笑,他也笑,眼梢弯弯的哇了一声,拽着邱小成的衣袖说道:“那我陪你一起等妈妈。”
那节露出的手臂布满针眼,邱小成指着靳戌文的那节小臂说:“你这里好吓人。”
靳戌文慌忙的把病号服拉下,他小声的说:“我每天要抽很多血的。”
“为什么?”小朋友总有一万个为什么,邱小成歪着脑袋,他比靳戌文的常识要更多一些,如果只是做普通血液检测,根本用不到这么多血的。
靳戌文十分臭屁的哼了声,他昂扬起头,笑着说:“因为我在执行任务!“
一张小脸藏不住情绪,分明写着四个大字“快夸夸我!”邱小成却拉着那节手臂,他问:“你不疼吗?”
他囧着眉盯着那些淤青,又说:“这么多伤口肯定特别特别疼。
“文文小朋友——文…“不远处的护士呼喊他的名字,靳戌文立马将袖口掖下,他跳下椅子,急匆匆的朝自己的病房的侧门跑去,跑了一半他又回过头。
“橙子哥哥,等妈妈要是太无聊了可以来找我玩哦。“
那个小孩轻晃着双腿,他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可是邱小成来找他的时机实在是不算好,彼时的靳戌文躺在一个无菌隔离舱里,透明的钢化玻璃将两人分开,他的两侧手臂一边插着导血管,一边插着营养液。
幼小纤细的手腕因疼痛而颤栗,靳戌文眼睛还是亮闪闪的,他看着邱小成,想挥挥手打招呼却又没办法,只能傻乎乎的笑。
邱小成在玻璃上哈了口气,他写下:teng吗?
靳戌文被针扎了好几天了,邱小成是第一个问他疼不疼的人,他瘪着下巴吸了吸鼻子说:“一点都不疼。”
“真的不疼。”靳戌文别过脑袋,小小的身体哭起来一抽一抽的。
耳边传来玻璃轻敲的声音,靳戌文红着眼转过头,邱小成嘟着嘴又把鼻子朝上一拱贴在玻璃上,小孩子的开心总是纯粹又轻易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隔着玻璃互相扮鬼脸,靳戌文忽然觉得也没那么疼了。
医生急匆匆的赶来将血袋去走后,靳戌文才从无菌舱出来,邱小成握着他的手,轻轻朝着伤口吹气。
“吹一吹就不疼了。”
“你可以给我哥哥也吹一吹吗?他比我还怕疼。”靳戌文这是把邱小成当成什么吹口气就能治愈的小医仙了。
“你还有哥哥?”邱小成有点羡慕,浅色的眸子亮亮的,他勾起唇哼了声,问:“你几月份生的?”
“八月份哇。”
邱小成又哼了声,他叉着手昂起头:“那你要叫我哥哥。”
靳戌文站起身,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可是我比你高诶。”
邱小成费了老大劲儿,他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朝下比划了一下:“好了,我现在比你高了。”
“橙子哥哥!”靳戌文丝毫不计较,他仰望着邱小成,更热切的又叫了声:“橙子哥哥明天我抽血的时候你可以来陪我吗?”
邱小成叉着腰,他眼巴巴看了眼抢救室,又看了眼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摆出一副大人的架子:“真拿你没办法。”
“橙子哥哥万岁!”靳戌文一把抱住邱小成的腰不撒手。
在之后的一周里,邱小成一到点就去无菌室陪着靳戌文,他很大方,营养餐有一半都悄悄打包给了邱小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孩手臂上的针孔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消瘦,后来听医师说靳戌文的哥哥好像因为身体被透支过了头,休克了,进抢救室里一天一夜才救了回来。
小小的人儿挡在那些白大褂面前,因为害怕而颤栗的手在邱小成牵起他的手时,不安烟消云散,靳戌文将靳戌宁护住。
“不许抽我哥哥的血了,你们要抽就抽我的!”
其中一个医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已经不需要抽血了,我们现在是要给你哥哥注射营养剂。”
靳戌文眼睛一亮,他转过头冲着邱小成笑,高高亮起自己满是淤青针痕的手臂。
“我的大任务完成咯!”
邱小成看着那血袋上写着的“A1用”露出勉强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搜罗出一朵还没有失去粘性的小红花,郑重其事的贴上靳戌文的手。
“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谢谢橙子哥哥!”
邱小成垂头丧气的,他眼巴巴的看向那个抢救室,靳戌宁是因为休克进了抢救室,那他的妈妈呢?妈妈明明看起来很健康,为什么进去了就再也不出来了?
靳戌文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低落,轻轻勾着他的小指:“我陪你一起等。”
两个小小身影在走廊间晃晃悠悠,靳戌文勾着邱小成的手指不松手,他指着自己的vip病房说:“橙子哥哥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邱小成踏进房间里才想起梁箐平日里的教导,他皱着眉把靳戌文拉着自己的手掰开:“算了,我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
靳戌文歪了歪脑袋,他屁颠屁颠跑到柜子那拿出纸和笔,用拼音写下“qian tiao”。
“cheng zi gege qian a文yi ge...”小戌文又想了好久,他想要邱小成的什么嘞?随后他又继续写下“bao bao”。
橙子哥哥长的白白的,还特别漂亮,眼睛大大睫毛又翘翘,小戌文这么想着,被他抱抱一下肯定会很开心。
“好啦!”他把写的歪七扭八龙飞凤舞的欠条递了出去。
“签字画押!不许反悔哦!”
“好!”邱小成一笔一划写下了“cheng”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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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橙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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