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重逢

“文文小朋友,你房间里怎么还有动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护士敲了敲门,靳戌文被吓得一激灵,他翻身上床举起被子又拍了拍床:“橙子哥哥,快进来。”

两小只挤在一个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是谁开始的憋笑,憋着憋着忽然大笑了起来,两个人都开始捂对方的嘴。

兴许是被子里的废气太足,靳戌文很快就困了,他死死抱着邱小成的胳膊,嘴里迷迷糊糊的说:“橙子哥哥,你明天起床之后去找妈妈之前要等我哦!”

“为什么?”

“欠条上面写了,你还欠我一个抱抱呢。”

“那好吧。”听着是妥协的口吻,可邱小成兴奋到有些睡不着,他居然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

靳戌文圈着他的胳膊更紧了些,他蹭了蹭,嘴里嘟囔:“骗人是小狗。”

“后来呢,那个小朋友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吗?”邱小成眼神迷离,他环着靳戌文的手更紧了些,像是怕将那人弄丢了一样。

靳戌文忽然仰着头,他说:“没有”

“再也没有见过吗?”邱小成追问。

“没有。”靳戌文撒了谎。

再次见到橙子时,靳戌文已经七岁了,他认识了许多朋友,可心里对邱小成的失约时常感到愤然,那时不懂收敛脾性的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骂邱小成是个大骗子。

还是一个冬季,玻璃窗上的冰霜渐起,两辆车并列而行,靳戌文对望着那辆大巴车,邱小成还是很瘦小,栗色的头发丝沐浴在冬日阳光之下,轻轻飘扬着,他的眼睛变得呆滞又空灵,脸上还有一些未愈合的伤口。

隔着一条车道,靳戌文伸出半个身子大喊:“橙子哥哥!”

他的眼泪飘扬在空中,鼻子哭的通红,他想给邱小成说好多事情,说他的新家,说他现在是学校里都第一名,说他现在多了个哥哥,叫靳从玉。

靳戌文还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一晚不辞而别?

首都早晨的车辆拥堵,聒噪的发动机声将他的声音淹没,靳戌文让司机一路跟着这辆破旧的大巴,可还是晚了一步,车停靠在驿站时人已经走完了,他下了车才看清,这是一辆离开首都的大巴,他们之间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靳戌文一路奔向大巴车,邱小成的那排座位只有一些简单的行李。

大巴车停留在驿站一小时有余,车上乘客大多都去附近乡镇吃饭了,靳戌文站在冷风中等啊等,直至司机开始催:“要迟到了,戌文小少爷。”

靳戌文紧盯着那扇窗,他眼眶又泛起一圈红,瘪着下唇说道:“骗子。”

他抹掉眼边的泪水,手中还紧握着那张皱巴巴的欠条。

“我不会再理你了!”

“骗子!骗子!骗子!”

司机正以为靳戌文要上车时,那个小身影气冲冲的把书包垫在脚底下,对着邱小成坐着的倒数第三排窗户上拿着彩色的笔涂涂写写。

“橙子哥哥,207xxx0071这是我的邮箱,你不联系我的话我讨厌你一辈子。”——阿文。

那时的靳戌文不知道邱小成已经瞎了,他又开始等待,等了六年,邮箱没有一封来自远方的问候,他满怀希冀的一颗心再次破碎。

s级alpha的分化比常人要慢一些,当别人说出他的信息素是橙子味的时候,靳戌文总会出神许久,他抚摸上腺体,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双浅琥珀亮闪闪的双眸,还有那只轻拍着他发丝哄着入睡的手。

“骗子。”这句话他骂了很多次。

当橙子逐渐淡去回忆里时,他们又相遇了,哪一年,靳戌文十三岁,他在首都的军区医院见到了邱小成,那天他是被急匆匆叫去医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隔着那道门缝,撕心裂肺的低吼响彻整个走廊,路过的护士窃窃私语。

“又是他,拿着政府补贴来军区医院看病。”

“是啊,这不是浪费公共资源吗?”

“治疗这病多少年了也没见好,魏主任都快退休了,还来啃这硬茬儿。”

“别说了,听说他爸检查出了肺癌中晚期…”

靳戌文不耐的带上耳塞,一个身影忽然从房间内冲刺了出来,beta扑倒在他的怀中,双手死死拽着靳戌文的衣服,那双眼不再如当年一般神采奕奕,空洞又呆滞,能看到底的只有无穷的恐惧,泪水布满了邱小成的脸。

邱小成呼吸急促,神志不清的朝着走廊尽头的楼道跑去,靳戌文一路跟跑上,那扇门掩上时,嘈杂声被隔绝在外,beta的呼吸依然急促,他缩在角落环抱着身体,毫无节奏的开始边痛哭边抽搐。

“对不起,对不,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妈妈。”

“我有罪。”

“我有罪。”

“我有罪...”

靳戌文半跪在地上,他伸出手却被邱小成一把打开,beta猛地推开了靳戌文,歇斯底里的怒吼:“滚!都滚!”

他已然失了心智,时而沉浸于过去,时而又被当下的情绪支配,靳戌文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保持着距离,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在这陪着你,好不好?”

“我认识你?”邱小成嗤地笑了声,他不屑一顾,仰着头对着那人说:“还是说你可怜我啊?”

靳戌文一怔,他没有回应邱小成这个问题,因为他也说不明白这么些年的哀怨,在见到邱小成眼泪的那一刻便崩裂瓦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是可怜我吧?”邱小成揪着靳戌文的衣领。

靳戌文任他拽着衣领,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那个答案。

他伸手擦去邱小成眼边的泪水,彼时的靳戌文家境优渥美满,那面镜子还未被击碎,自然有足够的底气和心气,他说:“可怜一个人,同情一个人有错吗?”

“接受别人的好有那么难吗?”

过了很多年后,靳戌文回首那段记忆,越发觉得荒谬,年少时的他们站在两个对立点,在那时再柔情似水的话对邱小成而言,都是一种**裸的羞辱和尊严的践踏。

及其拧巴的表述让他们的重逢拉下帷幕,没有任何温情,他甚至都无法确认邱小成是否认出了他,那个beta那天把他压在身下,一拳接着一拳,靳戌文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他没有回击,一个alpha轻而易举就可以把beta制裁,可他没有这么做,邱小成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出气出的更狠了。

此后,他们分道扬镳,同一年,沈月舒因事故疯了,他的哥哥意外死亡,尸体都找不到。

这些故事靳戌文缄默于口,他对望着那双眼,笑着说:“故事里的主人公后来劝了自己了好久。”

“劝什么呢?”邱小成问。

“劝自己忘记。”

邱小成闭上了眼,他大脑一片混沌,才问:“所以他忘记了吗?”

在听见轻微的鼾声后,靳戌文轻轻在邱小成手背上写下一个“文”,他说:“其实忘了。”

“但是我们又相遇了。”

重逢在那条林荫小道,清瘦的身影再次闯入了他的世界,栗色的头发丝毛毛躁躁随着步伐一上一下,白色书包上挂着个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那时靳戌文的心跳实在是太快,怕引起蓝泰的注意他提前下了车。

他跟在邱小成的身后,在闻到他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时候,他由衷的为邱小成高兴,这是否代表他会被少欺负一些?

晨光穿透过萧瑟枝桠抵达在他们对望的双眼间,清澈如一望见底的湖泊,琥珀色的双眼微颤,睫毛弯弯,邱小成的脸变化不大。

在靳戌文无比期待他能认出来自己时,邱小成却说了句借过,看着本子上用盲文标记的路线,靳戌文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瞎了。

这一次他守着邱小成世界里的规则,小心翼翼的向他靠近。

“不要离我太远。”靳戌文合上眼,他趴在邱小成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他的胳膊。

在医师的精心照顾之下,邱小成也好了个七七八八,靳戌文罕见的今夜没有来陪他,vip房间内的床很大,今夜他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商财访谈突然插播了条重磅新闻——在地产界名不见经传的W-T娱乐集团旗下的小规模地产公司在新一轮的西郊花市竞标中以11:9的优势力压靳成集团,获得西郊地皮的开发权…

厉虎作为W-T代表间月向外的一张名片,他站上台朝座无虚席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目光在掠过靳从玉与蓝泰两张脸时微微一顿。

“间月先生会在未来发表西郊项目发表会与各位见面。”话音一落,掀起轩然大波,所有的记者拼了命向前拥堵,闪光灯快速闪动记录下这一刻。

两年前,换了主理人的W-T突然大放异彩,短短两年打造出首都地标建筑,集娱乐、商务为一体,两年后旗下的一家新成立的地产公司又在与靳成集团竞争夺得头筹。

——今晚,那个神秘的alpha注定风光无限。

在听到“间月先生”那样的字眼后,邱小成似乎毫无波澜,指尖轻轻摩挲过那条摆放在床头的围巾,他弯起唇,眼眸闪烁。

“恭喜你。”

沉入梦乡之际,透过门缝的徐徐冷风剐蹭过邱小成的耳尖,alpha浑身酒气,脖颈间的青筋快速搏动着,他的腺体炙热滚烫,信息素席卷在整个房间就连路过的查房omega护士都不敢多逗留,可邱小成什么都感受不到,alpha修长的手指轻轻扼住邱小成的后脖颈,他轻轻抚摸上冰凉的腺体,用指纹代替接吻。

彼时,城市的另一端,低调的商务车停在半山腰间,靳从玉很讨厌烟味,但他烦心极了的时候会不停歇的一包接着一包,蓝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烟头,一根燃尽,靳从玉轻瞥过他挑了下眉,示意他点烟。

Alpha无动于衷,他脱下外套披在靳从玉的身上,说:“前天体检医生说您肝和肺部又开始慢性衰竭了,还是少抽烟的好。”

靳从玉眉头紧皱,他拿过打火机,火焰在指尖翻腾飞跃,吐出一口烟雾后似是很不耐,踹了一脚车胎,道:“于建林和朱玉那两个狗东西拿了钱不做事,居然敢反戈?”这两人前些日子通过W-T的渠道向靳成集团搭线,想从西郊那块地分杯羹,态度诚恳,靳从玉就没多想,接过在竞标大会上利落的将票投给了W-T旗下的华盟地产。

蓝泰看着车胎受损的那一处,他轻叹口气蹲下身拿出手帕给omega把皮鞋擦干净,站起身后他才道:“竞标结束后我就查了,两人带着老婆孩子都去了国外,说是度假暂时不回国内了。”

“W-T的那个间月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查不出来,两年前凭空出现的,只知道那个厉虎是之前金箔屋的打手,犯了事被除名,之后又出现在W-T高层内部。”蓝泰从车内取出一封文档递交给omega,道:“我查了一下工商信息,今天和我们竞争的那家华盟地产是W-T前不久才分支出去的地产公司,就是由厉虎打理的,成立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靳从玉蹙紧了眉,他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身子一颤一颤的,吐在手帕上一滩血。

蓝泰利落的从车厢内拿出医药箱里的瓶瓶罐罐,熟练的开始为靳从玉配药,服下药后咳嗽的频率才逐渐平缓。

靳从玉似很不在意,他轻佻的笑了笑,拿着沾了血迹的手帕在蓝泰面前舞了舞,笑着问:“蓝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自杀。”alpha没有任何犹豫。

Omega的笑容清丽又灿然,山下的繁荣楼厦林立,点点星光在靳从玉脸上洒下层柔和的光雾,朦胧又梦幻,收敛起所有野心和渴求后他也不过23岁,恍惚间,他回想起五年前在美国,那时的蓝泰被国家被社会抛弃,作为退役的大兵他没有房产和亲人,四处流浪没有居所,医院人影错落,他抱着一碗政府补助餐在墙角狼吞虎咽,在抬起眼的那一瞬清丽又病态的少年闯入了他的视线,那时的靳从玉才做完项大手术,他厉声呵斥所有跟着他的人,一个人走向了天台。

不由自主的,他跟了上去,天台门虚掩上的那刻,omega的抽泣声小声传了出来,过于清瘦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他一脚踏上了死亡的归程,蓝泰冲了出去一把拽住了靳从玉的手腕。

双眸对视间正如这个夜晚,几近绝望的人,眼底波澜不惊,蓝泰言简意赅,他说:“死了,很可惜。”

靳从玉一怔,他一个个掰开蓝泰的手指,说:“有什么可惜的,反正我也活不长。”

“你吃过糖霜山楂吗?”极其诡异的,蓝泰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

“那不就是可惜了?”

那一天靳从玉坐在地上哭得很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不让蓝泰看,要他离远点,又不让他真的离开自己。

十八岁的他与三十岁的蓝泰在春天相遇。

“药很苦,吃个小山楂。”蓝泰从包里掏出一包裹着糖霜的山楂,他塞进靳从玉的嘴里。

Omega高高鼓起腮帮子,他甩甩手坐进车里说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些。”

随后蓝泰从口袋拿出一摞相片,他说:“戌文少爷这些日子没什么动静,正常上下学,也没有去看望沈月舒,但是……”他将照片里的其中一张拿了出来,照片里的靳戌文怀中抱着个几乎被血液浸透了的beta,他神色冷然,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靳从玉看着那张脸又开始笑,他身子一颤一颤的,几近癫狂,摇了摇头说道:“他居然能露出这种表情?真是出救风尘的大戏。”

Omega不以为然,随后蓝泰又说道:“这个beta就是和戌文少爷下学后的补课对象,也是小少爷的同桌。”

“在首师附中读书?还去金箔屋干吻花的活儿?”

“是,而且我也查到他能进首师附中是走了后门。”蓝泰表情有些僵硬,他踌躇不决。

靳从玉问:“是谁把他送进去的?”

“您的父亲,靳连山。”

靳从玉将那些照片捏成一团,眼中惊愕不已,他将窗户升起,道:“派人把这个beta跟好了。”

“是。”

靳戌文又守了一夜,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空荡荡一片,被子大多都盖在他身上,就连消杀味也逐渐变得刺鼻了起来。

“邱小成!”alpha猛地站了起来,他来不及穿上外套,在房间内四处奔走,又环顾着走廊四周,是又要不辞而别吗?是又要再次消失吗?

一颗心高高悬起时,门开了,邱小成放下导盲杖,他手边提着两盒云吞还冒着热气儿。

“吃饭吧。”他一瘸一拐的摸索到沙发旁,神色平静。

他起了个早,高烧已经退了,邱小成向医师申请外出,十万块打到邱铭远账户上时,一切才尘埃落定。

Alpha一把拉过邱小成,他环抱的实在太紧,邱小成呼吸都有些上不来了,错乱的呼吸、有些战栗的肢体、哽在喉间无法说出的话,就连发散出的信息素都是不安的,邱小成轻轻拍了拍靳戌文的背。

“你是瞎子又不是哑巴。”靳戌文的语气有些委屈,他又嘟囔:“走都不知道说一声。”

那个惹人烦的小ai忽然开口-矫情。

Yoyo- 你是什么小公主吗?

邱小成轻笑了声,靳戌文在他面前一向沉稳,很少露出有孩子气的一面,alpha面带微笑把手伸向那块电子屏。

Yoyo-君子动口不动手!

靳戌文轻哼一声,他笑着说:“你也说了,我是公主。”

哔——yoyo又被强制性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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